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山雨欲來風滿樓
柳七留在後院隨周氏和柳湘湘一起用了午膳。
正吃着,外面丫鬟匆匆進來回稟,說是柳宗訓回來了。
周氏忙起身迎了出去,柳七和柳湘湘也只能順勢放下了碗筷,過了一會兒柳宗訓夫妻二人便一前一後走了進來。
“可是有事?”周氏親手伺候着柳宗訓坐下,將碗筷貼心地放在了他的手邊,而後不禁問道。
柳宗訓從進來後到坐下一直沉着臉,他擡眼一掃柳七和柳湘湘,隨後目光微凝,緩緩說道:“剛剛接到的消息,傅首輔調動了城防營和巡防營,現在大街上全是當兵的,據說進出京城的城門也都被封禁了。”
“啊?”周氏驚訝出聲。
她雖是內宅婦人,但聽柳宗訓所言,也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遂趕緊問道:“京中出了什麼大事?”
柳宗訓搖了搖頭:“我若是知道就不必匆匆趕回來了。”
聽着柳宗訓夫婦二人的對話,垂着頭的柳七眸光一陣閃爍。
“那我晚上和夭夭……”柳湘湘則更加關心她晚上的宴席是否還能參與。
周氏聞言忙用眼神制止了柳湘湘繼續說下去,隨後見柳宗訓面色凝肅,便將柳湘湘近些日子和慶國公府的夏夭夭玩在一起的事告知了他。
“胡鬧!”柳宗訓聽完之後卻是對着柳湘湘斥責道,“你才練了幾天武,這點三腳貓的功夫也敢拿出去顯擺,倘若遇上真正的高手,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柳湘湘嘴巴一癟正欲反駁,卻見柳宗訓身旁的周氏拼命朝她使着眼色,遂忿忿不平地將頭扭到了一邊。
周氏也在一旁勸道:“都是幾個丫頭片子,武功再好能好到哪裡去,總歸不是幾個孩子一時興起玩玩罷了!”
“玩玩?”柳宗訓的臉色瞬間一黑,他深深吸了一口氣似是在壓抑着心中的怒火,“人命關天的事你竟然說只是玩玩?”
“你知不知道慶國公家傳武功叫什麼?”
“伱知不知道慶國公祖上出過多少高手,又有多少人能囫圇着躺進夏家的祖墳裡?”
“現任慶國公當初僅僅是老慶國公的第七個兒子,你知不知道慶國公的爵位爲何最後落在了他身上?”
……
“瞧着你以前一直不準湘湘接觸武功,我還以爲你是個拎得清的,沒想到還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貨!”
哐嗤!
柳宗訓驟然起身,目光冷冷一掃柳湘湘:“這段時間老老實實待在家中,倘若被我發現你出了家門一步,小心我打斷你的腿!”
說罷,柳宗訓竟是直接一甩袖子,走出了大門。
徒留下臉色蒼白的周氏以及身體一抽一抽已然淚如雨下的柳湘湘。
這個柳宗訓!
柳七擡眼看着其離去的背影,心中不知該作何評價。
……
“呼——”
柳七吐出一口濁氣,嘴角處赫然淌出了血漬,呈現出黑紫色。
她緩緩睜眼,拿過一旁的手絹將嘴角血漬擦拭乾淨。
內傷已經基本穩住了,剩下的傷勢慢慢調養即可。
柳七拉開了衣領,看向了左肩被鶴羽神針洞穿的位置,傷口處的血痂已經掉落,恢復得和周圍皮膚差不多了。
這種細小的外傷對於柳七這等修爲的高手而言根本不算什麼。
真正麻煩的是內傷。
她起身來到了窗邊,望着天邊紅彤彤的晚霞,陷入了沉思。
中午在後院,柳宗訓上演了這麼一出,柳七作爲一個“外人”自然不好繼續待着。
按照柳宗訓所言,首輔傅青書調動了城防和巡防兩營兵力開始在京中戒嚴,十有八九是因爲昨晚的事。
昨晚柳七一番苦戰,雖面對四小飛鶴不落下風,但對方的名聲也不是白撿的。
尤其當中還有獨孤鳴這樣一位頂尖高手。
算上葉肅,以及此前交手過的毒神。
獨孤鳴是柳七正式交手的第三位頂尖高手。
三人中以葉肅的實力最弱,毒神的武功最強。
獨孤鳴介乎於二人之間,其護體罡氣比葉肅的要凝練不少,但武功招式上卻遠不如毒神的赤砂毒掌。
畢竟毒神是正面硬碰硬打的柳七差點嗝屁,倘若不是靠着殺意陰了對方一手,現在柳七的墳頭草說不定都已經發芽了。
