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蕭狂三人很快就開始行動了,我則留在房間裡照顧他們瑜珂和楚皓。我站在兩張牀的中間,一邊觀察他們的情況,一邊計劃一下自己行動的安排。
他們兩人平躺在牀上,呼吸平穩緩慢,雙眼緊閉,全身一動不動,乍看上去,就像是兩具屍體。差別就只在於,伸手摸了摸他們的臉,都是溫熱的。他們的身體陷入了沉睡,有可能永遠都醒不過來了。
我心中焦急,因爲不知道這藥久了會不會就解不了了,那麼他們可能真的就會一直、一直深眠下去。
所以,我也必須馬上開始行動。
首先,我要偷偷從這裡出去。但是凌蕭狂與袁通都出去找人幫忙,而綠華就留在了宅院的書房裡查閱書籍,他們都隨時會來到這個房間,如果他們到這裡的時候發現我不見了,那事情解釋起來就有些麻煩了。
於是,我在吃晚飯之前,想了個出去買食材的藉口,到了和原唯一的一間客棧裡,尋到了沐颯旻。
我找到他的時候,他正在看書,見我來了,擺出一個視而不見的樣子,低頭繼續自己的事情。換做是平時,我一定就會半真半假地發他的脾氣了,但是現在,我並不能這樣做,我還有求於他。
“沐颯旻大哥,我有一事相求。”我開門見山。
其實沐颯旻還是挺喜歡這套的,也許是他喜歡爽快的人,當真很快就放下了書,瞟了我一眼,慢悠悠地說:“我還在生氣呢。”
他這麼說就證明他根本沒有生氣,只是還是有點心裡不平衡而已。想罷,我嬉皮笑臉地貼上去,帶點懇求地對他道:“沐颯旻大哥,你就大人有大量,先不要計較那件事吧。我們之後一定會好好補償你的,只是現在我們有些很棘手的事一定要立刻解決。事情完了之後,我們絕對不會讓你失望!”
“說得好聽。”
“沐颯旻大哥,就念在我們這麼久的交情,再幫我一次吧。”
他低聲笑了起來:“我有認識你很久嗎?”
“三個月左右吧。”我回答說。
他笑着搖了搖頭,無奈地嘆息說:“孽緣,孽緣。”然後,他終於看向了我,說,“你要我怎麼幫你啊?”
我喜上眉梢,立刻坐在了他的對面,用最快的語速說道:“我想幫你找一個人,男的,特徵是有用一條布包着頭,只露出一雙眼睛。他好像有點怕人,一見到生人就會尖叫着逃走。”
“嗯。”沐颯旻若有所思地點着頭,“還有其他什麼嗎?”
“唔……”我努力回憶着,“好像沒有了,哦,對了,他知道我叫什麼名字,今天見到他的時候他穿着一件挺厚的衣服,灰色的,包着頭的布是黑色的。就是這些了。”
“好的,我知道了。”沐颯旻勾起嘴角,再點了點頭,“你放心好了。”
“你找到他之後,一定要將他捉住,然後偷偷來袁府通知我。”我一邊拿起幾塊他放在桌上的點心扔進嘴裡,一邊往外走,“還有,他有些很奇怪很難搞的藥,記住一定要小心一點!”
沐颯旻好像還想叫住我,只是我急着回去,連句告別都沒有說就想袁府跑去。
到了袁府門口,我才突然想起自己忘了買一些食材回去證明自己的“清白”,卻一轉身撞見了凌蕭狂。
我心裡暗叫糟糕,果然凌蕭狂狐疑地問我:“你要到哪裡去?”
“買東西。”我目不斜視,十分真誠地說。
“買什麼?”
“吃的。”
凌蕭狂皺起眉:“裡面不是什麼都有嗎?還要買什麼?”
“是嗎?我不知道,我還以爲要出去買,我在想給你們煮些好點的東西。”我聳聳肩,“如果裡面什麼都有的話,我還不用出去買了。”說完我就疾步走進大門。
“站住。”凌蕭狂的語氣微冷。
我沒有辦法裝作聽不見,而且現在還是乖乖地比較好,只好依言停下腳步,回過頭問他:“是什麼事?”
“你剛纔是從外面向裡面走的吧,你去了哪裡?”
我想說“你看錯了吧”,可轉念一想,覺得這樣太牽強了,便說:“我覺得錢好像不夠,想回去拿,可是再想想,又覺得應該可以了,就又轉頭啊。對了,話說這裡的東西大概都多少錢啊,我第一次去買菜,不太……”
“你說完了嗎?”
