那是比震天雷還要猛烈數倍的火藥,其量也堪稱恐怖。
一艘幾十米的客船,就這麼轟然間爆炸,火光照亮了黑夜,濃煙滾滾,洶涌而起的火焰在河面上一瞬擴散。
就好像是一個大火球落在了眼前,所有的喊殺聲和慘叫聲,一切的聲響盡皆消失,只剩下燃燒的噼啪聲和偶爾的爆裂。
火勢不熄,照亮了岸上驚惶的人馬,也照亮了蘇澈所在的這艘離岸大船。
岸上的人朝這邊指點着,喊叫着,有人朝這邊射箭,有人上馬想要追趕,也有人大抵是想以輕功過來,卻都在岸邊止步。
風帆高揚,本就離得遠,如此早就離岸,大船自是遁入了淮水河的夜色裡。
“桃花劍閣。”盜帥倚靠在門框上,說道。
依稀間,他們看清了岸上一些人的穿着,那是統一的劍裝打扮。再有謝家,如今不難猜測便是兩方聯手了。
但蘇澈仍未回神,他一直看着那艘漸漸沉沒的客船,看着火焰消失在河面上,最後連那些零星的火光都不見了。
他聽到了之前的慘叫,那是先前同船的人,是下船,然後從庫房離開後,重新上船的人。
他們去了原本的那艘客船,而自己,卻上了另一艘船。
蘇澈回頭,衣衫半溼,他看着對面的人,沒有開口。
商容魚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而她當然知道爲什麼。是她領着幾人上的這艘船。換句話說,對於尹緞的安排和方纔所發生的的事情,她是知情的。
她挽了挽耳邊的發,想要開口。
“是我讓她這麼做的。”玉沁說道。
商容魚一怔,她沒想到對方會直接承認下來,因爲像這種事情,她這個魔教的妖女承擔纔是最好的。在所謂的堅守正道的人面前,這一切本就該與他們無關。
蘇澈有些不信,他只是道:“你早就知道,爲什麼?”
“在到曄縣碼頭的前一刻,尹緞把計劃與我說了。”玉沁道:“謝清秋忠義兩全,尹緞設計攔下追兵。”
“可那些無辜的人?”蘇澈語氣有些自己都未察覺的輕顫。
“既然上了船,沒有無辜,只有天命。”玉沁看着他,平靜道:“或許說起來很殘忍,但他們的確是爲了你而死。”
商容魚咬了咬脣,看着她,覺得她的話說的未免太重。
“爲了自身活命,所以要搭上其他人的性命麼?”蘇澈問道。
“或許吧。”玉沁淡淡道:“桃花劍閣來的是內門長老張劍寒,還有一位執事長老。隨謝雲舟一起的,有神指門的谷敬知,還有九通拳派的掌門趙天南。”
九通拳派與神指門一樣,都是正道門派,而掌門趙天南綽號「拳鎮天南」,同谷敬知一樣,也是位半步高手。
桃花劍閣的執事長老可破甲八九,至於那內門長老張劍寒,雖資歷不如瑤無豔,卻也是實打實入三境的大修行。
除此之外,更別說還有其他同來的官府、江湖中人。
如此人多勢衆,不是他們幾人就能力敵的。甚至,只是一個張劍寒,就足夠他們頭疼。
因爲他們都有舊傷在身,自不是對手。
……
哪怕蘇澈心中領了玉沁和商容魚的情,但這道坎兒,依舊過不去。
他繞過了兩人,尋了個房間去了。
盜帥臉色也是沉着,身爲墨家之人,當然見不得這種事情,哪怕是爲了活命。
“怎麼,你也覺得不妥?”商容魚問道。
“用他人性命來換自己活命,我的確做不到。”盜帥直言道。
商容魚點頭,一笑,“你們正道中人,都會這麼想麼?”
盜帥沉聲道:“我知你對江湖正道有所偏見,但我是這麼想的。”
“所以呢?事情已經成爲定局,你現在應該勸的是他。”商容魚說道:“珍惜活下來的機會,要想這種靠犧牲別人才活命的事情不再發生,那就只有讓自己變得更強。”
聽到這句話,玉沁下意識看了她一眼,發現對方眼中並無半分玩笑,其中認真像是對自身說,讓人看之心悸。
盜帥定定看着她,沒說話,也走了。
付吟霜早就去上藥了,此時,雨聲淅瀝,船樓門口,便只剩兩人。
“你瞭解他嗎?”商容魚先開口。
玉沁知道她說的是誰,也聽出了她語氣中的認真,但正因爲此,纔會猶豫。
“不算了解吧。”玉沁說道。
商容魚笑了笑,“不想說說麼?”
“不想。”
“但我還挺有興趣想聽聽的。”商容魚說道:“你們之間,應該能算得上是曲折離奇吧。”
玉沁看她一眼,收回目光,轉而看向外面。
雨夜,涼意如夜色般重。
“方纔,是否說的太重?”她問。
商容魚聽後,有一瞬的錯愕,不過轉而如常,定定看了對面那人半晌。
玉沁微微蹙眉。
“我以爲你一直是這般冷血。”商容魚搖頭,語氣好似有些失望,“但在他這裡,你總會失了冷靜。”
玉沁靜靜聽着。
“你有什麼打算?”商容魚忽然問道。
“什麼?”玉沁像是下意識再問,可實際上,她當然聽明白了,而心中同樣有剎那的迷茫。
“就算去了墨家,然後解開了秘鑰,那之後呢?”商容魚問道:“就此跟着他待在墨家?要是他一輩子不出機關城呢,你也會一直陪着他嗎?”
玉沁道:“你想說什麼?”
“我只是隨便一說。”商容魚無所謂道:“只是我覺得,他應該還會去找周子衿,到時候,你要如何自處?”
她注意到,當她提起那個人名的時候,面前的人手指下意識動了動。顯然,對方一直很在意周子衿,同樣,在蘇澈這裡,似乎有比她先前所想還要重的東西。
“那你呢?”玉沁反問。
“什麼?”商容魚一怔。
“你拿到《無生玉錄》之後,打算如何?”玉沁問道。
“練就神功,一統江湖。”商容魚說道,只不過,話語裡多是玩笑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