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光輝落下,一艘艘新型的蒸汽飛艇伴隨着巨大的螺旋槳轟鳴聲,降落在山銅府小石鎮河谷平地之上,這塊地正是當初周鐵衣第一次來到降落的地方,此時已經被完全平整一番,修建出空港的雛形。
隨着蒸汽飛艇落地的,還有大量飛艇之上的物資和墨家,公輸家修士,太行州的神道叛亂已經徹底肅清,世家們也在周鐵衣的鎮壓下願意服罪認罰,之後就是將功贖過。
大量的資源有意無意都開始向山銅府匯聚,而小石鎮作爲改革的先鋒,自然受到最多的資源照顧,之前大戰導致的地脈裂縫已經被周鐵衣重新修補了一番,同時那場大戰引起的中層次地震反而證明了‘周公樓’的優勢,普通的瓦房,土房在地震中大量倒塌,反倒是周公樓因爲有堅固的地基,穩定的鋼鐵結構,在地震之中完好無損。
相較之下,百姓們自然知道該怎麼選擇,又因爲阿大等親衛抄沒了一批世家的財產,現在山銅府的財政有着足夠的支持,於是和小石鎮們的百姓商議着,以工代賑,大體就是每家每戶出人參與修建新的周公樓,那麼就能夠獲得廉價的購房資格,同時在周鐵衣的建議下,這些參與修建的百姓一旦熟悉這種修建的事務,可以組建地方施工隊,專門負責修建事宜,享受的待遇和工廠的工人一樣,而不是像以前一樣通過勞役徵發。
新的工作崗位出現,對於百姓們毫無疑問是天大的好消息,特別是在周鐵衣殺了一批世家的前提下,現在世家們都急於將功贖罪,沒有誰敢在這個時候冒天下之大不諱,最主要是周鐵衣表現得實在是太過於怪物了,文治武功,無一不全,自家把柄又在周鐵衣手上,這個時候貪幾兩銀子的世家早就被清算出局了!
白芷山的礦區管事府,這座小院雖然如之前一樣撿漏,但毫無疑問已經是現在太行州的核心了,秦羽帶着幾個書吏將大量的文件整理,一摞摞擺在周鐵衣,鄧振全,崔萬霞面前。
周鐵衣平靜地快速翻閱,鄧振全和崔萬霞看完,神色則是又驚又怒。
他們不是不知道墨石礦的貓膩,但他們沒有想到下面人竟然敢這麼大膽!
單單是鐵引一事就足以攪動天京朝局,更何況是和軍隊密切相關的墨石!
這些世家現在指望着周鐵衣襬平這件事,在賬目上不敢糊弄,當然其餘欺男霸女的事情他們還是隱晦一點,反正賬目的事情大家都參與了,甚至不只是太行三省道的世家參與了。
過了一遍賬目,周鐵衣笑道,“看來這次的帳算是查清了,兩位覺得到此爲止如何?”
鄧振全閉目不言,因爲這墨石貪污,除了大智禪院佛家勾結地方世家,牽連神道已經被剿滅之外,就要數軍隊和世家的牽連,其後就是各級官員與世家的牽連,而這些官員之中又以儒家官吏居多,這哪裡是結束,真正要罰,整個大夏諸子百家的勢力都討不了好!
法家的崔萬霞咳嗽一聲,“既然周侯心中已經有定數,那就封存賬目吧。”
鄧振全微微頷首,三人同時對眼前的賬目出手,三道力量化作鎖鏈,將賬目封存,等到了天京才能夠重新啓用。
賬目確定了之後,周鐵衣三人也不耽誤,押送着大量被清理出來頂鍋的罪人上了飛艇,這是周鐵衣和太行世家的默契。
百姓們需要一個交代,而世家也給得起一個交代。
周鐵衣現在要的是時代變革,所以他需要和世家做出妥協,只有等屬於百姓的力量在這場變革中增強之後,他才能夠再清算這些世家。
反正按照這些世家的尿性,不可能一輩子不犯錯,清算人也不用一次性就結束,將世家逼得狗急跳牆,對三者都沒有好處。
反而像這樣,百姓們在這次的變革之中改善了工作環境,得到了更多的工作機會,開辦了工人學校,得到了更平等的教育機會,這就已經是階段性的成果。
這一點對於周鐵衣也一樣,太行州的帳查清楚了,整體也保持了穩定,改革在有效的推進,生產力在發展,這就是最好的結果。
所有的政治都是不斷妥協的產物,但也要把握好主導方向,不能夠完全隨波逐流。
