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鞍車啊。”凌蕭狂奇怪地看着我,“你不是說要坐車嗎?”
“不,不是。這隻東西是什麼?”看着眼前這隻東西,我不禁口齒都不伶俐了。
“角鹿。我們都是用角鹿拉車的,想不到你連這個也忘記了。”
這明明就是馬啊!不對,這馬頭上有一隻角,是獨角獸!這明明纔是我所知道的神獸啊!他們偏偏就要叫它什麼?角鹿?這還真是“指鹿爲馬”的翻版了。他們還要用它來拉車,這纔是大不敬啊!
這角鹿的眼睛圓滾滾水汪汪的,怪可愛的。看見我在看它,還動了動耳朵,叫了一聲。敢情這是在跟我打招呼呢。
我心疼地看着眼前這隻角鹿,雙手合十,默然。
“快點上車吧,已經耽誤了不少時間了。”
我恭恭敬敬地微微彎着腰,心驚膽戰地上了車。但願如果我有機會回去原來的世界的時候不會被雷劈。
坐在車上,我還是坐立不安,總覺得做錯了什麼事一樣。我只有暗暗安慰自己,這只是角鹿,只是角鹿,只是角鹿而已……
凌蕭狂看着我,眼裡充滿了探究、不可思議,還有躊躇。可憐的孩子,他一定以爲我傻了。過了一會,他終於忍不住開口了。
“陸姑娘,你這是怎麼了?”
“沒什麼,只是心好痛。”
“你不舒服嗎?心臟痛?需要我看看嗎?”
我擺擺手,皺着眉捂住胸口,“沒事的,會習慣的……”
凌蕭狂還是不放心地看着我,看我的眼神像是看到了傻子。
爲了自己的心臟健康,爲了自己能長命百歲,我決定用說話來引開自己的注意力。
“這裡的馬是被供奉的嗎?”我決定做點一舉兩得的事情,既解決自己的疑問又能引開注意力。
“對。馬是我們的守護神,各個寺廟都有供奉。”
“唉。我這一失憶就連庇佑萬物的神都不記得了。我真是……”我埋下頭,使勁地搖頭,表示自己的後悔和傷心之情。
“陸姑娘不必自責。”凌蕭狂安慰。
“可是我……唉!”我重重地嘆了一口氣,“我現在是什麼也不記得了。連一些很基本的生物也認不出來了。我還真是成了廢人了。”
我微微仰頭,做望天狀,眼裡擠了些淚水稍微溼潤了,這樣看應該十分楚楚可憐吧。
“姑娘不要擔心。這些可以慢慢再學回來。”
“……也對。”我頜首,“不過爲何公子不一開始就坐馬……鞍車呢?”
“這的確有不妥當的地方,還請姑娘原諒。”
凌蕭狂勾起嘴角,說着道歉的話。不過我看他那眼神那語氣,跟說着“這個你不需要知道”一樣。
我當然也不會再問,不想說就由他去吧。不過……
“敢問是誰在趕車呢?”
“疏瑤啊。”
“啊?”我把頭伸出去一看,果然是疏瑤。她什麼時候回來的?
我退回來,在凌蕭狂對面坐好,想想對以後的打算。
首先,我要賺錢。雖說有錢不是萬能,但是沒錢就萬萬不能。我雖然會縫縫補補,也會一些刺繡,但是那手藝一定是沒法跟古代人比。烹飪,也只可以騙一下不懂得吃的人。琴棋書畫更是一竅不通的。
怎麼辦?我真的是一無是處啊。我這二十五年是白活了。
我苦惱地撓撓頭。
再想想,天無絕人之路,總有一樣東西可以和我的專業對口的。我也許可以去醫館幫忙,用我自己以前學的那些去餬口。可是我學的都只是幫人包紮處理傷口這些皮毛,不能做個醫生什麼的。就算硬着頭皮厚着臉皮去做醫生我也只會治感冒發燒,還有個問題就是……
“請問這裡有板藍根嗎?”
“什麼是板藍根?”果然。
這個世界裡的東西很多都和我所知道的不同,我學的那些在這裡根本就用不了。我面前的路還很崎嶇啊……
我們的鞍車一路向南,緩緩走了出城。再向前行了一刻鐘,便進入了一片茂密的山林。山林裡靜悄悄的,只有鳥叫蟲鳴,和剛剛略顯繁華的城鎮相去甚遠。
這麼靜的地方,難免會有些無聊。坐在這轎子裡也有一個時辰了。這轎子裡的空間小,座位又是硬梆梆的木頭,坐起來就不舒服。再加上自出了城門後,那顛簸就沒有停過,搖到我骨頭都快散成塊了。
“唉,我們可不可以停一停?”我捂着胸口,不斷做着乾嘔的動作。爲了讓他停下車,出醜也要做了,不然我真的沒命了。
凌蕭狂輕蹙起眉,默了半晌還是讓車停下來了。
我儘量靈巧地躍下鞍車,可是這車我還真是不知道該怎麼下,最後落得差點摔下去的狼狽下場。我穩住身子之後,聽得身後有一聲輕笑,笑中的諷刺嘲笑之意顯而易見。我轉身,狠狠瞪著凌蕭狂。凌蕭狂並沒有爲我兇狠的眼光所動,優雅平穩地下了車。
挑釁,這絕絕對對是挑釁!哼,有什麼了不起的,我初來乍到,當然吃虧。只要我多點練習,很快就可以下得比你更加優雅,更加姿態萬千!
