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爲什麼我會做這樣的夢?
我不可能有所謂的做夢預知的能力,那些又不是我的記憶,那麼,難道是……
這個問題一時間解釋不清,我只好繼續問下一個問題。
“那你爲什麼要將我抓來,你究竟是誰的人?”
“陸緋狂,在下是陸緋狂的下人。至於帶您來這裡,是爲了保護您。”
陸、緋、狂!
鶴唳的話就像一下打在後腦的悶棍,令我一陣眩暈。可是還沒等我接受這個事實,鶴唳的下一句話又讓我心中猛地一緊。
“凌蕭狂一直都只是在利用您,請您千萬不要相信那個人。”
“等、等,你先等等,等等。”我的舌頭都變得不聽使喚了,腦中亂得如同一團打滿結的毛線,“你說什麼啊,我真的,聽不明白。”
“凌劍揚一直都在找機會殺了您,請您跟我回時鳴幫!”
“停!”爲了以防他繼續面無表情,語調平平地,說出一些令人完全沒有了生存在這個世界的實感的話語,我連忙伸手捂住他的嘴,讓他快點要停下來。
現在事情到底已經變成什麼樣子了?!
陸緋狂,凌蕭狂,凌劍揚,時鳴幫。
保護我,利用我,殺我,回時鳴幫。
大腦發熱,天旋地轉。
思緒亂成一團,我竟脫口而出一個被問到爛了,此時此刻卻是我最想知道的問題:“我,究竟是誰?”
“陸緋舞,時鳴幫幫主的妹妹。”
腦中轟隆一聲巨響,我不禁倒退一步,倚在身旁的牆上。我在這個世界裡第一次睜開眼睛的那一刻起,直到現在這一秒,一直以來所發生過的所有事情,都如洶涌的潮水一般涌現在腦海之中,激起驚濤駭浪。
一開始,凌蕭狂跟我說是安卓一戶米商的女兒,我根本就沒有相信,但我也從來沒有在意過這具身體的身份是什麼,一心只是想經歷一下看似有無比樂趣的江湖。雖然寺廟的那件事對我來說可以說是出師不利,不過那卻是我一路以來最小兒科的煩惱。
現在想來,實在是可笑。
中了隨時可以要了我的命的毒,莫名其妙被列進了凌劍揚的追殺名單……
對了——
如果我真的是陸緋狂的妹妹的話,那麼凌劍揚想要殺我就完全說得通了!
陸緋狂滿身是迷,沒有一個人知道她的任何情況。但是這不代表陸緋狂的妹妹陸緋舞也是這麼神秘,凌劍揚這個圈中人,一定會多多少少對她有所瞭解。
那麼,凌蕭狂接近我,又是出於什麼意圖呢?
我的心忽地提到了嗓子眼,有些問題,我不願再想下去。
更何況……
就是啊,更何況這個人說的是不是真的也很難說,不可以這麼快就下定論!
不知不覺中,我開始想辦法證明這個人所說的真假性。在心底深處,我還是希望是鶴唳這個人是在騙我,他是秦玥凰派來的人,爲的就是對我造謠,拆開我和凌蕭狂。
呵呵,很可惜,這一招對我沒有用的。
雖然他剛纔很有獻身精神地爲我擋了一箭,看上去也不像在騙我。不過,沒有真憑實據,我就不可以輕易下結論。
我在心裡苦笑兩聲,問他:“我怎麼知道你說的是不是真的,你有什麼可以證明你的身份,或者是我的身份的麼?”
面對這個問題,他只是把手伸向了我的耳後。我一時不清楚他的意圖,以爲他要用強,剛想向旁邊躲開,卻始終不夠他的速度快,被他碰了碰耳朵,心中連連喊不好。
只是出乎我的意料的是,他僅僅是輕輕碰了一下我的右耳,然後把手掌攤開在我的面前。我疑惑不解地定睛一看,躺在他手掌心上的,赫然是我當初怎麼也拿不下來的紅色耳釘!
我難以置信地伸手捂住了我的右耳,一摸耳垂,耳釘果然沒有了。我驚惑地看着他,只見他撩開了一直遮住雙耳的頭髮,露出了左耳,耳垂上戴着的,竟是和我那隻一模一樣的耳釘,閃爍着血紅色的光芒。
“這隻耳釘,只有幫主,您還有在下擁有,拿下耳釘的方法,也只有我們三個知道。”他的語氣依舊恭敬而平靜,可是我的心卻因他的話而變得更加沉重和難受。
這個確實是一個很有力的證據。
剛到這個世界,受了重傷只能躺在牀上的我,閒來無事就會研究這個耳釘。只是我始終都沒有找到耳背,也就是說脫不下來。我還曾經請疏瑤幫忙,她也看了好幾眼,說不知道怎麼拿下來。
也就是說,這並不是因爲它的構造與現代的耳釘不一樣,而是對這個世界的人而言也是特殊的,並不是普通人就能脫下的。
那就證明了,他說的是真的?他沒有騙我?
不是不是,也可能是因爲疏瑤那個混蛋根本就沒有打算幫我拿下來,隨便就敷衍我說不會而已。
對他們來說,陸緋舞是失憶了,想借這個前提來信口開河的可能性很高。
總之,我……
頭痛了起來,連胃也開始抽痛。
我捂住肚子蹲了下來,竟有一瞬間感覺到深深的無助。
鶴唳很緊張,立刻就跟着蹲了下來,最後甚至是跪了下來,詢問我:“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快先坐下來。”
我一隻手捂住胃部,一隻手使勁地朝他揮動,示意自己不要緊,叫他不要管我,頭則儘可能地埋向兩膝蓋之間。
凌蕭狂,真的是在利用我麼?