六環機關城和墨城都依山而建,所以兩城之間有一片狹長的河谷之地,因爲之前墨家和公輸家的摩擦,讓這塊地方反而空出來作爲緩衝區,但是今天,諸子百家的大人物們被邀請到這裡,觀禮墨家新任鉅子的繼位典禮。
空曠的河谷地帶,搭建了一座座蓬蘆屋舍,諸子百家中一些三品,二品的大人物們出於尊重,已經提前三天抵達,隨着他們入駐這些屋舍,自然有諸般異象,原本已經臨近初冬,萬物凋敝,但蓬蘆之上卻異常開起百花奇草,如道家一樹樹梅花俏立枝頭,如佛家金蓮泉涌,化作十數畝蓮池,又有醫家裝點人蔘,靈芝等妙草,當原本只是普通的地界近乎天上謫仙羣臨,不似凡間之屬。
而這也確實是如此,本來墨家鉅子的繼位典禮就是大夏諸子百家的一件大事,更何況上一代的墨家鉅子田父登天,雖然中道崩殂,但終究是觸摸了聖道,百家都想要看看墨家願不願意分享一些聖道感悟。
跟着大人物們來的各家小輩們也在這等盛會之中爭相露臉,或有道家奇葩能夠穿過佛家金蓮,片葉不沾身,惹人驚歎,或有醫家聖手能活白骨,免費醫治千里趕來的百姓,也有佛家沙彌,講經一日,度化百人。
往年這等傳奇,早就登上《天下事》的潛蛟榜之列,名傳天下,但是現如今,大家都知道那位盛世侯沒有到,這些伎倆,終究只是小道,或可以引得一時津津樂道,但終究改變不了天下大勢,與盛世侯所做之事相比,那真是螢蟲之於日月,難以相提並論,先列在《天下事》和各家報紙上,反而圖惹人笑。
當約定的吉時臨近,大日即將中天,只見從太行羣山處,一棟棟黑白蒸汽飛艇簇擁着巨大的飛鵬,排開浮雲萬頃,帶着如同雷霆般的轟鳴聲由遠及近,似緩實快駛來,隨着飛艇艦羣的降落,狂風從天而降,卷得諸子百家蓬蘆靈草翻飛,蓮花搖曳。
佛家蓬蘆之內,一僧人快步進入其中,對着講經首座稟告道,“首座,盛世侯到了,墨家新任的鉅子徐無鬼提議大家一起去迎接。”
僧人這麼一說,講經首座旁邊的老僧面露慍色,“這墨家徐無鬼好不知尊卑!他墨家和周家現在結爲盟友,他不要臉,去迎接一個小輩,難道要我們也不要臉皮嗎!”
這位老僧說的在理,周鐵衣‘來遲’已經是大家給了足夠的臉面,此時竟然要他們那難陀寺的講經首座前去迎接,當真是不知好歹!
講經首座神色依舊平靜,他問了個問題,“道家,儒家的人去了嗎?”
僧人回答道,“道家的大明宮主已經出了蓬蘆,儒家的學部尚書唐安世也出了蓬蘆。”
講經首座點了點頭,“這麼說其他諸子百家的人也動身了,我們佛家不動身,反而顯得不知禮數,也好,去看看他們究竟賣的什麼葫蘆藥,竟然要百家行此大禮!”
等佛家的僧人出了蓬蘆,果然看到百家的人都走向飛鵬降落的地方,只不過諸子百家的老一輩面色如常,但是小輩們難免神色不虞,心懷怨懟。
飛鵬的艙門打開,衆人只見一道金橋橫空而下,金橋彷彿連接此世彼岸,下方陰陽二魚遊動自如,穿梭在一朵朵陰德,功德凝聚的蓮花池中,正是周鐵衣依照太極陰陽鐲演化的七十二般變化之一【渡世】!
下一刻,身穿白色蟒服的青年落在橋上,只見他眼如日月,發如夜幕,靜如山勢,動如江河,彷彿世間諸般美好,都匯聚一身。
“怎麼可能有這般面相!”
幾位相師一邊用幾年沒有見過美女一樣的豬哥狀死死盯着周鐵衣的面相,一邊又不敢置信地抽自己的臉頰,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夢中,或者是在某種幻術之中。
他們作爲能夠來觀禮的三品相師,不說見多識廣,在場很多一品高人的面相至少都見過,這些高人面相確實奇特,但是也只是佔了某一方面的得天獨厚,更多的還要看後天的機緣和道統傳承。
但周鐵衣這個面相不同,僅僅只是屬於個人,就已經奪天地之造化,堪稱相學至極,不過也不算是聞所未聞,因爲這種面相,倒是在多個典籍中記載過,只不過不是相書典籍,而是佛家經典。
佛陀降世,足有三十二相,諸般美好。
“有人幫他後天改運!?”
