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澈沒想到對方敢正大光明地出手,絲毫不顧及場間無辜之人。
二三層樓上的捕快直接從走廊跳下,還有在大堂裡驟然發難的,總共十三四人,封堵住了商容魚所有的退路。
不過還好的一點是,他們都未帶刀劍,起碼看着是赤手空拳的樣子。
這夥人甫一現身,便引起了驚慌,但還不算太嚴重,畢竟常來醉花枝的人都知道這裡有武功不俗的護院,而方纔那護院打手也出現過了。他們還想着,這又是哪裡不長眼的人,敢在這鬧事,還打算看熱鬧。
但很快,場間衆人便發現不對了,因爲放眼望去,竟不見一個青樓的護院,便連那些小廝都不見了蹤影!
再加上這些捕快神情兇悍,而畢竟是常年在蒼州城衙門裡當差,此間來的公子少爺也都是有頭有臉的人,難免會有人認出來,登時,他們便隱約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
那些青樓女子可不全都是極樂廟的人,此時一見了這場面,少不了尖叫幾聲,捂着胸脯裡的銀子就往樓上跑。
而原本擁擠的大堂,被這些窯姐兒一衝,還有些不明事態好端端坐着的人,也以爲是來了匪人,尤其是那些路過蒼州城,過來消遣的商賈,更是護着錢袋便朝大門口跑去。
場間從原本的慌亂,轉而大亂。
那抓人的捕頭是個國字臉的虯髯大漢,此時見了,暗罵一聲這些人經不住場面,又不免無奈。
他們抓人也不想引起混亂,但沒辦法,總歸是要跳出來的,還要動手,難免會有騷亂,如今不亮兵刃,已經是顧及了百姓,不想在動手時出現誤傷。
“咱們是衙門裡的捕快,來抓魔教妖女,無關的閃開!”一個捕快氣沉丹田,驀然大喝一聲。
這話一出,人羣霎時靜了靜,但轉而便跑得更急,大門口早有小廝等着,直接敞了門。
而今夜來青樓的,當然不只是那些富貴人家,自還有不少江湖人,或只是聽曲兒喝酒,或也是存了別樣心思,終歸被這麼一鬧,是亂了興致。
但本來還不知道今夜這是鬧了那一齣兒,此時一聽,竟是公門拉了陣仗來抓魔教的人,原本那些不打算摻和,覺得掃興的江湖人,也不走了,竟是隨着往樓上跑的姑娘們一併朝上去。
“大門在那,往哪走?”有青樓看場的打手就候在樓梯上頭呢,此時見放過去的姑娘們後邊,還跟了些想看熱鬧的閒人,自是怒聲攔下。
“我呸,你個腌臢貨,竟敢攔爺爺的路?”
“不就青樓裡的一龜兒子麼,爺爺看你是討打!”
這就是蒼州之地的江湖人,要是好聲來說還好,可要是開口就嗆,就衝對方這態度,那肯定是要飽以老拳的。
本就存了看好戲的江湖漢子,話裡衝撞着,這拳頭就朝那些在樓梯上攔路的打手護院招呼過去了。
“哎呦!”
“奶奶的,你還敢還手?”
“弟兄們,給我打!”
“幹他!”
一時間,那些江湖人竟也不管還同在樓梯上、要往樓上去的青樓姑娘們,直接就動了手。
也因此,有不少姑娘被擠着撞着,不知被多少人趁機揩油,更有的本來衣服就不多,直接就被人給扒了下來,而今夜賺的銀子,也從藏着的地方露了出來。
江湖人多是出身草莽,是以才混江湖,討口飯吃,來這青樓裡喝酒聽曲,想找姑娘可是沒銀子,早就饞的很。此時一見諸般混亂,這春色更是觸手可及,還有散亂的銀子,哪還管什麼道義?
是以,血氣上來打架的是有,但也有一些呼吸粗重,明顯起了色心,竟堂而皇之地佔起了便宜。
姑娘們驚怒交加,又急又滿臉無奈,只是清淚流着,忍着身上的屈辱,去抓那散落的銀子。
“姚師傅,咱們怎麼辦?”這是方寸大亂的青樓護院。
“什麼怎麼辦,給我打!”那武功不弱的姚師傅從後趕來,一見自家人受了欺負,登時大怒。
原本早就聽了吩咐,或撤下或在一旁看着的護院打手們,皆是擼起了袖子,朝着那些不義的江湖人就衝了上去。
有人在罵,有人在哭,有人在跑,有人在捱打。
場間,一片荒唐。
……
蘇澈沒有走,他被玉沁拉到了一旁,就在牆邊的角落,看着入眼的混亂。
所看的,只是衆生相里的一點點,不同的人在面對這種場景時會有怎樣的應對。
只不過眼前所看到的,每個人都在爲了自己去想,這並非不對,只不過難免會讓人失望,也卻爲真實。
三層四層樓上的客人都趴在闌干上看戲,看着桌椅散亂,茶盞、果盤碎裂一地,大堂裡眨眼狼藉一片。看着那些在方纔還興致勃發、吟詩指點的人驚慌失措,如今像是無頭蒼蠅一般大呼小叫,慌不擇路。
亂糟糟的大堂裡,交手之聲愈加清晰。
之前混亂的時候,商容魚未嘗沒有想過趁機離開,卻一時難以甩掉這些捕快,尤其是那個領頭的虯髯大漢,這人一身硬功橫練,站在面前時就像一堵牆,任由你衝撞,也是巍然不動。
除了這人略有棘手外,其他捕快倒沒什麼,但她不難猜到,眼前這些捕快絕不是今夜針對自己的所有力量,還有人沒有出現。
商容魚聽見了嬉笑指點之聲,她瞥眼看去。
二樓上倶是青樓的人在跟江湖人廝打,聲音來自三層,那闌干旁,站了不少身着華服之人。此時正指點着這邊,彼此說笑,毫無顧忌。
“不好!”那捕頭一見對面這人眼中寒光,登時就猜到她的打算。
“回去!”他朝樓上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