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麼不殺我?”谷敬知咳中帶血,精神萎靡之中,殺意不減,卻有疑惑。
蘇澈臉色有幾分蒼白,略作喘息之後才道,“你我之間,並無仇怨。”
谷敬知眼神微凝,從這句話裡,他聽出對方依舊是在否認。而在這個時候,本無必要。
除非,人真不是對方殺的。
可是…
“桃花劍閣下劍令追殺,是因爲他們謀我,被我所察。謝家殺我,是因爲梁州城裡結下了恩怨。官府抓我,是被形勢所迫,也因爲涉及燕廷玉之死。”蘇澈說道:“但,是我做的我當然會承認,不是我做的,我便不會承認。”
谷敬知手上仍在滴血,而他氣息微粗,顯然真氣也是消耗無幾。此時聽了,只是看着對面之人,沒有開口。
蘇澈沒時間去在意對方想什麼,他只是略一點頭後,便提輕功飛向盜帥那邊。
谷敬知看着他的背影,又朝霧中來時那艘大船看了眼,眼神閃爍,忍不住吐了口血。
……
“想不到連谷敬知都敗了。”
船頭,高歡負手,語氣頗有感慨。
谷敬知是老輩高手,哪怕年紀已大,未曾破境,但這境界上卻更爲紮實。而且,三境修行之中,「神橋」最克「無鑄」,那如蘇澈這般學劍的武夫,不該勝過他。
可事實就擺在眼前,谷敬知全力出手,甚至使出絕技「飛仙一指」,卻依舊敗在蘇澈劍下。他沒有留手,只能說蘇澈修爲更高,武功更強。
所以高歡纔會感慨,其意不知是虎父無犬子,還是年少可畏。
“蘇澈身負絕學劍法,從小是跟周子衿學劍,又有蘇定遠教導,修爲武功,不比那些大派傳人差了。”謝雲舟說道,“畢竟,蘇澈可是奪取了武狀元。”
高歡問道:“周子衿是何人?”
“紫虛真君的關門弟子。”謝雲舟自然調查過蘇澈,爲此下過一番工夫。
高歡當然知道紫虛真君是天山劍派的掌門,只是疑惑,“紫虛真君的關門弟子,不是葉梓筠麼?”
“葉梓筠是師姐。”謝雲舟道。
高歡點頭,看向前方,那邊,蘇澈已與商容魚等人相匯,殺光了小舟上的桃花劍閣一衆。
“桃花劍閣爲追這蘇澈,還真是不遺餘力。”他說道,“本將倒是好奇,這蘇澈究竟是如何招惹了那座桃山,竟派來了一位大修行。”
對於那些死掉的桃花劍閣弟子,他當然不在乎,唯一值得重視的是大修行張劍寒。
謝雲舟靜靜看着,此前在曄縣碼頭,中計死傷的是他謝家子弟和高歡所帶官兵,雖然心中憤怒,先前卻沒想到,只是追殺蘇澈一行,竟會如此麻煩。
他回頭看了眼甲板上持戈而立的數十官兵,道,“爲防萬一,還是用火炮支援張長老吧。”
高歡聞聲看來,道:“你倒是心狠。”
說是支援,其本意當然是要殺人。
“蘇澈向來詭計多端,又有魔教妖女和顏玉書相助,若張長老一時大意,被他們逃了,恐怕再追更難。”謝雲舟平靜道。
高歡心中沉吟,雖對此人不齒,但對方心中所想,不無道理。他們一路而來損兵折將,二三百餘官兵如今不足百人,若蘇澈等人在今夜逃了,一旦進入蒼州之地,追起來可就沒這麼容易了。
是以,他朝後擺了擺手。
隨着車輪的響動,登船時攜帶的四門火炮便被推至船首。炮手在校對方位,火把將霧氣燒開,透出光亮,卻無半點溫暖。
……
蘇澈扶着盜帥,兩人身上如今都帶了新傷,便是一旁的商容魚,都好似力竭一般。
因爲他們的對手,是一位大修行。
玉沁站在前邊,此時左臂亦有血跡,只不過身姿依舊如劍般筆直。
對面,是踩水持劍的張劍寒。
這是個看起來有幾分仙風道骨的中年人,如果穿的不是劍裝而是道袍,那真像是道觀裡受人香火供奉的道長。
“區區螻蟻,也敢與皓月爭輝。”張劍寒冷聲開口。
只不過,這話雖說得蔑視四方,帶着傲然和對眼前衆人的不屑,但其背在身後的左手握拳,其掌心亦有血跡。
練劍之人,就算未有凝劍氣的武學,破甲八九之後也能以真氣化劍,彈指便可成破空劍氣。張劍寒身爲桃花劍閣的內門長老,又是大修行,所會武學當然不少。只不過,在方纔劍氣的比拼中,他依舊落於下風。哪怕傷了對方,自己也被劍氣所傷。
尤其令他心底驚疑的,是對方這等劍氣,自己竟是聞所未聞,傷處竟無法以自身內力自愈。那種縈繞不去的詭異真氣,便是以自己混元之境的強橫內力,一時半刻都清除不掉。
“別逞強了。”盜帥吐了口血水,嗤笑一聲。
張劍寒看他一眼,冷笑,“逞強?”
聲出,河面漾開波紋。
蘇澈雙眼一眯,擡手朝前一拍。
啪!
如是擊中無形,一聲氣爆,卻是以勁力化去張劍寒的劍氣。
“若你乖乖與我回山門,我便不再插手此間之事。”張劍寒對蘇澈道。
“聒噪!”不等蘇澈開口,面前玉沁一聲呵斥,虛握時猶如持劍,直接朝張劍寒斬去。
此前兩人有過交手,對彼此武功已有幾分瞭解。
張劍寒眼底一凝,手中長劍斬去,兩人之間炸起水浪,落水之際便是劇烈的交手。
哪怕玉沁手中未持劍,自身所悟「觀潮劍氣」卻可御氣爲劍,她是半步修爲,以天地自然之氣加持,手中無形劍氣最是強橫。
張劍寒一身內力如海,劍氣斬落如潮,連綿不斷。
如此劍氣對拼,就如同在比誰的內力更雄厚一般。
可這樣的話,玉沁當然吃虧。
如今,面前這蘇澈修行卻是傳統武夫一道,只是呼吸間便知其肉身力量不弱,他哪還敢再大意?
是以,張劍寒腳下一滑,身形便已然後退,更是擡手揮劍,明明斬出一劍,卻一下化十成百,無數鋒芒涌現,瞬間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