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王車易位,天下大吉
太學院,舞雩臺。
長風浩蕩,雲氣移動,天色見晚,雨意朦朧。
祭酒張事忠和已經不是五經博士的車文遠下着棋。
旁邊的輔講博士左之升已經站了一個時辰了,不過他仍然還沒有想懂自己錯在哪。
張事忠和車文遠也不理左之升,相比於左之升,周鐵衣纔是真正的大問題。
忽然,祭酒張事忠停住了手中的棋,即使沒有人通知,以他儒家‘立言’三品之能,觀照周府動靜,也是輕而易舉。
周府門前,路過的人,只要是儒家弟子,都是他的耳目!
“他出來了,帶着八個人,五個七品護衛,一個八品飛熊將軍府之子,清臣的兒子梅俊蒼,以及他大哥周鐵戈,看來他也讀懂了聖上的意思了。”
車文遠停下手中的棋,笑道,“他也算是半個下棋的人,怎麼會看不懂?”
“這聖上擺開車馬,小卒過河,我們自然不能夠以勢壓人,甚至我們不能夠以官身去攔他。”
“不過這小卒過河,自然要經歷江湖,那就只能夠用江湖中的規矩去攔,聖上這是給我們一次機會,想要讓我們死心啊。”
這一句話左之升聽懂了,他看向車文遠擺在一旁,他心心念唸的五經博士的牌子,原來對方今日請辭,竟然是要親自下場!
······
馬車之中,周鐵衣頭戴金冠,優哉遊哉地喝着酒,不像是要去殺人,倒是像去春遊一般。
春末了,今年最好的桃花剛好泡一壺初酒,最爲柔美甘甜,可以讓心中殺意減輕。
不過他這副瀟灑文士的模樣被周鐵戈直接踹了一腳。
“給我講講等會兒怎麼做。”
若是平時,周鐵戈自然知道該怎麼做,但眼前這局勢太過於詭譎莫測,他怕自己做不好,壞了弟弟的算計。
周鐵衣看向老哥,若是其他人,他當然不會講,但誰讓這是自己老哥呢。
感受到這馬車上投來的目光,周鐵衣一手指天,一手之地,封鎖了車內天地。
這秀兒的一品佛法真好用!
“老哥知道圍棋和象棋的區別嗎?”
不等周鐵戈回答,周鐵衣望着窗外繁華之景,繼續說道。
“圍棋重氣數,所以料敵先機,決勝於未然,如道家上善若水。”
“而象棋重換子,重廝殺,無論是以大換小,還是以小換大,即使對方車馬齊全,但你只要小卒過河,將死老帥,也是你贏,如兵家斬將奪旗。”
周鐵戈一點就通,“所以我們是過河小卒?”
周鐵衣將頭轉過來,笑道,“雖然我還有些問題沒有想通,但聖上不直接召見我進宮,而是密詔,那就是要和儒家擺開車馬下一局‘義戰’,給儒家一次機會,不想要直接翻臉。”
“所以雙方能夠投下的兵力,就如象棋棋盤一樣,都是均等的,輸家也必須要願賭服輸。”
這樣朝堂上就會鬥而不破,聖上和儒家也會維持住最後的臉面。
這對天下人來說,倒是一件好事。
對周家來說,是一件壞事。
“這……”
周鐵戈忽然明白,爲什麼弟弟沒有求助母親和二叔了。
因爲他們周家下場的‘兵’越多,儒家自然也會加碼。
“我是不是不該來?要不我現在下車?”
周鐵戈不好意思地說道。
他領兵在外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覺得自己如此無智。
看到老哥一臉做錯事的樣子,周鐵衣哈哈大笑。
“那倒不用,老哥今日來,倒是幫我下了個決斷,這棋,不能夠只看眼前別人擺好的一局,須得看得更遠,才能夠勝。”
“此言何解?”
周鐵衣攤開手掌,“這一局,我周家,儒家乃至百官,聖上,都下場了,誰還沒有下場?”
“天后!”