對我的感情,也是假的麼?
“是胃痛嗎?”
鶴唳還在問我問題,我卻一點都不想說話。見我一直都不回答他,他就硬扶着我靠牆坐下,然後快步走出平房。
我有多不想接受這個事實,我自己也沒有辦法衡量計算。
我背挨着牆,頭微微擡起頂着後面。從窗戶射進來的陽光刺痛了我的眼,眼睛立刻就酸了起來,我緩緩地閉上了眼睛,害怕有一些不該流下來的東西會順着臉頰滴落。
明明、明明關於我和凌蕭狂的事情已經漸漸轉晴,怎麼知道,那只是暴風雨前的平靜晴和,接下來的就是如此令人絕望的風暴。
是我開心得太早了。
——凌蕭狂,他說的是真的嗎?
——凌蕭狂,你是在利用我嗎?
——凌蕭狂,你是在欺騙我嗎?
——凌蕭狂,我想見你。告訴我,你是真的喜歡我,哪怕只有一點點也好。
“陸緋舞,你是在哭嗎?”
我猛然睜開眼睛。
風吹樹動,沙沙作響,我正思念的人此時就站在了我的面前。
“我來接你回去。”
這一個瞬間,我只能夠強忍着已快要奪眶而出的淚水,不管心中翻騰如滾開的熱水,故作鎮定地看着他那雙一如以往,魅惑人的狼眼睛。
我問:“凌蕭狂,你真的喜歡我嗎?即使只有一點點也好。”
他答:“雖然不知道你爲什麼突然這麼問,但我想,”他抿了抿嘴脣,“不只是一點點吧。”
我想,我還是選擇,相信你。
即使你現在是在利用我,只要你對我有了一點點的喜歡,我想我還是可以配合你做下去。
我不想再錯一次了。
我撲向他,抱緊他,向他抱怨道:“你來得太遲了。”
“嗯,對不起。”
“不用道歉,你來了就好。”我拼命把臉埋進他的胸膛,“快點走吧,那人回來就麻煩了。”
“好。”
回去的一路上都很順利,沒有再見到鶴唳,也沒有看見阻礙我們的其他人。我一直以爲凌蕭狂是要把我帶回去秦府,又或者是悠茗軒,可是慢慢地我的直覺就告訴我,他去的地方好像有點不太對。
“我們不回潁城嗎?”
“不回了。”
我眨眨眼,一下子不知道他又有什麼計劃:“那我們去哪裡?”
“和原,我師父那裡。”他頓了頓,“不過和原離這裡有點遠,我們現在先到星花和楚皓他們匯合。”
我愣了半秒,有點意識到他們這麼做的原因。
“發生什麼事了?”
幾秒之後,他纔回答:“到了再說。”
過了很久,大概也有兩個時辰,我們兩個人一直都在樹林裡走。向前望去,看不見樹林的盡頭,我的腿已經酸得不行,似乎下一秒就會支撐不了我的身體而斷掉。
“凌蕭狂,還要走多久?”
他朝周圍看了看,想了想說:“很快了,再走半個時辰。”
“我很累,可不可以休息一下。”我扶住旁邊的樹幹,喘着氣說,“我們已經走了很久了吧。”
“可是就快入夜了,天黑了就很危險了。”
我捶了捶雙腿,擡頭看了看天。天色的確已經有點暗了,大概已經申時左右了。現在又是冬天,天黑得比較早,呆在這個連個人影都沒有的樹林裡確確實實會有危險。
那就沒有辦法了,堅持一下吧。
我嘆了一口氣,有些艱難地站直身體:“走吧,天要黑了。”
我向前走了幾步,卻發現凌蕭狂站在了原地,雙眼盯着我,沒有動。
我疑惑地擡起頭看他:“幹什麼?這樣看着我,我會覺得很恐怖啊。”我有些害怕地看了看自己的兩邊肩膀,確認了一下身後或者身上有沒有什麼不應該出現的東西,“喂,沒有什麼問題吧,不要一臉沉重地盯着我看啊。”
“……要不,我揹你吧。”良久,他才擠出這麼一句話來。
我呆呆地眨眨眼,纔想到其實他剛纔一直都在糾結着要不要說出這句話來,還糾結得一臉的凝重,我就忍不住從心底裡笑起來。
“好啊,你願意的話,我怎麼好推遲。”我故意做出一副沒有辦法的樣子,心裡滿是甜滋滋地應着,“彎彎腰啊,你這麼高,我怎麼爬上去啊。”
他面無表情地轉身背向我,稍稍蹲了下去。我偷偷笑了兩聲,趴了上去。
我們又開始繼續前進。
我把頭挨在他的肩膀上,看着前面。氣氛雖說有些沉悶,但是我總覺得在我周圍是洋溢着甜蜜的。
“凌蕭狂。”
“嗯?”
“你知道是誰抓走我的嗎?”剛說出口,我就有些後悔。
這件事,我原想着不要再提的。
不管鶴唳是不是陸緋狂的下人,得出來的結果始終是不好的。
果然,他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最後有些艱難地開口:“……是我叔叔。”
面對這個可以說是想得到,又可以說是想不到的答案,我徹底覺得,現在的局面,已經一團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