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鐵衣放下說法印和與願印的雙掌,雙拳虛抱,猶如太極,“那不如跟我學道入武,我能教你們斡旋造化之法。”
兩個少年的目光頓時被周鐵衣虛抱的雙拳吸引,只見雙拳之內陰陽交織,陰中有陽,陽中有陰。
孫乘龍明白這是周鐵衣在提點法門要領,連忙問道,“師父,何爲斡旋造化?”
“道家重生,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我雖未見得萬物,倒是已經見得一生二之理。”
說着他虛抱的雙拳如同蓮花般綻放一黑一白兩條陰陽魚從掌中游出,化作天地陰陽二炁,悠悠然,環於十畝見方,空無一物,如同彼岸的空性蓮花。
下一刻,本來無形無質的蓮花由佛化道,呈現黑白二色,如同無極敷衍太極之相。
下方還在稱頌佛經的大和尚們誦經聲一頓,旁邊的道士們立馬撫掌笑道,“空性不過世外之物,我等尚在世間,只能夠領悟太極之理!”
其餘人帶着笑意看笑話般看向吵鬧的和尚道士們,然後仰頭,認真參悟空中那朵巨大的黑白色蓮花。
“人之道,損不足而奉有餘,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若修得此道,當以人道反補天道。”
孫乘龍略帶疑惑,“師父,修行之法都是汲取天地精粹,養育自身,若以自身反補天道,那如何修行?”
周鐵衣笑道,“我說的是以人道補天道,他人亦可補道,可不是讓你以自身補道。”
說着他攤開手掌,只見黑色的陰魚手中,無窮的天地陰氣聚集,其中佇立着一方空曠無垠的神國。
雖然墨家和公輸家的神國庫存被周鐵衣消耗光,但是大夏內務府的神國庫存還有一些,成立中央銀行的事情確定之後,周鐵衣專門重新申請了三座神國,將內務府中能夠使用的神國全部都調集了出來。
他手中這座神國經過煉製,已經抹消了其中所有的道理,如同原始雞子,混混沌沌。
周鐵衣左手向上擡起,那環繞黑白蓮花的陰魚向上一躍,下一瞬間,就躍出百丈高,無邊的黑色陰氣如同幕布,以火車商會爲中心,遮擋住了方圓十里地界,一時間竟然天昏地暗,如同夜幕降臨。
下方正在做事的人們神色慌張,正想要掌燈照亮。
“道家天象!”
即使是下方修行者們,也用難以置信的目光仰頭看向黑洞洞,仿若無窮高的天空。
雖然證得道家天象之人歷來稀少,但是他們也知道天象的一些表現形式。
最主要的一種就是能夠直接改變天氣,因此才稱之爲天象。
但是在各種典籍記載中,也不過是呼風喚雨,雷霆大作,風雲匯聚之流,哪裡見過這等顛倒日夜,返陽赴陰之法。
好在這黑夜並沒有持續多久。
周鐵衣對兩個徒弟講解道,“清者爲天,天者陰中抱陽,如宇宙無垠,日月凌空。”
他話音落下,那巨大的陰魚眼睛之中,混混沌沌,如同雞子般的神國綻放出純白光輝,這光輝明淨透亮,如同明月朗照。
如今周鐵衣自身就是原始天地,烙印了日月之理,所以將自身【化月】規則拓印到神國之中不用像之前一樣複雜,只需要自身包容這座已經被處理好的神國,完成煉化之後,再分離出去就行。
清幽的太陰之力從天落下,原本應該讓人覺得寒意十足,但是在無邊的黑色陰氣籠罩下,竟然讓人心底生出一股暖洋洋的感覺。
“太陰化少陽,非是天生,而是人生,我懂了,我懂了!”
下方一個道士忽然大聲叫喊道,他抓住這片刻靈機感悟,頭頂聚集的天地祖炁如同風起雲涌,一下子就化作了一團十畝見方的雲層,這雲層在太陰之力的朗照之下不斷翻涌,色澤呈現如同水波一樣的蔚藍色。
雲層中心,一道虛幻的人影身穿道袍,對着太陰一拜。
那朗照的太陰之力落下,竟然讓虛幻的人影逐漸有了凝實之感。
“瀾滄道友竟然想要直接衝關!諸位還請護道一二!”
