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頭大馬,鬃毛柔順而亮滑,如上好緞子,一看就是精心侍養的好馬。
“止步。”老吏眯了眯眼,打着哈欠走過去。
“車裡幾人?”他邊問邊欲掀開車簾去看。
不加車內人,加上趕車人眼前一行共六人,雖說這幾人都穿錦衣,可他現在是爲楚家當差的,職責就是看守這城門口,莫放不明人等進去。
至於是否會因此得罪什麼人,那自是有楚家兜着。
手還未碰到車簾,便被一把帶鞘的長刀擋下了。
老吏臉色一沉,“拒查?”
有一人遞過一張過所,道:“楚家的過所。”
他的聲音略有些尖細,讓人聽了難免會覺幾分刺耳。
老吏皺了皺眉,接過看了眼,的確是黑風軍簽署和蓋了楚家墨印的過所憑證,其上說這一行七人是來自後周的行商。
可只這一輛馬車,也明顯不是有重物攜程的樣子,難不成這行商販賣的是他們座下的馬匹不成?
老吏翻來覆去看着手裡的過所,這確是後周和暘山郡邊關簽發,不會有問題。
他還是道:“既有過所,車上的人何不露面?”
“既有過所,我家主人何須露面?”那趕車之人道。
老吏皺眉,認真打量眼前幾人一遍。
這幾人年紀不過三十,體格中等,卻俱帶幾分陰冷深沉,面無表情,冰冷到似乎不會笑,或者,是不會表現出任何情緒。
他們的眼神中,只有一種漠視和習慣的高高在上。
老吏認定他們不是尋常的江湖人,更甚者,極有可能是官府中人!
他更不敢放這幾人入城。
他打算去喚自己的幾個老兄弟,讓他們一塊過來盤盤道,這時,城中有人迎了過來。
“來既是客,楚家有失遠迎。”山羊鬍抱拳過來,一臉笑容。
老吏一愣,他自是認得眼前這人是誰。對方原是碼頭上有名的掮客,後拜入楚家二爺楚天舒手下,成爲門客,多年來在碼頭和暘山郡各處奔走,是其得力助手。
在這暘山郡地界上,甭管是官府還是各龍蛇勢力,都要給其三分面子。
“劉主事。”老吏拱了拱手。
山羊鬍點點頭,卻是一直看着眼前一行人。
“他們是楚家的貴客,放行吧。”他說道。
老吏心裡還有些猶豫,但自是不敢再攔,也不能去攔,便擺了擺手,放幾人入城。
山羊鬍目送馬車進城,耳邊忽的有低語傳來。
“殺之。”
山羊鬍目光閃了閃。
他回頭,看了眼將筆簿收進懷裡,往城門下走去的老吏。
……
“府上太悶,陪我出去走走。”
盜帥看着正整理衣衫的蘇澈,手裡拿了塊點心,隨口道。
蘇澈換了身新衣,想了想沒將換下的衣服泡了,反正明日便要啓程,回去再洗也無妨。
“你就沒有閒得住的時候。”他說了句。
盜帥撇嘴道:“你都換了新衣服了,可我還就這一身,都穿了三天了。”
“你連手都不洗,還在乎衣服?”蘇澈笑了笑。
盜帥亮了亮拳頭,“你是在諷刺小爺?”
蘇澈走近,假裝嗅了嗅,“也不臭,就這麼穿着吧。”
“晚上可是楚老太君的壽宴,咱們可是要入席的。”盜帥說道:“要是小爺不體面,丟的不也是你將軍府的臉嗎?”
“沒人知道我的身份。”
“那丟的是六扇門、是朝廷的臉。”
“你這就有些胡攪蠻纏了。”
“那你去不去吧。”
蘇澈沒辦法,只好應他。
盜帥將點心一丟,作勢想去拍他肩膀。
蘇澈一皺眉,反手劍鞘點出,抵住他的手腕。
“自重。”
“麻煩。”盜帥臉色一訕,擡腳先出門。
……
楚府一派張燈結綵,人人皆穿新衣,臉色喜慶,忙碌非常。
盜帥不忿道:“你瞧瞧,就連這些家丁丫鬟,穿的都是綾羅綢緞。”
他用手指嫌棄地捏了捏自己身上已經泛黃的白衫,老大不樂意。
蘇澈無語,“你穿的也是京城上好的錦緞,就是自己平時不在意,穿的髒了。”
“這楚家真有錢啊。”盜帥說着,手裡卻多了一把青棗,往嘴裡丟着吃。
蘇澈有些意外,他可不記得房中有這等應季水果。
而他忽而想到,方纔兩人過迴廊,有丫鬟經過,手上好似就端着一些果盤之類。
“你吃不吃?”盜帥問道。
蘇澈搖頭。
在過前院時,兩人碰到說笑間迎面而來的禮部洛侍郎,和鴻臚寺的那名主簿,他們沒穿官衣,只着常服。
“兩位大人好。”蘇澈兩人都是抱拳一禮。
洛侍郎兩人也是點點頭,算作回禮。
“出去?”洛侍郎問道。
“府上憋悶,出去走走。”盜帥笑了笑。
洛侍郎點頭,“時辰不早了,早些回來,莫要失禮。”
蘇澈兩人應下,而洛侍郎兩人也從旁而過。
“往常幾日他們已穿常服,今日該穿官衣纔對。”盜帥摸了摸下巴,隨口道。
“可能是方纔出府了吧。”蘇澈道:“或許是等晚些再穿。”
盜帥卻多想了想。
……
楚老太君要過壽的消息,自然早就傳遍暘山郡。
此時,楚家所在長街早早有楚家之人肅清,再無商販等叫賣吆喝,即便偶有行人,也是匆匆而過。
這卻是顯得楚家有些跋扈,只不過也是爲了安全考量。
“楚家明明一手遮天,還能如此小心。”盜帥感慨道:“不愧是能屹立六合的世家之一。”
蘇澈道:“你此番出來,真是爲閒逛,還是爲見墨家之人?”
“你我之間可以簡單點,別老懷疑揣度於我。”盜帥說道:“今夜便要動手,保不齊就徹底得罪楚家,你覺得我會在這個時候去找墨家的人嗎?”
蘇澈一時沒說話。
屆時,楚家必會徹查兩人身份,紙包不住火,他的身份終會暴露,而盜帥卻如無根浮萍,無從查起,最多就是查到將軍府,會被以爲是蘇府的護衛或死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