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彿身處颶風的中心,整個身子被無數股力量撕扯着,隨時都會炸裂開來。
可意識仍然是清醒的,濃烈的恐懼吞噬了感官的痛楚,迫使她不斷地發出聲聲嘶喊:“阿卿——阿卿——阿卿——”
也許是蒼天見憐,她終於,得到一絲微弱的迴應:“綺兒……我在這裡……”
所有的風暴奇蹟般地消失了,身體重重地墜落,卻沒有痛感,只有“啪嚓”一聲脆響。
是骨頭斷裂的聲音。
尖銳的冰刃劃破肌膚,鮮血汩汩滲出,她卻沒有任何感覺,因爲身和心,都已經麻木。
心的麻木,是因爲恐懼,因爲絕望;
身的麻木,是因爲這裡絕低的溫度,足以將任何一種形式的生命,直接凍成化石。
可是,有他在。
有他在,再寒冷的地方,於她也是花開的春季。
朝着聲源處,她慢慢地爬過去,終於,沁冷的指尖觸到那熟悉的身子,顧不得許多,撲上去一把緊緊抱住,繼而放聲大哭:“對不起,我錯了……阿卿我錯了……”
“傻瓜……”男子擡起手,輕輕拍拍她的腦門兒,“這是意外,和你沒有關係。”
白思綺猛力搖頭,哽咽得說不出話來,掉下的淚珠落到慕飛卿的衣衫上,轉瞬便凍成了冰珠。
“哎,別哭,我們要活下去,要堅強地活下去,所以,別再浪費任何一絲體能,多留存一分力量,就多一分走出去的希望。”
“嗯。”白思綺重重點頭,立時住淚,又探手在慕飛卿身上摸了又摸,顫抖着嗓音輕聲問道,“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來,你受傷沒有啊?”
“有點小傷,不要緊,倒是你,怎麼也傻乎乎地跳下來了?錫達他們不是也在上面嗎?怎麼沒有攔着你?”
“……他們,都嚇傻了……”白思綺咧咧嘴,勉力一笑,這纔想起另一個人,“東方凌呢?他……在哪裡?”
“我背後。”慕飛卿朝身後一指,“我本來已經把他拉到身邊,正準備發信號讓錫達他們收回長索,結果,繩子突然斷了。掉下
來的時候,東方凌反手抱住我,所以,是他先着地,可能傷得很嚴重,當時就昏過去了。”
“啊?”白思綺低呼,手掌撐地,繞過慕飛卿,藉着夜明珠的微光,只見東方凌橫躺在冰面上,一張臉白得幾乎透明,脣角一抹血色已呈暗紫之色。
“東方凌!東方凌!”白思綺傾身湊到他跟前,擡手重重地拍打着他的臉頰,“你醒醒啊東方凌,這兒不能睡!你王叔還在上面等着你呢!”
可不管她怎麼折騰,東方凌始終沒有一點甦醒的跡象,身體漸漸變得冰冷僵硬,呼吸也越來越微弱。
“這怎麼辦?這怎麼辦?”白思綺再一次慌了手腳。
“生火。”慕飛卿簡短地吐出兩個字,“他的內臟一定受到了損傷,再加上身子向來不好,新病舊病,新傷舊傷,必須得趕快生一堆火,補充他體內流失的熱量,只能這樣,才能讓他活過來。”
“生火?”白思綺先是一愣,繼而連連點頭,“對對對,生火,要生火,可是這兒連塊柴火都沒有,拿什麼生火?”
“漆,石漆……”
“石漆?”白思綺滿臉的困惑不解,“什麼石漆?哪兒來的石漆?”
慕飛卿臉上已覆上一層細細的冰凌,可他仍舊強撐着精神道:“……用紫霄劍,向下掘五尺左右,就會有石漆,你……撕半幅衣衫下來,蘸上石漆,就能……引火……”
事情緊急,白思綺也沒功夫聽他細細解釋,當即拔出紫霄劍,挪開幾步,手起劍落,深深扎進冰層之中。
紫霄劍削鐵如泥,更何況只是冰層而已,不多時便被她掘出一個大大的洞,果聽得“咕嘟嘟”一陣異響,接着躥出一股濃稠黏黑的液體上來。
“這不是——”白思綺赫然瞪大雙眼,驚喜至極,“石油!竟然是石油!”
“對……就是它,找兩塊冰,用紫霄劍反反覆覆地劈,只要……撞出一點火星,它就會燃起來……”慕飛卿說到這裡,體力已然耗盡,頭部微微朝旁側一偏,昏暈過去。
“阿卿!阿卿!”白思綺駭然大叫,撲到慕飛卿身邊,抓住
他的胳膊,這才發現,他的身體也已經凍得冰冷僵硬,當下不敢再拖延,忙忙地找來兩塊堅硬如鐵般的寒冰,手握紫霄劍,一劍劍用力劈下去。
數點火星迸起,朝四方散射開去,有兩點恰恰落到蘸有石油的布條上,頓時“哧”地熾燃起來。
火是點着了,卻難以持久,白思綺想了想,顧不得許多,脫下身上的皮裘,劃成一小條一小條,都蘸上石油,一根接一根點燃,延續着火力。
冰窟中的氣溫開始慢慢升高,有不少冰柱漸漸融化,變成晶瑩的水流四下流淌。
白思綺在東方凌和慕飛卿的身側各架了一個小小的火堆,又用手一會兒搓搓這個的手,揉揉那個的臉頰。
約摸過了半個時辰,慕飛卿幽幽醒來,看見滿臉黑煙的白思綺,不由發出一聲低笑。
“我都快嚇死了,你還笑得出來!”白思綺嗔怪地低吼,眼淚卻撲簌簌直往下落。
“好了,沒事了,我這不是醒了嗎?”慕飛卿伸出手臂,輕輕將她攬入懷中,眸光慢慢下垂,最後落在她受傷的右腿上,面色頓時一片冷凝,“你受傷了?爲什麼不告訴我?”
白思綺怔了怔,這才下意識地往傷處看去,訝聲道:“怎麼這麼多的血?是你受傷了嗎?還是東方凌——”
慕飛卿又好氣又好笑又心痛,不容她再多言,一把抱過白思綺,輕輕橫放在地上,二話不說,用力撕開她的下裙及長褲,俊臉頓時佈滿陰雲。
“怎麼?很嚴重嗎?”白思綺從來沒有瞧過他如此模樣,即便是血濺東暖閣那夜,他雖然憤怒,但依舊是冷靜的,鎮定地,甚至理智得讓人害怕。
可是此時,那雙黑湛的眸子裡蘊滿了風暴,甚至洋溢着讓人膽顫心驚的邪肆狂戾,讓天地寰宇都爲之退避三舍。
“怎麼了?”白思綺再次弱弱地發問。
男子一聲不吭,出手如風,封住白思綺右腿上的幾處大穴,然後“啪嚓啪嚓”像砌積木一般,將斷骨接回原處,從懷中摸出隨身攜帶的金創藥,均勻地灑在創口上,再撕下衣襟,一層層嚴密細緻地包裹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