一位老道神色一肅,手中浮塵蕩起,將周圍一圈人盪開,只見他身旁另外一位老道頭頂罡氣雲涌,雙目緊閉,嘴角帶着天真赤子般的笑容。
周圍的道士們神色一凝,甚至有人喃喃自語道,“太陰化少陽,天生乃是至理,怎麼可能是人生?”
“不對,不對,絕對不可能是人生,瀾滄道友誤了,中了道瘴矣,此乃水中撈月!”
所謂的道瘴和佛家口中的魔障一樣,人得了之後,看似神通廣大,無所不能,但只是錯覺,反而會在這種錯覺之中,萬劫不復。
就比如有人陰神剛定,本來能夠夜行十里,只不過初次夜行的時候,如同御風而行,飄飄然若仙,所以不知不覺行了百里,一時間忘了時辰,等想要返還軀殼的時候,天時報曉,大日朗照,陰魂消散,一身功果,毀之一炬,所以稱之爲水中撈月。
旁邊的一羣人看到道士們先喜後憂,又喜又憂,一會兒對了對了,一會兒錯了錯兒,頓時覺得道家修行怎麼瘋瘋癲癲的,想笑又不敢笑。
反而是一向和道家不對付的和尚們神色凝重,擡頭看向空中明月朗照下,拜月的陰神。
“爺爺,什麼是天生,什麼是人生?”
楚歡歡小聲地問自己的爺爺楚問生。
在火車商會建立工會,摸索雜家前進道路的時候,楚歡歡的實力也飛速增長,已經快要圓滿六品‘同樂’之境。 但是對於這些上三品的隱秘,她知道得還不多。
楚問生依舊是雜耍老人的模樣,甚至他沒有憑藉和周鐵衣的關係,進入宴會的正堂,就和絕大多數普通人一樣,站在外面一圈觀禮。
聽到孫女的詢問,他一邊神色凝重地擡頭看天,一邊說道,“自古道家見得‘天象’,陰神化陽,都要藉助‘雷劫’,所以道家若是真的積累足夠,一般會選擇二月二龍擡頭,或者驚蟄雷雨時分,陰神於破曉前沖天而行,引天雷煉魂,此時萬物復甦,由陰轉陽,若陰神能夠藉助雷霆開闢之力,轉得陽神,一步一登天,最終登上雲海,等雲消雷散,自然見得天象。”
“但如今正是隆冬肅殺之時,又非破曉之時,還是正午時分,這陰陽之力完全就是周鐵衣具現所得,雖然蘊含陰陽相生的妙理,但哪裡及得上真正廣闊無垠的天地,所以此時證道,更像是中了道瘴,見了水中月,下水一撈,一世修行,化作無形,悲悲悲!”
楚問生走南闖北,見過不少高人,所以對這位瀾滄道人‘找死’的行爲並不看好,畢竟佛道兩家,見了道瘴,魔障以爲自己見了真知的不知道有多少,道家三品稀少,最大的原因就是雷劫難渡,不知道有多少得道高人,都倒在了這一步。
楚歡歡倒是對爺爺的評價不以爲然,她看向空中明月,說道,“那如果陰魂化陽,不是天生,亦可人生該如何呢?”
楚問生沉默了一會兒,他本想說這怎麼可能,但是想到不能夠以常理推測的周鐵衣,輕輕一嘆,“那就是在道家之中再開一道!”
樓頂本來在給兩個徒弟講解道途的周鐵衣也一愣,目光看向瀾滄道人聚集的雲氣,雲氣之中煉化汪洋澤波,積累倒是足夠了。
但道家積累足夠的四品即使不說過江之鯽,但也絕對不少,能夠渡雷劫卻少之又少,最主要就是很多罡氣本身的陰陽轉化之理這些道人並不清楚,難以同時掌握相反的陰陽罡氣轉化,所以需要雷霆開闢陰陽中樞,讓自身領悟陰陽變化之理。
如同周母這種,還沒有證得三品,就已經見了天地六氣變化,因此才被稱之爲道家魚龍,若不是當年道心有損,三品根本無法阻礙周母前進之路。
“倒是膽子大,只不過能不能夠理解,就要看你自身了。”
周鐵衣輕笑一聲。
以雷霆轉化神魂陰陽當然不是必須的,就比如師姐當日轉化陰陽,是以一個國度生死作爲轉化,以自己兩世爲人融合爲契機,五帝輪轉爲道理,自然也能夠化陰神爲陽神。
只不過那種轉化比如雷劫登天還要困難,屬於不可複製的證道之法。
但周鐵衣結合自身的天賦,對於大道的理解,倒是推演了一種更爲安全的證道之法,雖然不像道家三品‘天象’一樣逍遙自在,但卻在證道之時安全許多。
周鐵衣重新看向兩個徒弟,繼續講道,“濁者爲地,地者靜中生動,如胎盤嬰兒,一日一漲!”
