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爲東道主的曹成聽到柳七所言,直接當場愣住,隨後木然地扭着脖子看向了臉色陰沉的白琅環。
怎麼突然之間……就喊打喊殺了?
滿心震驚的曹成頓覺喉嚨有些發緊,他嚥了口唾沫,隨即朝着柳七投去了哀求的目光:“柳姑娘,我……”
話剛剛出口,便被一道嘶啞的聲音所打斷:“知微見著,果然名不虛傳。”
白琅環緩緩擡眸,眼神複雜地看向了柳七,當其視線對上柳七漠然的雙眸時,白琅環瞬間雙目微張,繼而眼底泛出些許屈辱之色。
“白先生,既然生死已定,又何必去爲了那虛無縹緲的一線生機,捨棄現在的一切呢?”
他的耳邊隱隱迴盪着一個女子的聲音,這令他眼中的屈辱之色更濃。
咻!
就在柳七靜靜等着白琅環開口之時,他卻直接動手了,只見其垂於身側的左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擡至身前,五指併攏化作掌勢,隨即如電光火石般從身前掃出。
最終還是選擇出手了!
柳七雖有些意外白琅環的選擇,但她並非毫無準備,早在白琅環體內真氣異動之時,她便已經做出了反應,真氣早已在經絡間迅速運轉起來,只需一個契機便可以牽一髮而動全身!
轟隆隆——
柳七身體周遭突然爆發出一陣震耳欲聾的轟鳴聲,隨着聲音的響起,一股雄渾精純的氣息瞬間瀰漫了整個房間。
嘣!
白琅環的掌風迎頭撞在了柳七身前剛剛凝聚的罡氣之上,只見柳七的罡氣突然泛起了一陣漣漪,而來勢洶洶的掌風猶如泥牛入海般已然消失不見。
嗖!
掌風消失的瞬間,一道身影驟然在柳七身前浮現。
白琅環凌空掠來,一身白衫迎風招展,其右手食指和中指並作劍指,指尖凝聚着一點微弱熒光,毅然決然地點在了柳七的罡氣之上。
嗡嗡嗡……
柳七自是無懼對方的聲勢,當即揮掌主動迎了上去,隨着一陣低沉的嗡鳴聲傳出,平靜的罡氣突然開始躁動起來,一圈又一圈的漣漪不斷涌現,白琅環的指尖在短暫的僵持之下,堅定而有力地穿透了柳七的護體罡氣。
滋——
就在指尖穿透罡氣的瞬間,柳七已經揮掌殺到,掌心迎頭撞上了那閃爍一點熒光的指尖,空氣中一道刺耳的爆鳴瞬間迴盪開來。
“啊——”尚留在房間的曹成捂着耳朵瘋狂地朝後退去,嘴裡還不斷髮出淒厲的哀嚎。
一道氣浪瞬間拂面而過,白琅環心底臉上俱是一驚,隨即探出的劍指也開始微微顫抖起來,他不禁微微垂眸看向了與自己相持的柳七,柳七此時也正面無表情地昂首望着他。
兩人四目相對,白琅環眼瞳猛地一顫,隨即額頭上開始淌出密密麻麻的汗漬。
雖然他已經知曉自己和柳七之間可能有了差距,但是沒有想到兩人之間的差距竟然會如此多,他拼盡全力的一指,而且還是在搶先出手的情況下,竟然只是堪堪攻破了對方的罡氣……
“白琅環,看來是我之前小看你了。”柳七回味着剛剛白琅環那一指的威力,旋即嘴角悄然努動,“單憑這一指的威力,你當在江寄餘與沈霖之上。”
聽到了柳七讚賞的白琅環並未覺得有任何喜悅,反倒心中生出了一股深深的無力感,他回想着此生種種,越發覺得自己現在的處境是如此的可笑。
“白先生,既然生死已定,又何必去爲了那虛無縹緲的一線生機,捨棄現在的一切呢?”
這句熟悉的話語再度在他腦海中迴盪開來,只不過這一次說話之人的容貌也是隨之呈現,逐漸在白琅環的眼前變得清晰起來。
正是一襲宮裝傲然而立的空桑!
在空桑的臉龐清晰成型的瞬間,白琅環突然眸光一沉,隨即撤回手臂迅速朝後退去。
察覺到白琅環的退意,柳七並未刻意阻攔,她緊繃的右掌忽然一鬆,便目送着白琅環身形朝後翻飛而去。
當白琅環一個鷂子翻身穩穩落地之後,突然猛地擡頭看向了柳七,這一次他的眼神之中再無他念,唯有濃濃的堅定之色。
“柳七!”
“此指名爲……無涯!”
