盜帥愣了愣,因爲這聲音他也是聽過,所以並不算陌生。
可他想不通,對方爲何會出現在這,是一個人,還是說,那人也在?
不過終歸,他心裡是莫名鬆了口氣,覺得局面似乎是沒有那麼糟了。
而不只是他一時愣神,便是四下之人都是微微一怔。
桃花劍閣的弟子按劍而顧,皺眉去尋那出聲之人。
他們都非弱手,可在此之前,他們甚至都沒有察覺到有人在附近!
康義仁更是眼神一變,饒是他素來笑面對人,可此時也不知怎的,這心神竟是猛地提了提。
“在那!”有桃花劍閣的弟子四顧時,突然指着一個方向,猛然喝道。
衆人連忙看去。
那是不遠處稍高些的屋頂,或者說是閣樓之上,一道稍顯嬌小的身影白衣飄飄,正好整以暇地看着這邊。
此時,見衆人看來,她甚至還擺了擺手,好似是打招呼一樣。
康義仁眼眸凝了凝,他能隱約感知出對方內力要弱於自己,可他同樣確信沒見過對方。
那麼,自然就不會是桃花劍閣的朋友,而從方纔之言上判斷,似乎敵人的可能性要更大一些。
只不過,對方真的只有一人麼,她的底氣何在?
而終於見了對方現身,盜帥卻是稍稍鬆了口氣,果然是曾在地下見過的米陌蕁。
可他有些疑惑的是,對方從來都是易容現身,現在卻是此前容貌。
難道,這本就是易容之後?
那麼,那個人會在附近麼?
盜帥掙扎起身,而四下的桃花劍閣弟子也只是看他一眼,並未太過理會。
“小女娃是哪的人?”康義仁雙手疊放在身前,笑眯眯地開口。
他本就不怎麼顯老,長得更是慈和,這會兒笑着,更是讓人很生親近。
只不過,米陌蕁可遠不是表面上表現出的這般單純無知,她同樣笑了,雙眼彎成月牙。
“一個噁心裝蛆的髒葫蘆,也敢佔姑奶奶的便宜?”
她的話一出,場間之人都是愣住了,而康義仁的笑容更是僵在了臉上。
盜帥看着,忍不住笑出了聲。
“你笑什麼!”邊上,有人喝道。
“沒忍住。”盜帥咧了咧嘴,如同真的是憋笑沒憋住一般。
康義仁深吸口氣,雙手手指微微搓動,語氣也變淡了,“伶牙俐齒可不會討人喜歡。”
米陌蕁只是淡淡看着他,歪了歪頭,半是疑問半是好奇,“裝模作樣自己不覺得厭煩嗎?”
康義仁雙眼一睜,竟是直接隔空打出一掌!
前邊還彷彿閒談,現在卻是當先出手,絲毫沒有江湖前輩的風範。
掌力劈空,夜色下猶如佛光普照,卻並不悲天憫人,反而冰冷重重。
米陌蕁早知對方是什麼人,而且一直留心提防,再者彼此相隔七八丈遠,她只是腳尖一踩,便從容躲過。
康義仁見此,冷笑,剛待開口,心頭卻是警兆突現。
冰冷如是割裂血肉後的一線,讓人通體一寒,轉而便是無盡的惶恐。
他想不到自己爲何會出現這股警兆,而那道冰冷又是從何而來,但他選擇相信自己下意識的直覺。
康義仁臉上的冷笑甚至還未消融,腦海中卻已經閃過數個念頭。
他幾乎是下意識地側了側頭。
嗤,
輕微的聲響,好似只有他自己能夠聽到,很近,他在一瞬間有些疑惑。
這是什麼聲音,風聲,還是從自己身上發出來的?
那股生死危機感如潮水般退去,康義仁甚至覺得是不是自己有些緊繃,而感知出錯了。
但下一刻,他看到了面前那些同門弟子驚恐的眼神。
他們好像是看到了什麼難以置信的東西一般,無一例外,但明明是看着自己這邊。而就連那個一身是傷和血的盜帥,都在看着自己。
只不過那眼神裡,似乎是...嘲笑?
康義仁覺得有些憤怒,但他恍然發覺,哪怕自己心中想要如何,竟都沒有什麼心情或者說是力氣去計較了。
他愣了愣,這才感覺到脖頸間的涼意。
不是夜晚的風。
康義仁喉間發出困難的聲響,好似漏風,好似艱難掙扎的呼吸聲。
他一把捂住了自己的脖子,但在下一刻,血卻如同決堤一般,噴了一手。
如同裂帛一般的聲響,繼而撕扯似的變大。
康義仁雙眼瞪大,眼裡同樣是難以置信,以及深深的不解。
他最後的念頭,是想要回頭看看,究竟是什麼人殺了自己。
但馬上,無盡的黑暗涌來,讓他再沒有絲毫痛意和涼意,只有深沉的睏倦。
……
康義仁捂着脖子倒下了,砸碎了房瓦,從房上滾落下去。
但哪怕是桃花劍閣的弟子,都無人有動作。
因爲他們此時全然在注意那個突然出現的人,就在對面,原本康義仁身後一丈之外的地方。
夜色好似被劈開一般,那個人如雨後春風料峭般站在那裡。
他身姿修長而筆直,綠衣飄然,長髮如墨。
只不過此人竟難辨是男是女,因他面容白皙精緻,偏生氣質清絕,讓人不敢逼視。
用明豔來形容似乎都顯庸俗,反倒說是‘風華絕代’才更爲妥當。
他們一時竟都忘了死去的康義仁。
玉沁看着這些人,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她的手在垂落的袖裡,袖口被風輕輕吹動,而手指卻在攪動纏繞着紅線。
她們是無意間經過,剛好感知到了這邊的情況,然後發現交手的雙方竟是桃花劍閣和盜帥。
當然,也不能說是交手。
幾息後,衆人才彷彿回神一般。
“長老!”
“你是何人!?”
一瞬間,袖間陡然翻滾,紅線如蛇,嘶嘯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