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橫九再也忍不住,直接接了大弓在手,搭上箭矢,虎目一瞪,只聽得一聲霹靂,那箭即如閃電般而出。
城下,那騎兵正趾高氣昂,此時見得冷箭,不屑一笑,長槊一擊,竟打算將這箭打落。
可橫九曾經也是差臨門一腳便是無鑄境界的武道高手,如今雖久不經戰,酒毒日深,可這身武功也並未退步太多。
此時,揮擊而起的長槊登時折斷,箭上巨力傳出,那騎兵手拉繮繩,竟是差點連人帶馬被掀翻。
只不過就算他勉強維持平衡,頭頂兜鍪也是被這箭射掉。
那騎兵羞憤難當,不過也只是撥馬徘徊幾步,便掉頭回陣。
橫九將弓一放,在城頭哈哈大笑。
城下,北燕軍陣之中。
“方纔那引弓射箭的是何人?”
重重護衛之下,有騎馬幾人遙遙相看,此時,一年輕將軍放下手中的千里眼,偏頭問道。
左右有人道:“是樑國曾經的一員猛將,綽號「急先鋒」,名喚橫九。”
年輕將軍點頭,“原來是他,可我也聽過此人名號,他不是飲酒誤事,被貶了軍職麼,如今怎還會登上這樑都城頭?”
左右不知該如何回答,只能抱拳低頭。
“包兄,我知道你是樑都包打聽,可能爲我解惑?”這年輕人忽地看向馬前被繩索所縛之人,笑道。
被捆着雙手的人正是那跳水擊船的包文煥,只不過此時他臉色雖然有些蒼白,卻也換了身乾淨衣衫,看不出太多狼狽模樣。
若不是此時被縛,且臉色難看的話,倒真像是隨軍的參詳謀士。
而那騎馬的年輕將軍,自然便是昨夜登畫舫的貴公子了。
包文煥目光毫不掩其中殺意,只不過他無能爲力,而馬上那人笑意不減,絲毫不以爲意。
包文煥心中暗歎,也正是被抓之後他才知道,原來眼前之人便是那聲震三國的名將燕康之子,有着「千里駒」之稱的燕長安。
對方沒有殺自己,反而口出狂言,說自己必會爲其效力,他雖對這話只當笑話來聽,可也不免因此而擔憂。
包文煥所擔憂的,是對方連對自己這麼個無名小卒都會有一番禮待,更逞論是其他人。而在如今局勢之下,大梁之中,會不會已經有人被收買了?
“包兄?”
就在他還若有所思的時候,手握繮繩的燕長安喚了聲。
“肯定是陛下又重新啓用此人。”包文煥冷聲道:“橫將軍乃一時名將,如今又有蘇將軍親自督軍城門,你們想要攻破大梁,簡直是妄想!”
“是麼。”燕長安看向那百丈外的高高城牆,道:“可我不覺得,你們樑國那位陛下,真有這麼英明啊。”
包文煥咬了咬脣,沒應聲。
昨夜臥虎丘一役,樑國大敗的事情他自然是知道的,而且他後來還知道,正是眼前之人其後設下埋伏,將已大亂的樑國官兵全數掩殺,沒有留下一個俘虜。
此人面相和善,可對戰事之心狠,遠超世人所料。
……
其實城頭上所有人都能想明白而未說的一件事,便是北燕大軍如今既能兵臨城下,那便說明京畿四下守軍已經全線崩潰淪陷了。
當在昨夜,北燕精騎出現之時,他們便已想到了。
一夜,斥候探馬有去無回,衆人心頭如沉石。
“他們今日會攻城麼?”魏暘胥問道。
“不會。”蕭方淡淡道:“未見陣中有燕康旗號。”
若論長驅直入,奇襲作戰,三國時唯有兩人稱道。那便是樑國的平北軍統帥蘇恪先,以及北燕上將燕康。
其餘諸將雖不說寂寂無名,可在此兩人之名下,皆顯得黯淡無光。
此時,若要行覆國之戰,北燕必會派出燕康爲帥,而此前蕭方也曾說過,這般無聲無息將大軍陳列別國城門前的戰法,正合燕康手筆。
“我觀軍中旗幟爲燕。”魏暘胥道:“那此時統軍的,會不會是燕康麾下之將?”
“你是想出城迎敵?”一旁,趙良玉似笑非笑道。
若說對如今大梁軍隊的瞭解,沒有人比他們這些被一貶再貶的老將更爲熟悉。軍備兩說,單是軍卒人員素質方面,上馬放出去,便是一茬茬的韭菜,任人宰割。
這也是北方玉龍關不能陷落的原因。
當然,樑國糜爛之相早有所顯,他們心知肚明,只是沒想到這一天會來的這麼快。
他們終是無能爲力。
“可若等燕康率軍來圍城,其時不更危急?”魏暘胥看向衆人,說道:“如今城中百姓已然驚惶,昨夜已有逃離者,現在兵臨城下,軍心更是不穩,莫非各位以爲拒城而守便可以了?”
高默奇看他一眼,道:“不然呢?”
“什麼?”魏暘胥一愣。
“我們能做的,便是儘可能多堅持幾日。”高默奇淡淡一笑。
魏暘胥眉頭一皺,剛待開口,便被一旁的牛敬忠拉了下臂膀。
他看去,看到的是對方平靜的目光。
“擋不住,也好讓城中百姓儘可能多離開吧。”陳兆元說了句,“畢竟,圍城攻城之時,最忌殺逃城百姓。等城破,想走也走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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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暘胥心頭一震,繼而沉默。
攻城時若殺城中逃亡百姓,必會引起反彈,說不得會引得城中軍民同心,那樣無異會加大攻城的傷亡和變數。
而燕康此人在戰場上素來喜怒無常,城破後會因某件小事而下令屠城,這在三國戰時,大梁便已經領教過了。
「屠夫」之稱,便是由此而來。
所以,魏暘胥一下明白過來,原來他們都知道城破只是早晚,不是放棄出城迎擊、尋求一戰的機會,而是要爲城中百姓考量。
既然大梁軍隊無法獲勝,那便儘可能地保全,多活一日,城中百姓便多一日的離去時間。
晁炘見城頭氣氛凝重,不由撓撓頭,低聲道:“那要不要通知城中百姓,讓他們撤離?”
“胡鬧。”魏暘胥瞪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