與毒神一戰後,柳七無論是內功修爲還是對招式的領悟均上了一層樓。
所以此番面對四小飛鶴聯手,雖有對方輕敵的因素在,但柳七畢竟是以一敵四,不但佔盡上風而且以雷霆手段擊殺了其中一人。
倘若四小飛鶴一開始就知道柳七刀法如此凌厲,出手如此狠決,也不會落到這般下場。
只能說這世上沒有如果二字。
柳七雙目漸漸凜冽,面容也呈出堅定之色。
江湖從來就不是什麼溫情脈脈的存在,這是個比“適者生存”更殘酷的地方。
想要在江湖中安身立命,手裡刀就不該有絲毫的猶豫。
……
京城,首輔府。
林雁歸雙目緊閉面容安詳,一張白布緩緩遮住了他的臉。
江寄餘起身,最後看了一眼白布下弟子的輪廓,隨即揮揮手示意手下人將其擡出去。
而房間內,整整齊齊地跪着三人。
正是獨孤鳴,方青鸞以及李飛翎。
隨着一陣腳步聲,原本垂首的三人同時擡頭,正巧看見了蒙着白布的擔架從眼前經過……
“雁歸……”獨孤鳴雙眼頓時一紅,緊捏着拳頭喃喃唸叨着師弟的名字。 李飛翎更是飛快地挪走了目光,不敢多看一眼。
唯有方青鸞目送着擔架一直出了房門,眼中一片深邃。
三位愛徒的神色盡收於江寄餘的眼底,他坐下後微微一嘆,輕聲道:“都起來吧。”
江寄餘頭戴儒冠,身穿灰白長衫,五官平平面無褶皺,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大街上隨處可見的儒生,絕不會將其和名震江湖的“七星”之一,“鶴唳九霄”江寄餘聯繫起來。
江寄餘已年過半百,但因修爲高深駐顏有術,頭髮漆黑如墨,竟比大弟子獨孤鳴看起來還要年輕幾分。
他見三人俱已起身,遂接着說道:“傅大人已經下令,封鎖了離京的各個要道,且已經命巡防營的人開始在京中排查……”
“可有那女人的蹤跡?”獨孤鳴雙目圓瞪,上前一步問道。
江寄餘聞言橫眉朝其看去,薄脣輕抿停下了話語。
方青鸞見狀趕緊伸手拉了一把大師兄的胳膊,秀眉緊蹙小聲提醒道:“大師兄,有什麼問題等師傅說完再講!”
獨孤鳴這纔看出了江寄餘眼中的冷意,遂趕緊退後一步,低頭道:“弟子一時心急,還望師傅不要怪罪。”
“哼!”江寄餘冷哼道,“你這個性子從小到大爲師不知道提醒了多少遍,倘若你能往心裡記上一句,雁歸又豈會丟了性命!”
又提起林雁歸,江寄餘雙眸微斂,隱去了眼底的悲痛。
昨晚的情形,他僅憑三名弟子的口述,便已知曉那持刀女子內功修爲弱於自己的大徒弟,但憑藉着一手凌厲無比的刀法以及以死求生的打法,不但逼退了自己弟子中最出衆的四人聯手,還反殺了雁歸……
從弟子們的描述來看,此女的年齡並不算大。
江湖上究竟何時冒出了這麼一位高手?
江寄餘也在心中思索着。
“師傅,您還記得上月於天鴻樓中舉行的拍賣嗎?”方青鸞見江寄餘久久不言,便主動上前沉聲道,“和漕幫商會的曹成以及沈莊聯手拿下了那株玉參的,便是此女!”
江寄餘聞言清冷的雙眸立即看向了方青鸞。
這件事江寄餘當然知曉,負責爲沈莊牽線搭橋的還是方青鸞。
方青鸞心下一沉,遂將她所知曉的有關柳七的全部信息一一講出,其中便包括了近些日發生於城外竈王廟的那樁案子。
江寄餘聽完之後,見方青鸞眼中似有猶豫之色,便開口道:“青鸞若有什麼想法儘管說出來,在這裡的除了爲師以外,都是你的師兄師弟。”
方青鸞眸光微凝,即刻回道:“和此女一起出動的十三名黑衣人,除了幾人死於薛毅和弟子三人之手,其餘均是服毒而亡,從他們所用的兵刃以及行事風格來看,和最近江湖上風頭最盛的殺手組織黒獄門極爲相似。”
昨日回來之後,三人至今未眠。
但方青鸞不同於沉浸於悲痛中的獨孤鳴和李飛翎,她一直在腦海中回憶着交手時柳七所用的武功刀法,同時結合着最近江湖上發生的諸多事件,她不相信一個武功如此厲害的女子會是憑空出現的。
方青鸞頓了頓,接着說道:“上月漠北雙雄在京郊被刺身亡,江湖上盛傳便是黒獄門七殺令主出的手,此事還在武林中掀起了一陣風波。”
“你是說,昨晚的那個女人就是黒獄門的七殺令主?”獨孤鳴挑眉道,“黒獄門的頭號殺手竟然是一個女人?”