白琅環口中的一聲輕喝宛若洪鐘大呂,聲音挾裹着氣浪衝霄而起,幾欲將屋頂掀翻!
柳七此時終於收斂眼中的淡然,她目光沉凝地看着已經被無數閃爍光影層層縈繞的白琅環,只見身形挺拔地佇立在原地,右手化作劍指橫於眼前,隨着其右臂緩緩下垂,指尖從眉心一路滑落。
咔嚓!
柳七微微側首,循着聲響看向了一旁的牆壁,只見上面在真氣的肆虐下出現了一道斜跨整個牆壁的裂縫,碎石灰塵漱漱而下。
柳七緩緩收回目光,看向白琅環之時,原本嘴角的不屑之色也隨之消失。
或許,每一個當世絕頂高手,在他們的成長經歷之中,都是當之無愧的天選之人!
這時白琅環的劍指已經懸於他心口之前,縈繞在周身的光影暴漲數倍,在其背後幻化出一道道人影來。
錚——
最終這些光影瞬間收斂於白琅環體內,他沉靜的雙眸登時瞪圓至極致,懸於心口前的右手也開始微微顫抖起來。
“去!”
白琅環雙脣微微張合,從口中蹦出了一個字。
轟!
一道光影化作的人形瞬間從其身上掠去,以肉眼難以看清的速度朝着柳七涌來。
柳七眼眸一凝,隨即攀在刀柄之上的右手微微抖動。
當!
一聲脆響過後,恐怖的氣浪再度席捲而出,將堂中的桌椅板凳瞬間粉碎了一地。
柳七持刀橫於身前,她眸光微垂,看着身前光影凝聚而成的人形漸漸模糊,隨後消失在了視線之中。
嗖!嗖!嗖!
根本容不得柳七過多思考,她的身前再度傳來了三道破空聲。
當!當!當!
柳七身形上下翻飛,四溢而出的刀芒幾欲將她的身形吞噬。
“去!”白琅環再度爆喝一聲,光影交錯間,左右各兩道身影瞬間凝聚成型,沒有絲毫的停頓,四道身影齊齊掠出,直奔柳七而去。
這些光影匯聚而成的人影和殺意似乎有異曲同工之妙,能夠無視柳七的罡氣,看似縹緲無形沒什麼殺傷力,但柳七從刀口不斷傳來的巨力可以推斷出,倘若被其中一道光影擊中,自己一定不會好過!
噔!
柳七腳下剛剛點地,擡眸便看見四道光影從左右襲來,她眼眸頓時一沉,隨即右手持刀從身前輕飄飄的劃過……
蒼——
刀吟聲驟然迴盪開來,一道弧光迎着四道光影的方向疾掠而出,就在即將撞上光影之際,弧光突然暴漲化作一道橫貫整個大堂的巨大刀芒。
簌!
光影一觸即潰,刀芒猶如氣吞山河般朝着白琅環掃去。
白琅環瞪圓的雙目直勾勾地盯着刀芒,隨即懸於心口前的右手終於動了!
嗖!
他周身氣息驟然一凝,這一次光影凝聚在他身前,隨後白琅環腳下猛地一踏,身形如同離弦之箭般朝着柳七狂襲而來。
嘭!嘭!
隨着身前的光影的不斷潰散,衣衫襤褸的白琅環終於越過了刀芒。
“柳七!”白琅環一聲怒喝殺至柳七的面前,他的指尖宛如一柄利劍徑直點向了柳七的眉心,就在指尖距離柳七不足三尺時,指尖一道磅礴的氣息登時瀰漫而出,剎那間一道高約丈餘的光影從白琅環身上拔地而起,光影幻化的右臂猛地探出,與白琅環的指尖保持着同步的速度,直取柳七眉心要害!
千鈞一髮之際,柳七突然收刀歸鞘。
哐!
她默然垂首,右手攀在刀柄之上,隨即一股肅殺之氣從身上浮現。
蒼——
出鞘聲撕破了堂中的嘈雜。
唰!
柳七右手反持驚寂刀,身形迎着白琅環的指尖不閃不避地縱身上前,刀鋒破空聲中,兩人身形交錯而過,光影幻化而成的右臂直接吞噬了柳七的身軀。
轟隆隆……
一道氣浪朝着四面八方狂涌而出,將本就破爛不堪的大堂再度席捲了一遍。
噗通!
