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熱熱鬧鬧中,很快到了下午。

讓送娘子的隊伍一個個吃好喝好,心滿意足的走了,我們樑家的人才開始吃飯。等吃過午飯之後,就是下午四點多了。冬天日頭短,下午四點鐘,太陽已經快要落山了。吃過飯之後,大知和幾個略通文墨的人,開始寫請柬,邀請本村的外姓的人來喝喜酒。如此這般的忙碌着。到了晚上,喝喜酒的外姓人來了,足足有三四十個人,都是本村的老少爺們。我結婚,這些爺們都是添了賀禮的,所以喜酒是不能少他們的。

喜宴還是在我一個叔叔的新居中舉辦。我的鄰居們開始忙着上菜,端酒,送茶。

我不敢去我的新房,躲藏在父母的院子裡,我怕我一去新房,又會被人抓進洞房,把我和小嫣又是一通亂擠亂壓。

喜宴端上去六道菜的時侯,由立民叔代表我們樑家,去向村子來的外姓爺們敬酒。八道菜的時侯,是我爸爸去敬酒。十二道菜的時侯,就是我和小嫣這對新人去敬酒。在敬酒時間裡,停止上菜。

自從上午我從洞房出來,還沒有見到小嫣。在敬酒的時侯,我去叫小嫣一塊去,才見到了她。

小嫣的臉色有幾分疲倦,眼神幽怨。我知道,這一下午,那羣狼是不會讓她清閒的,她一定沒少受罪。

敬酒的時侯,當然又是免不了一番笑鬧,幸好都是隻動嘴不動手,而且來喝喜酒的人,大多數是年齡較大的名流,不會做什麼動手動腳的事。

敬酒之後,我和小嫣就回來了,她還是回洞房,我還是回爸媽的院子。臨分手的時侯,因爲身邊都是人,我們沒有說什麼,她只是幽幽的瞅了我了一眼,眼神似喜似怨。

等到喜宴散場之後,我們樑家的人開始忙碌着清理場地。這時,我爸叫我去後院拿些東西。後院就是我的新居。

我剛剛要走進院子的時侯,聽到有兩個人從院子裡面走出來,一邊走,一邊話話。

“你這個老傢伙,人家大衆還要叫你一聲三叔哩,你還有臉去鬧媳婦,當心以後大衆家媳婦認出來你,把你的臉皮給你抓破。”

“噓,小聲點。三天之內,沒大小,這三天,鬧的人多,新媳婦記不住是誰鬧。再說啦,咱們和她不是一個姓,見面的機會少,慢慢就會忘了我啦……”

我聽出來那個鬧媳婦的,是我們村一個姓樊的人,雖然只不過三十多歲,但按村子的輩份,我應當叫他一聲三叔。按風俗來說,叔叔和哥哥,是不能鬧媳婦的。這個樊姓三叔,趁着今天人多,混水摸魚,來熱鬧熱鬧,情有可原。再說了,三天之內沒大小嘛。

我心中暗笑,卻又擔心和這個樊三叔撞個正面,臊到了他,他會臉紅。所以我連忙轉了半個身子,在門口旁邊躲了一躲。大門的燈光正好照不到我的身上。

樊三叔和另一個人從院子裡走出來,走過去,還在談論着,當時沒看到我。他們走了幾步,忽然感到不對勁,又回過頭來,就正好看到我像被捏到脖子的鴨子,不作聲了。

我心中暗笑,連忙向院子裡走去,免得和他們打招呼,讓他們難爲情的下不了臺。

從這事以後,我見了那位樊三叔,還是客氣的笑着打招呼,當做不知道這事。樊三叔每次看到我,都會不好意思的臉紅,像是做了虧心事被我抓到現場一樣。

我在拿東西的時侯,看到我的洞房裡燈光通明,笑語喧譁,就知道那些狼還在和我的媳婦鬧騰着哪。我心疼是心疼,但不能走進去阻止,我保證,只要我一進去,不但阻止不了什麼,而且還會把事態擴大化,嚴重化,那些狼們,會把我和小嫣按在牀上,又是一陣胡作非爲。

到了夜裡十一點多鐘,忙碌的人早都散了,只有鬧媳婦的人沒散。爸媽見我一直在他們院子裡,就催我回自己的院子。

“大衆,回去吧,明天一早,人家孃家還要來人叫小嫣回孃家。”

我說:“還有鬧媳婦的沒走哪。”

媽就說:“沒走也沒事,人少了,只有五六個人了,鬧騰不了大動靜,你陪他們說說話,勸他們走。你這樣一直不回去,他們就一直不走。”

我苦笑着說:“我能勸動他們?有文彬,有李林,他們今天不鬧騰到下二點,是不會走的。”

媽說:“你先回去和他們幾個說說話,到了十二點,要是他們還不走,我就去罵他們。行了,你先走吧,別傻瓜一樣站着了,回你的新家。”

我望望爸,望望媽,笑着說:“我可是你們唯一的兒子,爲這樣把兒子向外趕的嗎?”

爸只是望着我笑,媽也望着我笑,笑容慈笑,帶着幾分驕傲,是呀,她們是應當驕傲的,能把我這個兒子拉扯大,不容易,現在我又成家了,是個大人了,他們也了卻一番心事。

媽笑着望着我,說:“小喜鵲,尾巴長,娶了媳婦忘了娘。別看我現在趕你,以後你跟你媳婦親了,就不要你爹媽了,叫你來這個家,你也不來了。”

我搖搖頭,沒有說話,心中忽然一陣喜悅的滄然,是呀,我自己有自己的家了,我要離開父母,開始和另一個女人生活了。

媽看到我眼睛中的不捨,她慈愛的拍了拍我的肩膀,輕聲說:“快走吧。”

我沒辦法,只好笑了笑,慢慢悠悠的向後院走。

大門口懸掛的兩個大紅燈籠,在冬天的夜中,微微的晃動着,風並不大,但刺骨的冷。我沒有感到冷,我的心是溫暖,是熱乎的,今天,是我的大喜之日,我應當高興,我也就是高興。

大門敞開着,院子燈光通明,到處都是鞭炮的紙屑,到處都是凌亂的果皮。

我走到院子裡,微微的停了停腳步。洞房裡面還傳出來歡聲笑語,我聽在耳中,忽然感到一陣平靜,那洞房裡的聲音,更爲這個歡慶的冬夜,添上了幾分寧靜和安詳。

擡頭望望冬天深黑色的夜空,一陣心悸忽然掠過我的心頭:我結婚了?

本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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