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薛明珠對待情敵的手段兇殘至極,甚至對於自己曾經親手解決掉一條人命這件事,她沒有絲毫愧疚到如今。
但她也是個合格的母親,爲了自己的孩子,她願意付出一切來。
就比如,她不信任這個跟自己同牀共枕幾十年的男人,因此不願意爲了他而委屈自己,打算臨陣脫逃,可當我拿出顧北彥的所有罪證時,她卻害怕了。
在顧北彥和顧氏,和她自己之間,她選擇護住顧北彥,犧牲自己。
往日優雅光輝盡皆失去,此刻她就像個彷徨無助的失敗者,被自己最親近的人,親手送進了牢獄。
我站着監獄門口,看着顧明章護着她一步一步走進去,他的手還搭在她的腰上,外人看來就好像一對情深不壽的眷侶。而在我看來,十分諷刺。
顧南笙,我力量不行,但也總算幫你解決掉了一個呢。
我心裡涌上一點點勝利的喜悅,但也同時被悲哀深深環繞。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靠在門邊上,掏出煙來點上。明明滅滅的星火之中,我彷彿看見顧南笙就在我身邊,陪着我吞雲吐霧。
他抽菸的姿勢有自己的特點,幾根手指微微曲着,捏住菸蒂尾巴,喜歡一隻腳點地,曲起腿彎,另一隻手插在兜裡。最喜歡靠着陽臺,一個人山高水長的樣子。
我好想他,想到心肝都疼了。
我不由自主地學着他的樣子。
這裡沒有陽臺,我靠着車子開始抽。
抽了十六根菸之後,顧明章終於從裡面出來了,他一個人出來的,臉色很是頹廢,薛明珠沒有跟出來。
我把煙踩在地上,從車裡撈出一瓶礦泉水漱口完,纔打開副駕駛座坐進去。
顧明章隨後坐了進來。大概是因爲我身上還有一股清淡的煙味,他很惱怒地瞪我一眼,隨後打開了車窗,揉着眉心吩咐司機趕緊走人。
在路上,顧明章率先開口:“行了吧?這樣你滿意了吧?現在可以把阿彥放回來了嗎?”
堂堂一個玩弄政壇幾十年的老政客,老軍人,竟然會在幾十年以後被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姑娘玩弄於鼓掌之間,他是十分不甘心的。
我甚至懷疑,他會在某個沒人知道的地方,悄無聲息地做掉我。
能坐到他今天這個位置的,手裡總歸會沾染點不太乾淨的東西。
而我,恰好就有他不太乾淨的證據。
我把自己的手機打開,打開了一段視頻隨後把手機遞給顧明章。這段視頻我本來是不知道的,此前我也根本就想不到,道貌岸然英名偉岸的顧明章,竟然會是這麼齷齪的小人。
這視頻,是宋祁恩送給我的。作爲我陸陸續續給了他大約有一個億酬勞的福利贈送。
當年他搶奪青龍幫龍頭老大地位之後,從上一任老大手裡“繼承”過來的,有關華西市所有有頭有臉的人物手裡那點不太乾淨的東西。
那正是青龍幫多年屹立不倒的真相,黑白兩道都不敢對其動手的真正原因。——青龍幫真正把控着整個華西市的命脈。
宋祁恩篡位之後,並沒有將前任青龍幫老大弄死,而是直接把他弄進去“享清福”去了。——正是上次我跟顧南笙到這來的時候,顧南笙跟宋祁恩私下裡商談的東西。那時候不知道顧南笙到底在做什麼,現在才知道,他在到處給我埋伏筆鋪路,就怕有一天他不在我身邊,我好有退路。
這個視頻,就是宋祁恩從監獄裡的那個前任老大手裡拿來的。
現在,宋祁恩送給了我。
“視頻加了密,我想你應該還記得密碼。自己打開看看吧,我是個有底線有原則的人,這個視頻我並沒有打開看過。”
我淡淡的說着,從後視鏡裡看顧明章謹慎地觀察了我一眼,隨後熟練地打開了視頻。
他果然是有密碼的。
我淡然一笑。顧南笙,真的是事事都考慮得周到,以至於這兩個月他縱然人在美國,也像是跟在我身邊一樣,沒有什麼區別。
縱使一切事情都是我在操作,但所有的事情卻都是他提前安排好的,他怕我無法應付,甚至給我準備了許多許多的退路和輔助。
而我,只是在按照他給我的套路前行着。
顧明章看完,臉色都綠了:“誰給你的?那人在哪,我要見他。”
“你想見他,他未必想見你。反正,你只要知道,我手裡握着很多關於你的秘密就好。”
我淡淡地說着,裝大尾巴狼嚇唬他。顧明章恨不得捏碎我的手機,惱怒地將司機趕下車,隨後惱怒地壓低聲音:“你還想怎樣!”
