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颯旻面無表情：“我也不清楚, 只是這樣的話，計劃有變。”
我的心驟然一緊。
“我們回去再說，不過你的表情先不要這麼恐怖。”沐颯旻拍了拍我的肩膀, 安慰性地說。
我深呼吸了幾下, 平靜了自己的情緒, 朝他點了點頭, 跟着他回到了酒樓。
之後, 我和沐颯旻在房間裡又談了很久。談話的過程中，有好幾個傳信的人進來，告知他錐雲山莊各地的分舵都陸陸續續被控制, 只剩下距離較遠的幾個還不成規模的分舵，還有一個, 就是汪城的總舵。
我聽着的時候, 越來越覺得奇怪。再加之凌蕭狂對沐颯旻說的話, 我就更感到不解了。這怎麼看都像是主動放棄抵抗，而且這很可能就是凌蕭狂的意思。
“其實, 我認爲，凌蕭狂的意思是讓錐雲山莊消失，讓時鳴幫繼續存在下去。”就在我正思考這個問題的時候，沐颯旻突然說了這樣一句話。
我一愣，最終還是搖了搖頭。
我自己也有想過這個可能性, 但是我還是覺得這個原因並不成立。凌蕭狂絕對不會是爲了保全時鳴幫而犧牲錐雲山莊的人, 這個無關他愛不愛我。錐雲山莊是他的父親和他的叔叔還有他自己的心血, 他一定不會這樣輕易地放棄, 這裡面必然還有其他的原因, 驅使他這樣做。
但是，這個原因, 又是什麼？
“先不要想這麼多，做好自己要做的就行了，真相遲早會有一天知道的。”
我點了點頭。
“好了，你一直都沒有休息吧？都已經這個時候了，我勸你還是睡一睡，還是說吃了東西再睡？”
“我不餓，還是直接睡覺吧。”
“那好，我先走了。”沐颯旻站了起來，走到了門口的時候又回頭對我道，“陸緋狂，你還是笑一笑，多說幾句話吧，現在這個樣子實在不適合你。”
“……人總是要憂鬱一下，每天都這麼開心也是會累的。”
“真是奢侈的勞累。”
“怎麼？妒忌呀？”
沐颯旻噴笑出聲：“對對對，我妒忌！”
我和他一起笑。
“這樣不是挺好的，太緊張可是影響正常發揮。”他向我一招手，打開了門，“我今晚會再來的。”
“沐颯旻。”他一條腿跨出了門檻，我卻把他叫住了。
“又怎麼了？”
“你爲什麼，想要離開朝廷？”
沐颯旻怔了一下，眼神有一瞬間的失焦，隨後目光遊移，輕聲說：“如果說，我一直以來的願望，是在和原生活，你會相信嗎？”
我頜首：“這個很正常啊，我相信這是很多人都希望的。”
“那如果我說，我還想和自己愛的女人一起的話呢？”
“欸？”我想了想，“雖然不怎麼符合你的形象，但是這也不錯嘛。”
沐颯旻臉上浮現出苦笑。
“……就是那個？之前那個女的？她也願意和你歸隱山田？”
沐颯旻笑而不語，只給了我一個點頭。
“皇上這麼不近人情，連辭官都不允許？”我試探着問道。
“這裡面有很多無法逆轉的原由，不是我死的話，都沒有辦法。”
“你也逆轉不了啊？這麼厲害？”
沐颯旻再次苦笑着搖頭：“不要再想着套話，我已經說了夠多了。”
我吐了一下舌頭。
沐颯旻跨出房門之後，又對我道：“多休息，別亂想了，成敗就此一次，我可不想因爲你睡眠不足而失敗！”
他說得嚴肅，我也知道了事情對沐颯旻來說是多麼重要，便鄭重地點了頭，乖乖就寢了。
這一次計劃的成敗，不僅僅關乎時鳴幫和錐雲山莊的存亡，同樣關乎着沐颯旻的未來。
失敗了，我可能只是繼續會被朝廷盯着。
而對沐颯旻來說，可能就是願望再無法實現，無法與自己愛的人在一起，要抱憾終身了。
這樣看來，沐颯旻以後的命運如何，似乎還有一點掌握在了我的手裡？
他還真是信任我啊。
既然你這麼信任我，我自然不會讓你失望的，沐颯旻。
……
因爲錐雲山莊的陣地轉移到了福山之上，我和沐颯旻只好提前一天出發，在福山腳下的一個小客棧裡面住上一天。
最終的時刻慢慢逼近，我很緊張，也能夠感受到沐颯旻的緊張。
十二月十二，卯時。