周鐵衣說話之時,外界風雲突變,空冥的天空中,隨着大量水汽被瀾滄道人帶到空中,陰陽轉化之下,一道道銀白色的雷霆開始縱橫交錯。
這些雷霆沒有一道道落下,而是以瀾滄道人的雲氣爲中心,飛速團聚,即將化作一顆巨大的球形閃電。
真正的天威之下,連周鐵衣本身遮擋天空的夜幕都有種被一條條雷霆撕裂開來的感覺。
周鐵衣神色平常伸出另外一隻右手,右手之上一條白魚從半空中躍出,忽然白魚張口,在衆人錯愕的目光中,直接將空中瀾滄道人的陰神連同半座罡氣吞入腹中,然後一躍而下,向遠處扶搖山山腳下空地落去。
空中巨大的球形閃電霎時受到了刺激,恐怖的雷霆如同彗星,拖曳着一條條雪白色的焰尾,帶着雷霆火花而下。
一時間天地煊赫一片,巨大的白光爆發,讓地裡就像是生出一顆太陽一般璀璨,隨後就是轟隆隆的雷聲,讓所有人腦袋一白,無論是聲音,還是顏色,都只覺得是白茫茫一片。
當真是大音希聲,大象無形。
只不過追着白魚入地之後,地裡已經不是雷霆的天下,看似恐怖的雷霆之力,在廣闊無垠的地面削弱之中,層層遞減。
入地的白魚同時展現【補地】之法,衆多道士護法之中的瀾滄道人肉身竟然在這種牽引之下,幾個呼吸之間就迅速腐敗枯萎,化作一捧灰砂與腳下大地相融。
“失敗了?”
旁邊的道士錯愕,剛剛的變化太快,他們只看到周鐵衣手掌彷彿是一條陽魚,好像要帶着瀾滄道人逃遁,但是陽魚入地的瞬間,雷霆緊追而下,最終雷霆落地,好像是追上了陽魚,泯滅了其中包含的陰魂,導致證道失敗。
“還沒有。”
另外一個反對的聲音傳出,衆人看過去,正是身穿紫衣,當朝三品的青衣儒生柯黯然。
柯黯然神色凝重,看向地面。
他剛剛一瞬間能夠感受到,瀾滄道人的一身功力都用來填補此地地脈了。
他話音剛落,只見地面之下,一條條玄黃地脈受了雷霆之力和瀾滄道人一身功力刺激,開始勃發。
那雷霆墜落的地方,地面裂開數十畝的口子,地面下沉的同時,無窮無盡的先天澤波祖炁匯聚,一片藍汪汪的光輝凝聚,牽引水脈匯聚,不一會兒竟然在扶搖山腳下的空地形成了一汪小湖。
湖水蘊含雷霆氣息,蘊含精練罡氣,帶着溫潤潤的風,向着周圍盪開,只見原本已經陷入冬季枯敗的樹枝們就像被春風一洗,枝葉上白雪花開,綠葉新生。
其他的修行者們這個時候也反應過來,柯黯然寬大的紫色袖袍一蕩,在中間化作一面水鏡,倒映出那座湖水,生氣匯聚,地脈上涌,在碧藍如洗的湖面之上竟然開出一朵朵玄黃蓮花。
其中最大的一朵玄黃蓮花立在湖中,一開放,就顯露出一眉眼俱全,憨態可掬的嬰兒,嬰兒跌跌撞撞起身,對着天空明月一拜,“謝過祖師傳道之恩。”
在上空的孫乘龍,鄧學虎二人將腳下的變化看得一清二楚,對於周鐵衣的手段已經難以用語言表達。
周鐵衣狀若隨意,繼續說道,“若是修得這斡旋造化之法,在上化月,澤被萬民,在下補地,養育萬物,天地不缺,我命不失,與天同壽,與地同庚,不過爾爾,此道伱們可願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