一位相師迅速反應過來,和周圍的同伴迅速交流,他們雖然以前沒有親自相過周鐵衣,但周鐵衣如果有這般人相,恐怕生下來之後,就已經轟動天京了。
“法無定法,相無定相,這人相也不是一成不變的。”
一位相師說出了相術一個基本理論,而後他又仔細觀察了一下,低聲說道,“其實你們看他山根,眼角這些位置,雖然已經起勢,但仍然可以察覺出一些不完美的地方,就像……就像是沒有完全化形而出的龍脈一樣。”
最後一句話,這位相師用術法直接傳遞到周圍相師耳中,不敢說這等大不敬的話出來。
相比於相師們驚詫於周鐵衣的面相,其他人更在意周鐵衣展現的渡世法門,隨着周鐵衣橫跨金橋,落在地上,周圍先天陰陽大道共鳴,天地日光一下就分化五彩,從中演化出一門說不清,道不明,蘊含無窮奧妙的法門。
“本侯身負天使職責,有公務在身,處理完山銅府墨石諸事,請示了聖上,所以纔來晚了一兩日。”
周鐵衣開口說道,與此同時,他身上的異象伴隨着渡世金橋消散無形,雖然還是那個面相,但是衆人再看上去,就霧裡看花,不再分明,好像每一處都有分毫的差別,以至於越看越覺得奇怪,甚至陷入眩暈之中。
一些小輩弟子身體晃盪,就要昏倒在地,好在身邊的長輩們眼疾手快,直接扶住了後背,傳音入密道,“不要窺探,好好感悟剛剛那法門,能夠領悟十之一二,就足以幫助你削去道途上諸多磨難了。”
這時候一位位剛剛心中還對周鐵衣有所怨懟的小輩們只能夠露出苦笑,先前覺得周鐵衣行爲不端,那是將周鐵衣放在自己這個層次想,覺得對方過於傲慢,不尊重百家道統,但是聞名不如見面,自己連對方的面都看不清,只能夠看清楚對方想要展示給自己看的大道。
但僅僅只是這展示的大道,就足以讓人一生受用匪淺,如何再敢生出怨懟之心。
徐無鬼作爲主人,率先開口道,“周侯作爲天使,處理墨石案乃是公務,我墨家典禮只是私事,自然是公務要緊。”
徐無鬼一句話,就給了周鐵衣來晚的理由,在回京述職之前,周鐵衣自然還是天使,代表的是大夏皇帝,最後來到,在禮數上也是應該的。
那難陀寺講經首座旁邊的老僧眉毛微微一動,在心中默唸了一聲佛號,果然自己在山寺之中待久了,比不得這些世俗人,剛剛若真是他們佛家不來,此時徐無鬼和周鐵衣一番話懟下來,就是他們佛家不尊天使了。
周鐵衣頷首致意,然後開口說道,“想我兩月前還與聖人於墨宮探尋大道,今聖人先臨道一步,未能再徹夜聆聽教誨,實在是一大憾事,不過聖人在世之時,與我探討的一些成果倒是需要拿出來,當惠及我大夏百姓……”
“周侯此言不妥!”
雖然知道周鐵衣和墨家肯定有鬼,但此時學部尚書唐安世不得不硬着頭皮站出來,因爲他不能夠讓周鐵衣將田父定性爲聖人!
周鐵衣轉頭,“哪裡不妥?”
唐安世沒有急吼吼喊打喊殺,他知道周鐵衣的性格,既然今天敢在諸子百家中鬧這出聖人說,那麼一定早有準備。
“田父確實大義於天下,救太行三省道百姓於水火,化月而耀,不過離聖人日月凌空還有一段距離,況且封聖之事,當奏明聖上,請百家裁定,周侯如何敢私自稱聖?”
周鐵衣沉默了一會兒,忽然一笑,“倒是我逾矩了,唐尚書所說之事我是贊同的,不過唯有一點不贊同。”
“哪一點?”
“不是請百家裁定,而是請百姓裁定,尚書以爲是否更爲妥當?”
百姓裁定……
唐安世仔細思考周鐵衣究竟賣的什麼葫蘆的藥,他倒是七竅玲瓏,一下就想清楚了關鍵。
報紙!
唐安世震驚擡頭,看向周鐵衣!
原來報紙還有這個作用,封聖!
不等唐安世繼續說,周鐵衣從秦羽的手中接過一木盒,緩緩打開,純淨的精氣神如同春風拂面,吸引所有人的目光,裡面靜靜躺着一枚墨石!
只聽周鐵衣繼續說道,“聖人有感於天下百姓無有修行之法,特命我行造化之功,研究人造墨石,足以普通百姓研究機關之術,從此再無墨石病之憂,不知此功,可否封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