我和沐颯旻整裝待發，福山山腳下，圍滿了沐颯旻的士兵，只待雞鳴之後，我們便會攻上福山。
沐颯旻在那裡忙前忙後，確認一切就緒，我身穿士兵服，緊跟在沐颯旻的身後，片刻不離。
變故是在這個時候發生的。
幾個熟悉的人出現在了我和沐颯旻的面前。我驚呆了，沐颯旻則皺眉看向我，用眼神責問我這是怎麼一回事。
鶴唳，江楓，陸緋舞，還有我之前着重培養的幾個壇主候選人。
“你們，怎麼……？”我轉眼盯着江楓，“怎麼搞的？”
江楓聳肩：“我不想的，誰叫你不掩飾好。”
“我不是已經寫了信……”
“信？這種信姐姐打算騙誰！？”陸緋舞拿出那一封簡信摔在我胸前。
我看了一眼掉到地上的信，彎身去撿，心念了一聲“對不起”，一隻手伸向了自己的口袋裡面。
“幫主，請你停手，二小姐真的很擔心你，我們也是。”
我的手一頓，信也不撿了，重新直起腰來，冷着臉直視着剛纔說話的鶴唳：“擔心？”
鶴唳一愣，張了張嘴沒有說話。
“擔心我啊，我知道了，擔心，然後？”
“姐姐！”陸緋舞難以置信地看着我。
“說着擔心我，然後去阻止我，限制我，不讓我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讓我不開心？”
“我們……”
“只是不想我有危險，對吧？”我搶着說出了她想說的話，“對不起，你們的好意，我這時候真的不想接受。”
我轉過身，不去看陸緋舞和鶴唳受傷的神情。
周圍一片靜默。
靜得我有點心痛，有點心驚。
但我只能夠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說着對不起。
“幫主，其實你沒有必要這麼說。”江楓的聲音在背後響起，“看來你還是不夠了解我們。”
聽江楓的話中有話，我回過身看向他們。
“幫主，我們不是來阻止你的。”其中一個壇主候選人微低着頭道。
鶴唳跟着說：“幫主，二小姐只是太擔心，想來你的身邊，她只是氣你不跟她坦白而已。”
我啞口無言，怔怔地看着陸緋舞略顯憔悴的臉。我動了動嘴脣，卻不知道說什麼好，一時間有點尷尬。
看來我還真是不夠了解他們啊。
他們體會到了我的心情，體諒了我，我卻沒有跟他們一樣，瞭解他們，體諒他們。
我咬了咬嘴脣，低聲道：“對不起，我……”我用一隻手捂住了額頭，不爭氣地逃離了那裡。
真是糟糕。
在出發之前竟然發生這種事，我的心緒完完全全被打亂了。
我坐在山腳的樹林裡面，思緒紛繁。
隨後，有腳步聲在身後響起，踩在地上的枯葉之上，發出咔嚓咔嚓的脆響。
“幫主。”
我聞言轉身，對來人說：“我太沒有用了。”
“現在不是泄氣的時候，你想要補償的話，就把這件事幹得好好的，儘快回到他們身邊。”江楓站到了我的身後說，“緋舞答應在山下等着，我會在她身邊照看着，鶴唳帶着那幾個人跟你上去。”
“不行。”我斷然否決。
“你還擔心？還是不想他們跟你上去？沒有人跟你上去，他們是不會……”
“不是，你跟着我上去，鶴唳和其他人留在山下等。”
“幫主你吩咐吧。”
我呼了一口氣，看看天色已經快要亮起來，便趕緊回到了陸緋舞他們的身邊。說清楚我的意思之後，他們還是不大滿意，但最終陸緋舞還是依了我的。
“緋舞，對不起，還有，謝謝你。”
“姐姐，你再這麼亂來，我就以後都不理你了。”陸緋舞淚眼汪汪地看着我嗔道。
我笑着應：“好，不理我，讓我哭死。”
我伸手抱了一下陸緋舞，她的眼淚又下來了，在我耳邊說：“姐姐，快點回來。”
她似乎知道我想要做什麼一般，聲音中充滿了不安。
我剛想給她一個肯定的迴應，此時，一聲響亮的雞啼，令我渾身一震。我匆匆離開了陸緋舞，和已經換好士兵服的江楓一起到了沐颯旻的身邊。
“要上了。”
我堅毅地朝沐颯旻一點頭。
沐颯旻舉起手，一聲令下，百個精兵便向山上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