想到這,壞主意就上了腦子。我嘻嘻一笑,轉身向叢林裡走去。其實我從剛纔就聽到了,有潺潺水聲從裡面傳來。我歡喜地向聲源那裡走去,留下被我的奸笑聲嚇得愕然的凌蕭狂。哦,不對,不是奸笑,是巧笑。
我撥開灌木,一直往前走,可是走了二十幾三十步也還未看到水源。再向前走了一百多米,還是未見。
難道我聽錯了?不對,水聲確實是大了許多。
我站在那裡猶豫了,如果再走下去我怕我會找不到回去的路,可是就這樣回去未免太可惜了。不過能聽到水聲應該不會離得太遠纔對,結果走了這麼久都沒有到啊。
躊躇再三還是決定繼續走。
又走了五十米左右,我終於找到了那個水源。是一口水,從一個小小的石縫裡流出,緩緩流到水源下的一個小池裡,再潺潺流到山下。我驚喜萬分,奔到水池邊上,用手窩成碗狀,捧起些許泉水,喝了一口。
好冰涼!
我連忙脫下鞋子,把腳放了進去,頓時覺得水浸沒的那段小腿變得十分舒適,肌肉都被放鬆,坐在車上的疲倦感一掃而光。
我愉快地哼歌,把手也放進水裡。正享受時,身後的灌木叢裡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音。我一驚,打了個顫,汗毛倒豎。
不會這麼倒黴吧?是野獸還是強盜?如果是後者還好一點,如果是前者,後果真的是不敢想象。
我小心翼翼顫顫巍巍地慢慢轉身,看見低矮的灌木葉子真是在搖曳,晃啊晃,晃得我的心跳都要停止了。
呼叫吧?呼叫吧!
我不假思索,閉起眼睛,雙手握拳,扯開嗓子就喊:“凌蕭狂——!”
“嗯?”
“咦?”這麼快就到了?
我張開眼,看見剛纔疑似有埋伏的地方,站着個翩翩公子,正是凌蕭狂。
我撫着胸口,長呼一口氣,“嚇死我了,原來是你。”
“不是我,是這個。”凌蕭狂說着,邊向我走來邊擡起左手。我一看,是隻已經魂斷的兔子。
我從池邊站起來,迎着他向前走了幾步,彎下腰將那隻兔子前後左右打量了一番。好像沒什麼不妥,又好像有什麼不一樣……
“陸姑娘,有什麼不妥嗎?”
“嗯。這只是兔子沒錯啊……”我摸着下巴小聲說。
“兔子?這不是兔子,是跳耳。”
“啊?”我瞠目結舌,跳耳?然後我想起來,這裡的名字和我所知的不一樣。不過這名字形象啊,把兔子的特徵都描繪出來了。緊接着,我終於知道這跳耳和兔子有什麼不同了。這跳耳的尾巴並不是短小的一截,而是長長的一條,有點像猴子的尾巴。
總的來說,很怪異。
“這個好吃嗎?”
“烤起來會很香。”
“哦——”我拖長音調。不錯不錯,烤了它吧。
凌蕭狂接下來說的話卻令我的夢想幻滅。
“可是吃起來很難吃。”
有沒有搞錯!老天你喜歡上耍我了嗎?我失望地回到水池邊坐好,凌蕭狂處理掉那跳耳,走到了我的身邊。我擡頭望住他,靜靜地注視他的眼睛,沒有說話。
這凌蕭狂那雙狼眼睛還真是有魅力,能蠱惑人心。女人被他含情脈脈地望着,然後再說幾句甜言蜜語,真是爲他去死也可以了。
“在想什麼?”聲音聽起來像初春的雪,有春的溫暖,更有冬的刺骨寒冷。
“我在看你的眼睛,在想你的眼睛還真是漂亮。”我坦白,想盡量讓他消除戒心,順便也拍一下馬屁。
他反而更加警戒地看着我,臉上的笑容也已經完全消失在冰天雪地之中。他好像在思索什麼,最後他什麼也沒有說,徑直走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