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公山不狃對子路一邊是好吃好喝的招待着,卻也不再與他說事。
顯然,公山不狃一面是想要穩住子路,一面則是要想方設法的去了解到曲阜那邊的具體情況。
畢竟,不管怎麼說,季氏和公山不狃之間的隔閡是實際存在的。他們二者之間也一直是處於互相不信任的狀態。
只不過,說來也是奇怪,這許多時日過去了,曲阜那裡卻始終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模樣。至於有關墮費邑的話題,也根本就毫無熱度。
所以,公山不狃一時竟也查不出什麼來,更不清楚曲阜內的具體情況。
如此一來,公山不狃反而是更不敢有所輕舉妄動了。
就在這時,叔孫輒竟是直接來找到子路。
子路一直住在官驛,也基本不外出。而在見到叔孫輒後,知道這是願者上鉤了,不由是一陣暗喜。
二人各自見禮後,只聽子路是率先問道:
“叔孫大人,邑宰大人他還沒有做出決定嗎?”
叔孫輒也是無奈道:
“哎……公山不狃他不通奇正之理,只知一味固守費邑,殊不知此爲取禍之道啊!”
子路聽罷,確是不由微微一笑,替叔孫輒是斟了一盞清水,並是問道:
“但是……叔孫大人既是留在費邑,那何不再規勸於他?大人既知公若藐,侯犯二人的取敗之道,他又怎麼可能對你的話是一點都聽不進去呢?”
叔孫輒坐了下來,並是長嘆一聲道:
“哎……敗軍之將,何以言勇?更何況我既無寸功,又無人馬,寄人籬下又哪裡還敢有其他的想法?”
子路卻又是微微一笑:
“呵呵,眼下雖無寸功,但若能在這次的事情當中……有所作爲,那可就大不一樣啦?”
叔孫輒不由是看着子路,把他是上下打量着,彷彿想要看透子路的心中所想:
“此事……只怕不易啊!公山不狃他爲人謹慎,恐怕不會輕易出兵。而且……話說仲大人,你這邊心思……也的確是讓人捉摸不透啊!誰又知道你的這些話裡,哪些是真,哪些是假?倘若……這一切都是你們的陰謀,那豈非讓我們萬劫不復?”
子路聞言,卻是突然拍腿哈哈大笑起來。
這卻搞得叔孫輒是有些莫名其妙:
“大人何故發笑?”
這時,只聽子路甚是輕蔑的回道:
“哈哈,我若是真有此用心,那豈不是自尋死路?我現在就在費邑,身爲季氏宰,放着好端端的日子不過,難不成還要跑到這兒來送死?”
“爲人謹慎小心,倒也是沒錯,但凡事終要講究一個度!大人許不聞‘過猶不及’之理?”
叔孫輒聽罷,心下一陣尋思,隨後又是問道:
“仲大人……那依你所言,叔孫氏如今在曲阜借國人之勢,竟是還壓過季氏一頭?那……我們此刻若真率兵殺入曲阜,真的能夠做到‘清君側’嗎?”
子路聞言,卻是淡然道:
“叔孫氏如今雖爲強勢,但實則有三敗。其一、主少而臣疑。其二、雖衆而心不一。其三、自身實力又不及季氏。”
“所以,看似聲勢隆重,卻實則不過都是虛張聲勢罷了!費邑之師乃我魯國之精銳,若能與家主裡應外合,屆時挾國君而討逆!又何愁大事不成?”
叔孫輒聞言,不由又是一陣沉默,隨後卻又是緩緩搖了搖頭:
“不對……季氏再不濟,總還有孟氏追隨,更何況孟孫何忌又對季孫斯是有過救命之恩的,他們兩家可謂是過命的交情。既如此,難道叔孫一族還能同時拿捏得住他們兩家?”
子路聞言,又不由是微微一笑:
“呵呵,大人是隻知其一,不知其二啊!尚還有一處傳聞,不知道叔孫大人可曾聽說過?”
叔孫輒眯了一下眼睛。
“哦?卻不知大人說的是哪個傳聞?”
子路笑道:
“當年,陽虎欲弒三桓而最終失敗。期間,那孟氏的公斂陽卻在當時想要將家主一併除掉!”
“此事雖然極爲隱秘,所知人雖並不多,但畢竟也是空穴來風啊。所以,現如今叔孫氏與和孟氏聯合在一起,不也是很正常的?”
“所以,大人現在覺得,家主他會選擇坐以待斃嗎?”
叔孫輒聽聞此言,不由是點了點頭,並捋了捋自己的鬍鬚道:
“嗯……此事……輒倒也確是有所耳聞!”
這時子路又道:
“而且,此事還不僅是家主作如此想法,即便是家師,也是如此想的!家師如今攝相事於魯國,在下又爲季氏宰,家師又何必要捨近求遠,去助那二桓呢?”
“所以,既有家師和家主的支持,又何愁大事不成呢?”
叔孫輒聽罷,不由是豁然開朗,並且對此提案也是心動不已。
只不過,他自知依舊是勸不動公山不狃的。
畢竟,他作爲外人,份量也實在是微不足道。而且,公山不狃本來就又是一個極有主見的人。所以,他想要就此勸說公山不狃,這也可謂是極難。
叔孫輒念及於此,原本躁動的心又瞬間是涼了下來,並是惋惜道:
“哎……仲大人所言甚是,但是輒實是人言微輕啊……”
子路卻是笑道:
“呵呵,事在人爲啊……大人又何必在此妄自菲薄呢?”
叔孫輒聽了,低着個腦袋思索了良久,隨後又突然站起身來言道:
“既如此……仲大人且在這裡歇息,我再去和大人商議!”
子路則亦是起身拱手,以示相送:
“呵呵,叔孫大人好走,仲由在此靜候佳音!”
叔孫輒亦是微笑示意,便離開了官驛。
……
他直接來到邑宰府,見到公山不狃,公山不狃現在身邊有不少護衛守護,爲的就是確保自身的安全。
叔孫輒左右一看,撇嘴道:
“公山大人,你這般時時刻刻身邊都有這麼多人,又不敢外出,是何等的大丈夫啊?!”
公山不狃聞言,卻反倒是嗤笑一聲。
“匹夫之勇又何足道哉?包羞忍恥,方爲大丈夫啊!”
叔孫輒則是繼續嘲笑他道:
“公山大人,輒之前在郈邑,那時邑宰公若藐,也是一直如此小心謹慎,結果卻是死於圉人之手!如此死法,可當真是大丈夫啊?”
“公山大人這般的作爲,難道是想要做第二個公若藐嗎?”
“大人要是當真不欲救主,呵呵,以輒之見,還不如是直接棄了費邑,就此苟活於世,倒也落得個輕鬆自在。要不然,就此一尺白綾尋個短見倒也痛快!免得等到季氏一垮,大人將是死無葬身之地矣!”
公山不狃怒道:
“叔孫輒!我收留你,已經是莫大的恩惠,你今日再此口出咒言,意欲何爲?”
叔孫輒見公山不狃說的嚴厲,卻還是鼓起勇氣。
“輒的這一番話雖不中聽,但絕對是肺腑之言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