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着憤怒的羽林衛和士子們,走下這個山坡。
山下已經聚集了來自四面八方的人民。
同時還有着戴着枷鎖和鐐銬的上百個犯人。
他們都是張越按圖索驥,在這鄭縣抓起來的地方大族的主要成員。
包括了,方、王、兩陳等數個人口過千,奴婢數百的大家族族長。
其實這些傢伙爲了自己的自身安全,也可謂是煞費苦心了。
不僅僅建起了高牆大院,還仿照長安近郊的列侯莊園和少府皇莊,在裡面建瞭望樓和箭樓。
莊園內,還養了數十武士和打手,藏有大量弓矢、刀劍甚至還有甲冑。
等閒幾百軍隊,急切之間,怕也奈何不得。
可惜,在張越面前,就和紙糊的一樣。
他只是打起了天子節,一路走過去就行了。
什麼高牆大院,什麼勁弓強弩,在天子節和羽林衛的騎兵震懾下,只有跪地請降的份。
根本就沒有人敢阻攔,所過之處,無不肉袒出降。
不願意肉袒出降的,也會他們的武士和打手給綁起來。
漢家百年積威,可不是說着玩的。
更何況,這還是關中,劉家的大本營!
天使來了,誰敢抵抗?
所謂豪強,所謂大戶,自然立刻灰飛煙滅。
此刻,這些過去威風八面,在鄭縣境內爲所欲爲的豪強富戶們,一個個兩股戰戰,瑟瑟發抖。
無數仇恨和敵視的眼光,從四面八方投來。
那些曾被他們壓迫、剝削、凌辱的人民,每一個都紅着眼睛死死的盯着他們。
若非天子節杖在,還有羽林衛在維持秩序。
鄭縣百姓,能將他們全部生吞活剝。
特別是那些衣衫襤褸,一看就知道是剛剛從礦山裡解救出來的礦工。
每一個人都用着吃人的眼神盯着他們。
更讓他們恐懼的是,就連羽林衛的士兵以及那些戴着進賢冠的儒生們也是如此。
彷彿,他們已經是十惡不赦的罪人。
張越惡狠狠的盯了這些渣渣一眼,若非還需要借這些人的腦袋一用,張越非常願意將他們丟進人羣裡,讓人民發泄怒火和仇恨。
他轉身看向圍觀的人民,上前微微拱手,長身而拜道:“諸位鄭縣父老,本使張毅來遲了,讓諸位父老受苦了!”
這雖然是有點秀演技,但也是不得不做的事情。
因爲,漢室的人民,可不是後世在滿清治下,那些麻木的人民。
而是有着反抗精神的可愛人民。
若不給這些充滿了仇恨的人民一個交代,人民可能會在恐懼中給他一個交代了。
一個不小心就要引發羣體事件!
而且,假如因爲他的緣故,導致出現羣體事件,鍋也全是他的。
因爲,按照公羊學派的大復仇理論指導思想,所謂大復仇,在民事上總結起來,就是自然公正四個字。
什麼叫自然公正?其實就是法律外的公正。
也就是說,假如人民認爲,法律已經無法給自己公正了,並且事實也是如此。
那他就有理由和責任,拿起武器,用鮮血來維持這個公正。
以血還血,以牙還牙!
如今在場的人民,肯定是受到了極大的委屈和不公的。
若他這個欽使在給他們自由的同時,卻不給公正。
說不定,當場就有義氣之士,會自己尋找公正。
而這種事情一旦發生,哪怕他有一萬個理由,天下人也只會罵他張子重,責任也全部是他的。
因爲,若他讓人民感受到公正,能用國法復仇,人民吃飽撐着玩血親復仇?
再一個,這也是一個非常好的刷聲望的機會啊。
刷這鄭縣聲望,讓鄭縣人民記住他張子重,知道他張子重與鄭縣父老心連心。
對於未來在鄭縣的經營與發展,無疑非常有利!
因着這些考慮,張越的姿態放的非常低。
“此種諸般事務,吾當盡數稟報天子,等候聖裁!”張越朗聲再拜:“請父老們稍候些時日,聖天子必將給諸位父老做主!”
張越看着那些被綁起來的豪強們,惡狠狠的道:“此等蠹蟲,必定死無葬身之地!”
他們要是能活命纔怪!
對抗國家,藐視王法,殘民虐民,隨便一個,都夠他們死上一百次了。
聽着張越的話,再看着他誠懇的態度,圍觀衆人漸漸的安靜了下來,哪怕是那些被解救出來的礦工,雖然恨不得現在就將自己的仇人們生吞活剝,但也終究咬緊了牙關忍了下來。
畢竟,大家是天使解救的。
天使都這麼好,天子肯定會更好的。
這些人渣,一定活不了。
只是……
“此等賊子,日後明正典刑,千刀萬剮之日,請天使分我鄭縣人一碗!”不知道是誰在人羣裡說了一句,立刻無數人都喊了起來:“請天使分我鄭縣人一碗!”
很快這聲音就匯聚成河,響徹整個天地。
聽得那些戴着枷鎖的豪強,一個個越發恐懼,臉色蒼白。
“這個,本使答應了!”張越想了想,就自作主張,做出了這個承諾。
雖然這個事情似乎有些越距了,在理論上來說,他並沒有這個權力。
然而,這是人民的正當要求。
千萬不要覺得,古代人民,對某些人食肉寢骨就以爲是野蠻什麼的。
事實上,能被人民這樣對待的人,統統是民憤極大的貪官污吏或者與自己有深仇大恨的仇寇。
嶽武穆的滿江紅說:壯志飢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不就一直廣爲傳頌嗎?
至於一般人?
人民閒得無聊,怎麼會忍着噁心來吃你的血肉!
事實上,諸夏人民一向恩怨分明。
秦儈不就跪了嶽武穆一千年?
而禹皇、周公,爲萬世祭祀,崇拜了數千年!
做完此事,張越轉過身子,找到金賞,和他商量道:“金兄,你我一同上書,奏請陛下在這鄭縣,重開一次授田如何?”
授田制,其實一直存在於漢律之中。
朔方郡和居延的開發,都是移民屯田,然後授田的。
只是在內地,因爲土地稀缺,這項律令差不多已經變成廢紙了。
但這鄭縣現在卻已經完美滿足了授田制的前置條件。
這麼多大戶一洗,超過七成的在冊土地重新回到了官府手上。
此時,是授田的最好時機。
這個請求,張越和金賞不搶先提出來就可能被別人截胡。
故而,金賞聞言根本沒有多想,就道:“固所願爾,不敢辭也!”
這可是一個刷聲望的好機會啊!
甚至能福澤子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