白琅環身形踉蹌地朝前走了幾步,隨後終於轟然單膝跪倒在地。
“哈哈哈……”肆意的笑聲漸漸響起,身形不斷起起伏伏的白琅環擡起了頭,他臉上掛着張狂的笑容,隨即緩緩回頭看向了剛剛二人交錯而過的方向。
噔,噔,噔……
柳七緩緩從散落的灰塵中走出,驚寂刀已經重新歸鞘,懸掛在她的腰間,隨着她每走一步,腰間的短刀便會發出了一道極其輕微的錚鳴。
“哈哈哈……”白琅環看見柳七朝着自己走來,他又大笑了起來。
“哇!”
突然他的笑容僵住,隨即低頭一大口黑血噴了出來,將一旁狼藉的地面染成了污黑。
看着地上的污黑血漬,白琅環像是受到了刺激眼瞳猛地一縮,但片刻之後他雙眼微眯,又張嘴笑了起來。
“哈哈哈……”
只是這一次的笑聲明顯帶了幾分淒厲。
“你笑什麼?”柳七站在了白琅環的面前,看着笑得身形不斷顫慄的他,輕聲問道。
“我這一生處處以禮待人,臨終之前想要放肆笑一次,難道也不行嗎?”白琅環緩緩擡首,扭頭看向了站在身側的柳七。
“當然可以。”柳七輕輕頷首,隨後直言道,“可是你要死了。”
白琅環聞言臉上閃過動容,他強撐着站了起來,隨後攤開雙臂,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兩個手掌,繼而輕聲笑道:“空桑說得沒錯,生死已定想要逆天改命,到頭來只會引火自焚,落得個一場空!”
“那倒不見得。”柳七應聲開口道,“空桑那個瘋女人連自己的命都掌控不了,哪有本事預知別人的命運。”
“你落得個一場空,純粹就是技不如人。”
面對柳七如此直白的言語,白琅環臉上的表情先是僵住,隨後擡頭對着柳七露出了釋然的笑容:“都不重要了,我五臟六腑皆被你殺意所焚,縱使大羅神仙降世,也是無藥可治了。”
“柳七,你就不想知道,我此番對你發難的背後,究竟是何人在指使。”
柳七靜靜地望着白琅環,直到白琅環臉上玩味的笑容凝固,她方纔不緊不慢地說道:“不感興趣。”
白琅環聞言臉色陡然一沉,隨即死寂之氣逐漸蒙上了他的眼瞳,這一次他再也無法保持臉上淡然的表情,神情開始變得掙扎扭曲,說話也跟着斷斷續續起來:“下月初五……青城派……入京……你身邊那位周姑娘……千萬別……”
話未說完,白琅環臉上的最後一絲生機終於消散,隨後“砰”的一聲,仰面倒下,激起了一陣飛塵。
又一位當世絕頂,身隕於柳七之手。
望着白琅環死不瞑目的雙眼,柳七漸漸收斂了臉上漠然的表情,隨後小聲呢喃道:“有人想試試我……”
通過白琅環最後的話,柳七大致猜到了白琅環應該是受到了某人的唆使,或者說……脅迫。
有人想借白琅環的手,來探探自己的底,就是不知道這樣的結果對於白琅環背後的人而言,是否已經達到了他的目的。
柳七回想自己交手過的幾位絕頂,首當其衝的便是江寄餘,當時柳七並未踏入知微,和江寄餘一戰可謂是用盡了全力方纔將其擊殺。
再後來就是沈霖,以及現在的白琅環。
對沈霖一戰,因爲對方與音波結合的方式太過於難纏,所以柳七直接展開了自身小天地,利用自己在小天地內主宰一切的特性直接剝奪了聲音的存在,然後輕鬆獲勝。
今日與白琅環一戰,倘若柳七直接展開小天地,根本沒有無需與對方纏鬥如此之久,但是每一次展開小天地時,柳七都會陷入天地元炁無聲無息的牽引中,若非以殺意爲錨點,說不定她早就踏入知微後自身意識就被天地同化了。
所以幕後之人卡準了白琅環的實力,無需柳七動用小天地,但又差不多可以讓柳七在不用小天地的情況下全力盡出。
想到這裡,柳七突然閃身走出了大堂,繼而縱身一躍直接來到了大堂的屋頂,她清冷的目光緩緩掃向四周,只可惜並沒有發現什麼異常。
就在這時,突然下方傳來了一道虛弱的聲音:“柳姑娘……這該如何是好啊!”
是曹成的聲音。
柳七最後一遍環顧四周,隨即從屋頂飄然而下,便看見捂着額頭的曹成踉踉蹌蹌地走出了房門。
當他看見站在門外臺階之上的柳七時,頓時神色激動的問道:“柳姑娘,這到底……是爲什麼啊?”
“白琅環身後並無宗派勢力,你將他屍體收殮找個好地方葬了吧。”柳七淡淡地說道,“倘若有人問起,就直說白琅環死於柳七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