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無豔似有所察,擡眼看去。
江令寒側身在窗後陰影處,面無表情,輕撫手中鐵劍。
商容魚面朝窗外,輕輕一笑,甚至還朝瑤無豔招了招手。
門口,瑤無豔看着窗邊身影,以及那從院中各處走出來的身影,眸光沉了沉。
都是魔門的好手,從正堂和左右的廂房裡,陸續走出人來,在院落中,在房頂上,他們手持軍備弩箭,可身上並不顯軍中彪悍,而多是一股江湖匪氣。
瑤無豔靜靜看着,心想魔門銷聲匿跡多年,這又是哪一支不知死活地露頭?
不過,她嘴邊露出幾分冷笑,腳尖一點,竟是直接後退,飄然之間,已經離去數丈。
院落裡和房頂上的無生教教衆皆是一愣,就連窗邊的商容魚眼中都有幾分異色,顯然是沒有想到,對方竟是連進門也不入,只是見了這等小陣仗便直接退走。
這是不是有些小心過度了?這還是那個自負自信的瑤無豔嗎?
堂堂入三境的大修行,未免有失身份。
江令寒淡淡道:“就只有這些?”
他的意思,自然是指既說是圍殺瑤無豔,難道就僅憑外面這些無生教的教衆,和手中的那些弩箭麼。
畢竟,軍備弩箭雖說對尋常江湖人是致命殺器,威力十足,可對瑤無豔這等修爲的人來說,甚至連麻煩也算不上。
就如同方纔那般,即便是毫無預兆的攻城弩突射,和數十人的弩箭連射,最多就是讓瑤無豔動了動。
想到這,江令寒不由多想了些,比如,弩箭還可以說是軍中制式軍備,用銀子也能買到,可這攻城弩卻是軍禁,就算是有銀子開路,也得有人敢賣且有權才行。
而這攻城弩並不便捷,在這梁州城裡有能力將攻城弩賣掉的人,沒幾個。
舊朝傾頹,是有反覆。
商容魚看着窗外那道往巷中退去的身影,輕笑一聲,“當然不是隻有這些,對瑤無豔來說,多麼重視都不算過分。”
江令寒對她保持的平靜有些意外,而他也確實想要看看,對方找來的幫手都是什麼人。
……
瑤無豔在退,腳尖一點,便要上房,因爲對於巷中她並不熟悉,唯有高處才能施展開來。
可當她縱身及到屋檐時,眼角卻有一抹寒光出現,幾乎是轉瞬即至。
她心神稍有起伏,氣息如常間,那抹寒光便在身外一尺處詭異頓住,而後如同失去力道一般跌落。
瑤無豔也落於房頂之上,可不等她去看方纔那物是何等暗器,腳下突然便是一空,竟是房頂塌陷!
剎那間,她已然斷定這是先前之人早就設好的陷阱,而這房中恐怕還不知道有什麼在等着自己。
當腳下踩空的一瞬間,瑤無豔直接朝下方打出一掌,強烈氣勁崩碎瓦片,而她也藉此憑空躍起,如同生力。
可當她此時人在半空,便又有寒芒襲來,且從腳下踩空的房頂破洞裡,也是有一道身影從中射出,刀光襲來,快而果決。
瑤無豔幾乎是一眼便認出了從下而上之人是誰,不是眨眼間看清了對方相貌認出,而是從對方撩來的這一刀中看出。
……
江湖之中,用奇門兵刃的極少,而多是用刀、劍。其中佼佼者,自然會被冠以名號,在這江湖綽號之中,也會帶上‘刀’、‘劍’二字。
各派宗門內,多是練劍用劍,而那些江湖幫派,卻多是用刀。
宗門有規矩,劍就是規矩;幫派號稱義氣相投,不重規矩重情義,刀便是用劈開世間規矩和約束。
江湖人最重義氣,講道義,看不慣那些高高在上者所定的規矩,用劍的者多是瀟灑的俠士,用刀的多是豪客。
起碼,在他們說來是如此。
而眼前這人,便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風刀」丁悅行,因爲他出刀就像吹過的風一樣,可輕柔溫暖,可寒冷殺人,偏生讓人難辨異樣,悄然無聲。
最主要的,是「風刀」丁悅行若現,那「青虹一劍」陸晨曦一定會在。
他們是對手,也是結義兄弟,自少年到中年,從初入武道至破甲八九,兩人武功修行從始至終便是一致。
有人說,此二人聯手,或可敵入三境的宗師。只不過沒人證實過,也無人見過。
因爲丁悅行和陸晨曦是殺手,天下盟血衣堂口的殺手,見過他們出手的人都已經死了。
現在,丁悅行對瑤無豔出刀,彷彿悍不畏死,刀中沒有猶豫,只有決然和殺意。
這時的風,凜然如冬,冰寒刺骨。
一瞬間只是閃電的剎那,瑤無豔只是看着,身周以真炁勾連的天地元氣在崩潰,那把刀,那個人,已然臨近。
但她卻是反手刺向身後,看也未看,就好像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如此出劍一般,偏生得無比自然協調。
似乎有人忍不住驚呼,接着是兵刃相接之聲,可下一刻便是碎裂的清脆和入肉的悶響。
瑤無豔手腕一轉,劍自後撩而起,血液飛濺如雨。
而本是無聲至身後欲想偷襲之人忍不住一聲慘叫,就此跌落。
同時,本是決然而來的風刀出現了明顯的破綻。
瑤無豔冷冷一笑,左手並掌如刀,朝前一劈。
刀風先潰,繼而便是刀身顫動的嗡鳴,持刀之人手腕顫動,幾無法握持,可他仍是死死咬牙,真炁毫無保留地灌輸朝前。
丁悅行心中恨意滔天,殺意恍若實質。
可兩人之間,卻好似有看不見的屏障,任憑他如何向前,都無濟於事。
瑤無豔目光淡淡,朝前一劍斬了過去。
丁悅行低吼一聲,下一刻,刀碎,碎片盡數打在他的身上。
嘭,
他倒地,偏頭,在幾丈外的另一側,是早已經沒了聲息的青虹一劍陸晨曦。
丁悅行嘴脣動了動,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