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中行寅,在接過了平叛邯鄲的命令後,便是讓籍秦率領陸渾之師,圍住了邯鄲。
只不過,籍秦對於邯鄲的圍困,卻始終是圍而不攻,不曾動過一兵一卒。
非但是不曾動過一兵一卒,甚至邯鄲城內和城外也依舊是暢行無阻。
與其說他是在圍困邯鄲,反倒是更像是在保護邯鄲。
齊國的田乞,率師也駐紮在不遠處。但見此情形,居然也很是默契的直接退回了齊國。
其實,這一切都是範吉射和田乞之間事先就約定好了的。
接連數日,毫無攻城的跡象。而絳城這邊也沒有收到任何的戰報,正當晉侯午對此感覺到莫名其妙。於是,他在早朝之上,是直接向中行寅問道:
“中行寅,邯鄲那邊究竟如何了?”
此事因爲是由中行寅全權負責,所以他是責無旁貸,當即出列道:
“啓奏君上,邯鄲那邊眼下已經被上軍司馬籍秦率軍圍困,齊師見我軍將至,也已然退去。臣如今是念及邯鄲畢竟本就是我晉國的城邑,倒也不必非要與他們拼個你死我活。”
“所以,臣索性是令其圍而不攻,若可不戰而屈人之兵,豈不更妙?”
晉侯午不禁點頭言道:
“如此說來,似乎也是有些道理。”
這時,韓不信卻道:
“邯鄲城內糧草充足,如今中行氏的隊伍又不對其斷水斷糧。似這般的圍困,又能有何作爲?”
中行寅則亦是不甘示弱,進言道:
“邯鄲趙氏在我晉國至今已立四世!如今只因家主被殺而致羣情激奮,意圖起兵爲主報仇,此乃人之常情,也都是合乎情理!”
“即便是他們如今所爲是有些欠妥,但畢竟事出有因。臣以爲,還是應該要給他們一個機會。何況城內還有那麼多我晉國的百姓婦孺,又豈能做得太過於決絕?臣之所以不斷絕其水路,也正是此理!”
這時,範吉射也是跟着說道:
“是啊!中行大夫心懷邯鄲黎庶,實乃大仁大義。況且邯鄲城池本就堅固,一旦攻打,勢必損失慘重。”
“昔日魯國爲墮三都,不知是折損失了多少人馬。中行大夫爲了能夠不重蹈其覆轍,如此作爲其實也是爲了大局着想!”
韓不信一絲冷眸射向範吉射:
“中行大夫既是讓範氏一同協助,那……爲何範氏的下軍,卻爲何至今遲遲未動?”
範吉射則是微微一笑,並是應道:
“呵呵,我範氏其實早已做好了準備。只待戰事一起,我朝歌之師必至邯鄲!”
範吉射這一番搭話,卻是話裡有話。其言外之意,一方面是說如果戰事不起,那他們就不會動。另一方面,他也並沒有說他們到底是要跟誰打。
只不過,範吉射的這一番言外之意,在場的衆人也都沒有聽得出來。
只聽趙鞅是繼續言道:
“中行大夫能夠有如此仁義之心,本是爲一件好事。但是……邯鄲畢竟是爲叛亂,我想……中行大人也不可能對此坐視不理吧?”
晉侯午聽得趙鞅所言,便亦是立刻點頭道:
“嗯,趙卿所言也不無道理。中行卿,邯鄲之事終要有所了結,不知卿如今是有何高見?”
中行寅只得回道:
“還請君上放心,臣定會命籍秦伺機而動,儘快平靖邯鄲之亂!”
晉侯午笑道:
“善!中行卿既如此說,那寡人也將拭目以待了。”
早朝過後,中行寅和範吉射立刻是回到中行氏的府邸。
中行寅又叫來了高強,並是給籍秦送去了一封書信。此信卻並非是讓籍秦加急攻打邯鄲,而是讓籍秦直接聯繫邯鄲,並且令其做好準備,靜候絳城這邊的動靜,以便於日後能夠見機行事。
隨後,中行寅又是與高強問道:
“高強,絳城這邊,準備得如何了?”
高強回道:“城內的私兵已經備下,但最好能尋一個由頭引其出來!趙鞅……似乎也是有所察覺,府邸內外都一直是戒備森嚴!”
中行寅嘆息道:
“這個由頭……只怕是不好找啊。又要令其無所察覺,又要賺他出府……”
高強還更爲謹慎的言道:
“而且……若是若不能一擊必中,到時打草驚蛇,趙鞅一定會逃回晉陽整軍備戰!而且,恐怕到時候絳城內的韓不信等人也都會爲趙氏說話。”
“到了那個時候,局勢恐將對我們更爲不利!”
中行寅聞言,先是沉思了一會,隨後又點頭言道:
“嗯……不過倒也不必如此瞻前顧後,只要趙鞅一離開絳城,那麼一切都好辦!他不是要回晉陽嗎?那我們就在其必經之路上埋伏!倘若設伏也不成,那麼我們可以火速撤去陸渾之師,並與邯鄲,朝歌之師合兵一處,直接圍住晉陽,並一舉將其拿下!”
“至於君上那邊……哼!又何足爲慮?只要趙鞅一敗,那國君這邊自然就會站在我們這邊!他不過一個傀儡罷了,又能有什麼辦法?”
高強無不擔憂道:
“可是……”
中行寅一把伸手直接是阻止住高強的話語。
“高強,你按照本卿說的去做便是,現在我們的局勢和你當年在齊國的遭遇可是完全不同的,你對此可以不必過於憂心。”
高強當此情形,也是無話可說,只得唯諾道:
“諾,臣明白……”
……
卻說趙鞅在早朝之後,亦是沒有閒着。
他匆忙來到荀躒的府邸,荀躒見此情形,大致也明白趙鞅肯定是有所懇請,於是將他直接引入內廳,並屏退左右。
趙鞅朝荀躒深鞠一躬,並且說道:
“還請荀大夫助我!”
荀躒眼皮子不由的一跳:
“哦?趙大夫何出此言?”
趙鞅說道:
“中行氏和範氏近些時日,一直在暗中謀劃,已經在我府外佈置了大量私兵,恐不久便會對在下動手了……”
荀躒聞言,不由是嘆嗤笑一聲:
“哎……趙大夫是不是有些過於謹慎了?趙大夫可不能聽風就是雨啊?”
趙鞅搖頭道:
“自是千真萬確!如今荀中軍乃爲我晉國正卿,難道是要見死不救?”
荀躒又咂了咂嘴:
“只是……我們荀氏畢竟乃是與中行氏同宗,我們又怎能公開與中行氏爲難?更何況,他們如今並未明着撕破臉面,這個忙……在下只怕也是有心無力啊!”
趙鞅一個起身擡頭,又是急道:
“荀大夫既然不願相幫,那……那在下也無他求,如今只希望荀大夫能夠從中保持中立!倘若果真不幸被趙鞅言中,還請荀大夫能護住國君!如此一來,絳城之內能由荀大夫做主,趙鞅也能夠安心應付!”
荀躒聽得趙鞅如此說,這才徹底明白了趙鞅的真實用意。
而讓他們荀氏在這一番晉國內鬥中保持中立,這無疑也是對他們荀氏最爲有利的。
所以,荀躒又豈有拒絕趙鞅的道理?
“還請趙大夫寬心,國君那邊,即便趙大夫不說,在下也自會護其周全!”
趙鞅淺笑一聲,並是故作姿態的感激道:
“那……就多謝荀大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