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脊背瞬間堅硬，下意識地伸手拉住凌蕭狂手肘處的袖子。
凌蕭狂轉過頭來，看了看我的手，問我：“怎麼了？緊張什麼？”
“唔，好像有人盯着我們看。”
凌蕭狂立即警覺地環視一圈，皺了皺眉尖：“沒發現什麼。”
“其實在虛城的時候就已經有這種感覺了……”
凌蕭狂眯起眼沉思了數秒，伸手將我拉了過去，讓我站在了他的前面，然後在我耳邊輕聲說：“我知道了，現在只有我們兩個了，小心點。”
我聞言點點頭，剛想說句“你也是”，恰好此時大門被打開了，我擡眼就看到了一個年齡大約四十多歲的男人。他的臉色紅潤，精神抖擻，一看就覺得他身體十分強壯健康。加之他眼神犀利，眉毛極濃，皮膚黝黑，身板也高，看上去便更加壯碩豪氣。
這位，大概就是袁通了。
“師父。”凌蕭狂依舊抓着我的手，向袁通問好，語氣中很明顯帶着欣喜。
“阿狂，你終於來了。”袁通見到凌蕭狂也很是歡欣，高揚着濃眉，大笑着跟凌蕭狂寒暄了幾句，隨即就將注意力落在了我的身上。
我嘆。
我的大半個後背都感受到一股熱源，來自於凌蕭狂，便知道他現在跟我貼得有多近。再加上他拉着我的手，又站在了他的前面，袁通想不將視線放在我身上都不行。
“師、師父……？”我本來想直接跟凌蕭狂喊一聲“師父”，出了聲才發覺好像不對，於是只好臨時將聲調向上，令我說話的聲音顯得有些顫抖且滑稽。
我更加僵硬了，突然就要面對面站得這麼近地跟袁通說話，我連應該怎麼樣稱呼他會比較好都還沒考慮清楚，難免會出現狀況。太糟糕了，太糟糕了，第一次見凌蕭狂還挺喜歡的師父就出現這種蠢事，簡直就是出師不利啊！
我抽了抽嘴角想緩解一下此刻尷尬的氣氛，腦中不斷搜索着可以說的話，打算將剛纔那個失誤掩飾過去。
誰知袁通卻突然大笑起來：“好，好，阿狂你找到了個好的媳婦。”
等、等等，什麼媳婦？！我什麼時候成了他的媳婦？
袁通大叔，你誤會了。
我剛想開口澄清，凌蕭狂卻比我更快：“不是的，你誤會了，師父。”
“哦，那就是心上人，喜歡的小姑娘？”
“也不是。”
我的心一提，忍不住轉頭看他。
毫不猶豫，利索得讓人感覺不到裡面有心虛或者是害羞的意思，聽上去更像是下意識的真實應答，讓我也差點覺得，他是在說真話，我們根本就只是護送者和被護送者的關係。
袁通面露疑惑，但也沒有再說話，只是側身要我們進屋。
凌蕭狂在後面輕輕推了推我，說：“你先進去。”說完便回身將楚皓和瑜珂擡下了鞍車，袁通見狀也馬上上去幫忙，兩個人很有默契地就揹着昏睡的兩人向一個地方走，頭也沒有回。
我站在原地，眨眨眼睛，掃視了一下週圍，在我面前一共有三條路。
他沒有說讓我進去哪裡，我怎麼知道自己該到哪裡去？
我聳了聳肩，安慰自己怎麼樣都無所謂，可能他有什麼原因不可以將這件事說出去，沒有遲疑的堅決否認也他只是裝得太像了而已。
只不過，如人飲水，冷暖自知，自己總是騙不了自己的。雖然自他表明心跡的那天以來，凌蕭狂都有很是細緻地保護着我，還會不喜歡沐颯旻接近我，但是也就僅此而已了，也許他對我真的有那麼一點好感，如果要說是喜歡，就硬是缺少了點什麼。
少了點什麼？
就是那種——對喜歡的人的關心緊張。
我相信，無論何人，對於自己喜歡的人都會不自覺地比別人更加關注。目光會更多地落在喜歡的人身上，心中會時不時地想起那個人，總想去和那人多說幾句話，想和那人一起到個什麼地方，想更加接近那個人。那個人說話的時候，或者做什麼事的時候，自己都會特別留意，想知道那人現在是開心還是傷心，是憤怒還是害怕。
但凌蕭狂沒有。