周鐵衣臉頰酒窩浮現,笑道,“所以這局,我周家和聖上頂多不敗,但天后必然會大贏!” 周鐵衣說這件事極爲肯定,讓周鐵戈不得不信。
是啊,無論周家和儒家下場的這一局,勝負如何分,最終都會有輸家,輸家就要付出代價,沒下場的天后,反而可以得利。
既然話已經講到這裡了,周鐵衣準備多講兩句。
“老哥,你知道我在風雨湖綻放光彩之後,我周家最應該做的事是什麼嗎?”
周鐵戈認真地想了想。
好像自己弟弟將該做的事情都做完了。
而且沒有一樣不完美,簡直就是天生完人。
這就是示敵以強。
那對應的……
“韜光養晦,示敵以弱?”
周府還有什麼可以示弱的?
周鐵戈忽然睜大眼睛,“我和神秀的賭鬥!”
是啊,他周家這次若贏了儒家,那麼不如輸一局給天后,讓周家弱一些,也好換得幾分餘力。
這就是弟弟說的天后大贏!
天后沒有下場,但如今的局面,她要贏兩次!
這就是料敵先機,一局棋還沒有下完,就已經可以看出勝負了。
“天后估計也是這麼覺得的。”
周鐵衣哈哈大笑,隨後看向一臉糾結的周鐵戈,“不過這次伱得贏,而且要贏得漂亮。”
“爲什麼?”
周鐵戈一臉糾結,家族利益和武道之心,真的很難讓他抉擇。
周鐵戈看了看手掌,伸出手指,“第一,我們和天后的博弈纔剛剛開始,不是一兩次勝負就可以分曉的,既然她想要贏,那我們讓她贏一次又何妨,畢竟她可是天后啊,不過最終誰笑到最後,還得看誰活得久,我們道家對此,倒是有幾分本事。”
“第二,但第二次不能夠讓她贏,若事事按照天后的走法,倒顯得我周鐵衣沒有志氣,被他人小瞧,將目光移開。”
“第三,因爲我和母親已經入了局,是局裡的魚,所以我們一旦想要入一品,必然引來雷霆之怒,想要跳出此局,難,難,難。”
“我們不能夠光成爲局中的魚,我們自己也得做一局,一局擺在明面上,就能夠迷惑天下人的大棋。”
“所以從今天起我越強,越能夠吸引天下目光,就越能夠做一大局,讓天下人越容易‘忽視’你,但只有你入了一品,我周家纔算安穩下來。”
“所以我今天才會帶你來,所以日後你兵道當勢如破竹。”
兵家一品,撼國!
這是二叔公輸盛入一品都無法做到的事情。
只有做到了這一點,才能夠讓天下人都忌憚周家,只要老哥成就一品,離開天京,領兵在外。
再加上百年後必然能夠成就一品的母親,幾十年內有機會成就一品的二叔。
就算是在天京如日月當空的聖上,就算他到時候再猜忌周家,只要他不想要將大夏的江山打碎,就要認周家‘與國同休’的地位!
世人都覺得我周鐵衣纔是周家隱藏的魚龍,但是我還會下第三種棋。
一步一局只有一次的妙招。
王車易位,天下大吉!
以我無量的前途換一道能夠迷惑天下人的障眼法,以身入局,定然能勝天下人一局!
他按向周鐵戈的肩膀,“老哥,你的修行之路纔是家裡最重要的,其餘皆可拋棄。”
隨後他豪氣地說道,“這一局,你纔是棋手,其餘之人包括我,皆是棋子,皆可拋棄,得你和天下最厲害的人下,而我只能夠爲你出謀劃策。”
周鐵戈握了握拳頭。
今日,他纔看懂這天下局勢。
這時候馬車緩緩停下,外面傳來梅俊蒼恭敬的聲音,“老師,英雄樓到了。”
王車易位是國際象棋的一種下法,可以將自己的老帥和車換位置,規則上,一局棋只能夠用一次,一般下得好,就是‘神之一手’,可以立馬化解即將到來的危局,轉危爲安,轉敗爲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