方青鸞不禁搖頭嘆道:“大師兄,經歷昨晚一戰後,你對其的看法難道還停留在‘女人’二字上嗎?”
獨孤鳴聞言心中一凜,回想起昨晚的情形,腦海中不禁又浮現出林雁歸臨死之前拉着自己的胳膊……
他臉上沉痛之色頓時濃了幾分。
身旁的李飛翎心中則更加不是滋味,倘若不是他發出的那一枚鶴羽神針,對方也不會怒而回頭痛下殺手。
而且林雁歸還是捨身爲他擋了刀而死!
李飛翎又彷彿看到了林雁歸身後朝着自己探來的那一對冷冽的眸子……
“飛翎!”耳邊突然響起了師傅江寄餘的聲音。
李飛翎心中一凜,遂深吸一口氣站了出來。
江寄餘目光如炬盯着李飛翎問道:“你說你親眼看到了鶴羽神針洞穿了此女的左肩?”
李飛翎重重點頭:“是,弟子親眼所見!”
方青鸞也皺眉疑道:“中了鶴羽神針,尚且有餘力返回來下殺手,難道……她有解藥?”
“這不可能!”江寄餘斷言道,“鶴羽神針的毒無藥可解,她一定是用了某種辦法暫時壓制住了毒性。”
身爲飛羽山莊的莊主,世上沒有人比江寄餘更瞭解鶴羽神針的威力。
方青鸞定了定心神,昂首對着江寄餘沉聲道:“我不光懷疑此女是黒獄門的七殺令主,還覺得她的刀法可能與一個人有關!”
“誰?”江寄餘口中吐出一個字。
“狂刀方恨!”方青鸞凝聲道,“此女刀法兇狠異常,其刀氣之中蘊有無窮殺意,我懷疑她是……狂刀傳人!”
“狂刀,方家?”獨孤鳴聞言道。
卻見方青鸞搖搖頭,扭頭面向着獨孤鳴解釋道:“安樂侯方家雖說是狂刀方恨的後人,但並未得到狂刀傳承,其所謂的家傳刀法也平平無奇,真正的狂刀傳承自方恨死後再未在江湖現身過。”
“那你爲何懷疑她是狂刀傳人?”獨孤鳴不解道。
方青鸞輕輕一笑:“只是猜測而已,一個從未見過的刀法高手,刀氣中蘊含殺意,又如此巧在京城現身。”
她對着江寄餘躬身道:“弟子將江湖上有名有姓的刀法名家都想了一遍,未曾發現有一家刀法似她這般凌厲狠辣,左思右想之下只能將其和一百多年前的狂刀聯繫起來。”
“不管是與不是,按照這條線索查下去,總比我們大海撈針要強。”
江寄餘聞言目光一掃三名弟子的神情,沉默半晌之後緩緩起身道:“薛毅的項上人頭已經被人懸在了六扇門總衙大門前,傅大人已經和內閣諸位大人通過氣了,朝廷此次絕不會善罷甘休!”
“飛翎!”
“弟子在。”
“你隨你大師兄一起,將雁歸護送回飛羽山莊好生安葬。”江寄餘吩咐道。
“是!”
“師傅,我……”獨孤鳴上前一步欲要開口說些什麼,卻被江寄餘冷眼打斷。
“獨孤鳴!”江寄餘直呼大弟子名字,沉聲道,“回去的途中聯絡你幾位師叔,讓他們通知與我們交好的各門各派,告訴他們朝廷已經決定連黒獄門連根拔起,叫他們從旁協助官府行事。”
最後,江寄餘朝着方青鸞投去了讚賞的目光:“你可能不知道,隨薛毅頭顱一起懸掛在六扇門總衙大門的還有一副字,上面用血寫着‘黒獄門’三個大字!”
方青鸞聞言雙目猛地一縮!
晚點還有一章,回來邊吃邊碼字,儘快給大家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