我淡然一笑。今兒個晚上,他可能快要被我逼瘋了。我知道他惱恨我一會捅出一件東西來威脅他,還他一直受制於我,被動而且狼狽。
我說:“顧明章,顧南笙也失蹤很久了,你知道麼?”
顧明章顯然不知道,一愣之後,哼了一聲:“這個逆子,他本就不願意回到顧家,什麼失蹤,分明是不願意見我而已!”
我道:“他在美國。他被人注射了分量很重的化學制劑,身體好幾處器官受損,嚴重危害身體健康,好幾次差點瀕臨死亡。顧明章,你知道嗎?”
顧明章這會才錯愕的看着我:“你騙我?”
他臉上一瞬間閃過一絲身爲父親關心兒子的那種緊張,但隨後這絲單薄的感情便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精明和審慎:“你跟我說這個做什麼?別想再拿顧南笙要挾我,我沒什麼東西可換的了。”
看,這就是顧南笙跟顧北彥在他心裡的分量差距。一個丟了他寧願用老婆去換,一個則不聞不問,不關心死活,甚至還怕因此付出代價。
我淺笑出聲:“我只有一個要求。我明天飛美國去看顧南笙,並在那邊照顧他,一直到他身體康健回來爲止,這段時間,你最好不要打餘氏的主意,不要對餘氏做出任何一絲一毫有損的事情。否則,”
我看了眼被他捏在手裡的手機,邪惡而冷酷地道:“監獄裡,有青龍幫的人,想弄死尊夫人輕而易舉,你的兒子顧北彥,你也這輩子休想找到。還有這百分之二十三的股份……”
顧明章成功變了臉。
我淡薄的笑:“當然,這麼多東西,只怕也不及你自己的名聲和地位重要,如果你配合我的話,我可以跟你保證,你手裡的那份東西,也可以成爲這世上最後一份。”
“好。”
不過是我慢慢闡述這些利弊關係的這點時間,顧明章已然恢復了頭腦的冷清,特別乾脆地答應了我。
我對他合作愉快態的度很滿意,打開車門下了車,我甚至還心情愉悅地跟顧明章揮手告別。
他在車裡,陰沉沉地看着我,眼角的冷冽,透着刻骨的冷寂,他看着我說:“餘小姐,阿笙當初選擇你,確實眼光很好。”
“謝謝誇獎。”
總算安排好了華西市的這一切,我鬆了一口氣,大半夜的我給蘇亞打了電話,讓她給我訂了機票,第二天下午就飛過去。
之前賽洛的態度十分奇怪,雖然給我看了視頻,看到顧南笙身體恢復還算不錯,但他卻跟我說顧南笙聲帶受損,不能跟我說話。
如果只是聲帶受損的話,並不是什麼難以啓齒的事情吧?爲什麼他會不讓顧南笙看我?看看我也行啊?
這就有點奇怪了。
我爲了解決心裡的這份怪異,打算悄悄的過去,看個究竟。
結果……看到了我畢生難忘的一幕。
美國的天氣已經春暖花開了,南笙入住的這家醫院屬於美國最好的醫院之一,醫院住房部後面有個很大的花園,漂亮而整潔,這裡的空氣,似乎都是甜的。
病人在這樣的好天氣裡總會在家屬的陪伴下出來走走透透氣,所以休閒往來的人很多。
我就在這樣三三兩兩的愜意裡,看到了顧南笙。
他正坐在一條長椅凳上,舉着釣魚竿,對着前面的水池發呆。
而坐在他身邊,攙扶着他的,竟是一個身穿白色連衣裙的女人。頭髮披散在肩上,一副清純的背影,可惜沒有看到正臉。
賽洛不在身邊。
我怔愣了一下,以爲是自己看錯了,但爲了能確認一下,我還是走了過去,反正多看一眼不會耽誤時間。
只是沒想到,快要靠近的時候,竟然聽見那個女人靠着他驚訝地笑:“阿笙,你釣到了一條魚喲!”
阿笙……阿笙……
我走過來了。
我看到了顧南笙的側臉,還有那個女人的容顏。
“陸靖薇?”
我吃驚地叫了一聲,比看到顧南笙現在活蹦亂跳在這釣魚都更令我吃驚。
原來陸靖薇的所謂失蹤……不過是跑到美國來找顧南笙。
這特麼的婊氣沖天的賤人。居然揹着我要挖我的牆角,偷我的男人!
我忍無可忍,擡手就搭在她肩上,強迫她回頭來看我。
陸靖薇果然回過頭來,見到我時,她意外地錯了一下,隨即恢復了神色,也不知她怎麼想的,直接挽住了顧南笙的胳膊,對我笑道:“餘念,你怎麼在這裡?”
她叫我名字的時候,刻意加重了聲音,同時眼角眉梢偷偷打量顧南笙的反應。
顧南笙放下魚竿,慢慢轉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