他保護我，卻讓我覺得只是因爲我對他來說是一個有用處的工具，就像一個人會盡力保護一條寶箱的鑰匙一樣。他不希望沐颯旻接近我，也確實令我覺到一丁點的醋意，這就是我爲什麼認爲他對我有好感的原因，但更多的，那情緒就像是怕有人將寶箱鑰匙搶走一般。
當然，這也許只是我自己患得患失想多了，我也希望是我想多了。
唉。
我在心中大大地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把壞的情緒甩走，擡腳向凌蕭狂和袁通剛纔去的地方走。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解決眼下的問題，不是我感懷傷己的時候，我說過不可以拖累他們的。
“緋舞，緋舞。”
這個聲音……！
我向前的腳步一滯，猛地轉身，心跳極快。
定睛一看，身後站着的，不正是虛城遇到的那個瘋子嗎？
他依舊用一條布抱着頭臉，但是身上的衣服乾淨整潔了很多，還很貼身，把他瘦薄的身軀都勾勒了出來。布縫裡露出的眼睛彎彎的，顯示出他是在笑，還笑得很開心。他向着我跑過來，腳步輕快，很是雀躍。
我情不自禁地退後一步，他見狀立刻停下了自己的腳步，歪着頭說：“緋舞，你真的不記得我了嗎？”
我一愣，終於意識到這個人也許認識陸緋舞，而且他並不是個完全的瘋子傻子。
“不、不記得了。”
他的笑容瞬時無蹤，轉爲皺着眉頭，似乎是在哭喪着臉：“真的不記得了嗎？”
我小心地點點頭，生怕我的迴應會觸動到他的什麼神經，又會對我做些什麼不利的事情。而事實也正是如此，他忽然衝過來，一把拉住了我的手腕，就開始將我向大門外面拉，見我根本不配合，嘴裡就說：“緋舞，你快點跟我走，那些人很危險，他們會殺了你的！”
我聞言呆了一下，抗衡着他的勁一下就沒了，被他拉着往外走了幾步，到了大門的地方纔勉強用門檻借力，止住了他的拉扯。
“你是，什麼意思？”我用腳頂着門檻，問他。
“總之，你快跟我走，跟我走。”
我現在才突然發現，他今天說話很清晰，和虛城見到他的那次完完全全不一樣，難道說，那次是他裝的？
奇奇怪怪，原因不明，那樣的話，就不可能相信他了。
“你放開我！”我心裡一片混亂，這一邊還要應付他的拉扯，我煩躁不堪，怒意一起，對着他大聲吼了一句。
出乎我的意料之外，這一吼之後，他竟然就這樣鬆了勁，害得我差點向後跌倒在地。
待我站穩了，他才放開了我，向後退了幾小步，戰戰兢兢地說：“不要生氣，緋舞。”
我掩不住驚訝地望着他，不能理解這個人究竟是怎麼回事。
不過，他好像，很喜歡陸緋舞？
我們雙方都安靜了下來，都沒有說話，我理清了一點頭緒，認爲現在這種情況很適合跟他好好談一談，便裝出很生氣的樣子，問他道：“我的兩個朋友昏睡了，是你做的嗎？”
“是。”他回答得很乾脆，認得很理所當然。
“爲什麼要這麼做？”
“因爲他們對你不好，我全都看見了。”
“快點給我解藥！”
“爲什麼！他們明明……”他顯得很委屈，語氣都帶上了哭腔。
“因爲他們是我的朋友，我不允許你這樣對他們！”
他不再回答，肩膀微微顫抖着，眼睛一片水光。
不會吧，真的要哭了？
我見到他可憐兮兮的模樣，思量着語氣是不是太重了些。我怕他真哭起來就會發瘋，瘋子都是難以預料他們接下來會做什麼的，我恐怕敵不過他。只是，也不可能去安慰他吧。
就在僵持的時間裡，一個女聲插了進來：“欸？請問你們是……？”
我扭頭看去，見到一箇中年婦女站在了門外，手裡拿著兩籃子菜，正奇怪地看着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