我一愣,心跳忽然加快,手心發冷:“什麼啊,那就不說了,我們進去吧。”我再次轉身,怎麼也保持不了冷靜了。
“我再問你一次,你去了哪裡?”凌蕭狂吼得有點大聲,幸好街上只有兩三個人在走,並沒有引起太多的注意。
我背對着他,深呼吸了一下,閉了閉眼。他一定是知道我去了哪裡了,雖然不知道他是看見我進去客棧,還是從客棧裡出來,知不知道我見了沐颯旻,但無論是怎樣,現在的情形都很糟糕。我握緊拳頭,思考着是繼續說謊比較好,還是將所有都向他坦白比較好。兩股思想激烈碰撞,讓我有點喘不過氣來。
現在我們所處的是非常時期,凌蕭狂幾乎是失去了自小就擁有的強大後盾,獨自一人去抵抗自己有着強大力量的叔叔。如果我做出這種令他懷疑,令他失望的事情來,絕對會很難再讓他重新對我有所信任,甚至是他再也不會相信我。所以,我知道,如果我堅持那個謊言,凌蕭狂也不會把我怎麼樣,但是我們之間的關係一定會有什麼會變了質,又或許會以這個爲契機逐漸腐爛,再無法挽回。
但是,將事情都說出來,也是不行的。原因是……原因是?
我突然發現,我找不到不將這件事說出來的原因。
到底是爲什麼呢?爲什麼不可以說出來?
是因爲……是因爲那個“瘋子”所說的話嗎?是因爲之前鶴唳說的話嗎?
我突然察覺到,其實在聽到他們的話的時候,我就已經開始不信任凌蕭狂了。謊言說了一千次一萬次,就會被人誤認爲是事實,就算鶴唳和“瘋子”都是別人派來離間我和凌蕭狂的,但是他們都把這句話反覆講給我聽,我也就真的會懷疑凌蕭狂了,更何況鶴唳有着這麼充足的證據。
沒有質問凌蕭狂什麼,是因爲我自己不想承認自己對他產生了懷疑。
原來,遇到此時這種情況,更多的是出在了我自己的身上。但是光我自己對自己說“我相信凌蕭狂”是沒有用的,我的潛意識裡一定還是會把很多事隱瞞凌蕭狂,所以,我要的是事實。
“凌蕭狂,你可以先回答我的幾個問題嗎?”
他想了想,似乎是不太願意,但最後還是應允了。
我轉過身面向他,牢牢地盯着他的眼睛,觀察着他的表情,然後開始問道:“你知不知道,陸緋狂有個妹妹?”
“知道。”
“那你知道她叫什麼名字嗎?”這個問題,我很艱難才問了出口。
“陸緋舞,但你不是她的妹妹。”他回答得很坦然,就如同他根本沒有掩飾什麼,欺騙什麼。
“你怎麼知道不是。”
“總之你不是!”這一句他說得有些激動,“你不是她妹妹!”
事實上,在鶴唳跟我說的當時,我就已經相信自己是陸緋狂的妹妹了。即使不是她的妹妹,我和陸緋狂也一定有着密切的關係。如果真的是這樣,那也是不可以逃避的,也沒什麼可以逃避的。
因爲,對我來說,最最重要的事是——
“凌蕭狂,一切完成了之後,你會殺了我嗎?”
他先是愣住了,接着一皺眉,喊道:“你爲什麼這麼問!”
對於這個問題,我還是有信心他會否定的,要不然凌蕭狂就不會明明有秦玥凰協助卻還是會選擇我,並且努力保護我不讓我被他叔叔傷害了。其實他對我,還是有些捨不得的。但是有時候,人就是會很想要一句口頭承諾,不然“我愛你”這句話就不會顯得那麼重要了。
“你回答我,會還是不會,好嗎?”面對他的激動,我依舊平靜。
“不會!”他想都沒有想,回答得很堅定。
這一句,他是真心的。
這就夠了。
我心裡面有些欣慰,同時做了一個決定。
“我剛纔,去了找沐颯旻,因爲我要他幫我,找到下藥的那個人。”我什麼都直接坦白,“我知道是誰下的藥。”
緊接着,我們進到了一個房子裡,我把虛城還有今天早上在院子裡發生的事全都告訴了他,絲毫沒有隱瞞,他一直都只是靜靜地聽着。
我說完之後,心中舒暢了很多,我倒了一杯水,喝了下去。然後便聽到他說:“這件事,你不要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