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一

三十萬在我們這個小縣城,是什麼概念,有必要說一下。

一個普通的農民工,一年大約可以掙個**千塊到一萬塊,但去掉花銷,一年到頭落不下五千,加上雜七雜八的收入,能有個六七千塊,就很不錯了,所以能在四十歲以前,給兒子花上七八萬塊錢蓋上房子娶上媳婦的,都是要一帆風順的過來,中間不能有人生重病,不然,就要拉債蓋房子娶媳婦。

一個農村家庭,能有十萬塊的現金,包括存摺,那是很困難很困難的,很多四十五歲的人,都沒有一次見到過十萬塊錢以上……見過二十萬的,更是鳳毛麟角,見過三十萬的,嘿嘿,除非是做個小老闆,還有可能。

三十萬塊錢,對於一個農民來說,差不多相當於是一個天文數字了,窮其一生,也不可能掙到。

張文軒一張口就要三十萬,大大出乎我和周文山的意料。在來之前,我們幾個村長和家長商量的時侯,估計張文軒會要十五到二十萬,每家拿個二三萬塊,雖然困難點,還是拿來的出來的,三十萬,就是每家五萬,是非常非常之困難的,可以說是擠幹了一個家庭,大大超過了我們的心理承受底線。泡書吧首發。

當然,這個價格,還是要向下壓的,這是一場硬仗,一場沒有硝煙只有銅臭的硬仗。

我的怒火已經到了頂點,我不敢開口了,我怕一開口,會罵人,會罵張文軒,會把事情搞砸,所以我緊緊的閉上嘴巴,不說話,讓周文山說話。泡書吧首發無彈窗

我現在對周文山是越來越佩服了,以周文山這個村長的身份,還是個算是小有成就的商人,能這樣卑躬屈膝的和張文軒談話,真是不容易。我相信周文山也是個心高氣傲的人,他在村民中很有威信,但是他懂得大丈夫能彎能曲,能硬能軟,如果他也急了,甩手走人,這場談判就砸了,吃虧的是他的堂哥,他的堂哥的兒子要被送去坐牢,所以他忍下來了。泡書吧首發無彈窗我想,周文山可能在客戶前面,都沒有受過這樣的氣,至少客戶是有修養的,不是張文軒這樣的地痦無賴,他能爲了堂哥受這份氣,就是值得佩服的人。

張文軒說出“三十萬塊錢”之後,就把頭擡起來,把腳蹺起來,輕輕的晃悠着,不理我們了,意思是,成就成,不成你們就走。

周文山沉默了一會,不笑了,即不生氣,也不陪笑,慢慢的說:“張大哥,我就在替他們六家,做一次主,十二萬,你看着要是行,明天我把錢送來,一分不少。泡書吧首發。要是真不行,我們兩個介紹人也盡了心意,也沒有辦法了。我倆是爲了你們兩家好,不是爲了錢,是爲了面子,要是張大哥你不給我倆這個面子,我們就算是把臉丟這兒了。啥也不說了,我倆走人。”

周文山說着,向我一使眼色,說:“大衆兄弟,咱兩個的面子不夠,也別丟人現眼了,走nbsp;書吧首發。”

我說:“好吧,回去就對他們說,讓他們的兒子準備好坐牢去吧,這個錢太多,拿不出來,也沒辦法呀,總不能去買血吧,總不能把房子買了吧。咱們走吧。”

我和周文山同時作勢,要站起來走人。

張文軒一看我們要走,沉不住氣了,但又不好意思拉住我倆,只好開口說:“現在誰手底下沒有兩錢?三十萬,一家五萬,也用不着砸鍋買鐵嗎?五萬塊,兒子就可以不去坐牢了,你們算算,值不值?”

我和周文山就等着張文軒開口哪,他一開口,就是價格還可以商量。泡書吧首發。

周文山把擡起來的屁股,又坐了下來,誠懇的說:“張大哥,咱們實話實說吧,現在的農村家庭,能拿個兩三萬塊錢出來,就很不錯了,你真要他們拿個四五萬,他們都做大難了nbsp;書吧首發)。別的不說,就我村的那個,房子剛蓋上,準備給兒子娶媳婦,錢都花在房子上了,你讓他拿錢,他到那裡弄去?肯定是借債,雖然是親戚朋友家都能借錢,但要是借多了,誰敢借呀?一家借個三千五千還成,借個上萬塊,就難了,他能借個兩萬塊,就能努掉他的蛋子子。”

張文軒知道周文山說的是實情,是農村的實情,語氣動搖了,說:“你要這樣說,我也不能逼他們上絕路上去,每家四萬塊,不能再少了。泡書吧首發。你也不能再講啥道理了,能行就行,不行就派出所見吧。”

周文山說:“好吧,你說派出所,咱們就再說說派出所。你也知道,你已經報案了,就算是咱們談攏了,你要把案情撤下來,不拿錢,能撤下來嗎?不能吧?說直白點,這六個孩子,要是不交給派出所錢,派出所會放過他們嗎?每個人還會交多少罰款,你大概也能想到了吧,沒兩萬,能行嗎?”

張文軒說:“派出所要多少錢,和我沒關係,我只要我的錢。泡書吧首發無彈窗”

周文山說:“和你沒關係?你要不報案,多給你一萬也行呀,但是你報案了,人家派出所就要錢。”

張文軒說:“我不報案,你們會來找我談?”這倒是實話。

周文山說:“現在事也出了,案也報了,咱們就說點實際的。如果你不同意收這十二萬,非要二十四萬,那就讓派出所抓人吧,他們六家拿不起。這樣一來,兩敗俱傷,我們這六個男孩子去坐牢,你的女兒得不到賠償金。如果你願意收下這十二萬,你的女兒得到了賠償金,六個孩子是不用坐牢了,但他們還要再給派出所送錢呀,每家每人,還會要二萬多塊哪,這樣下來,就是四萬多了,他們六家,就傾家蕩產了。誰讓他們的孩子做了這事呀,傾家蕩產就傾家蕩產吧,爲了不讓孩子坐牢,也只能認了,你要真逼他們,他們也沒辦法,只能把兒子送到坐牢了。”

周文山的話,現在已經硬氣起來,不要軟弱了,談到了錢,撕破臉了,不用裝孫子了,真要一拍兩散,你也得不到好處。

張文軒沉默了。周文山又抽出一根菸,遞給張文軒,張文軒自己找到火點燃,皺着眉頭不說話,過了很久,才說:“六家,拿二十萬,一分不能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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