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要走了李自成！”
兵敗如山倒，隨着幾路掩殺而至，本來還有着雄心壯志的李闖軍如今皆在潰退，當然其中也有頑抗的，不過在王鬥帶着騎兵追殺而至的時候，這些許的頑抗也就不值一提了。
李存喜所轄的南營，實際上一直沒有遭受什麼損失，甚至還是佔着上風的，因此一直在城外叫陣溺戰。
卻沒料到，從西面大營而來的潰兵此時一下子衝進了他的大營，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
李自成只來得及叫上李存喜，就攜着他向南潰退，沒辦法，李存喜這邊根本就沒做多少準備，而明軍那位大將卻是毫不停歇的衝殺而來，根本沒給他們整兵的機會！
王鬥此時搶到了一匹好馬，這是李自成的御馬之一，來不及帶走了，反倒給了王鬥一個好腳力，看見那處有敵人集結，就朝着哪處衝殺而去，後續的明軍步軍也是亂成一團，不過此時李闖軍兵無戰心，加上那些明軍降軍降將的帶頭，基本上都在跪地請降，此時不怕亂！
“陛下，接下來是去保定還是退回山西？”
李存喜小心翼翼地問道，李過死了，他自然很高興，但是他也知道了李自成已經在兩天前讓牛金星帶着李來亨回長安了，這證明，他李存喜定然不能擁有大順太子之位，也爭不過。
生怕李自成爲了繼承穩定，把他給砍了，李存喜可知道李自成心狠手辣的，自己畢竟只是個義子。
李自成此時倒是沒有想那麼多，他想先逃到一個安穩的地，原定計劃是撤往山西，其實現在他們能走的也就兩條路，一南一西，這和大軍攻來的路線倒是差不多。
而此時山西那邊，李自成想了想，實在是沒把握，那些降官降將們，要是知道他大敗虧輸，恐怕個個都等着拿取他的項上人頭來保命的。
“去保定！”
李自成略一想便說道。
他必須得小心點，那些個老狐狸，說不定就會化成惡狼，世家大族都不是什麼好東西，他現在是在玩刀尖上的舞蹈，必須保證萬全才行。
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能收攏起部隊，畢竟老營這邊若是能能收攏，也能有幾萬人，到時候再南下或者西退就好辦了，老營不是那些明軍降兵降將，還是能靠得住的。
“末將尊旨！”
李雙喜此時趕緊說道，他很乖覺，自己的那些個手下大多都是李自成的，能打的還都是李自成撥來的老營，而他拉攏的卻是部分明軍降兵降將，那些人如今已經消失不見了。
李雙喜心裡還是有幾分數的，自然也就很順從的遵着李自成的命令，此時根基未穩，先活命才能考慮其他的。
“賊軍。”
就在這時候，一名護衛突然驚叫道。
李自成趕緊回頭，後面騎兵奔馳激起塵埃隱約可見，很顯然追擊他們的明軍到了，像他這種級別的，明軍當然要全力追殺，恐怕這時候不只是一路追兵在搜捕他，恐怕是京師的兵都派出來追殺他了。
李自成心知，此時若是能有個兩三萬人，殺個回馬槍，說不定就能直接衝殺進大明京城，不過，看看身邊，如今的護衛也就這百十餘人了，其餘的步軍都被衝散了，兩條腿的也追不上四條腿的。
他沒敢再繼續耽擱，急忙一踢座下戰馬，率領着這僅餘的騎兵向着保定方向狂奔，李自成看着後面的追殺，不敢從官道上狂奔了，直接上了山道，繞遠了路，不過這樣的話後面的追兵速度明顯要快一些，現在只期望着保定那邊，能堅持住。
不過就在一天後他們繞出山路的時候，也已經晚了，雖然不顧惜馬力，不過這跑得匆忙，什麼都沒有帶上，此時天氣還頗爲寒冷，也沒有什麼野果，耽擱了不少的時間。
繞出山路，見着沒有追兵追來，李自成剛想鬆一口氣，此時就看到了一小隊明軍騎兵出現在不遠處的視野中。
“快，殺了他們！”
李雙喜也算是頗有一手武藝，要不然也不會被李自成器重，此時帶着人馬衝了上去，這一隊明軍騎兵很快就覆滅了。
不好！
剛剛殺了最後一名意圖逃跑的明軍騎兵，此時就聽見了大隊的馬蹄聲，這裡，哪還有他們自己的騎兵，李自成趕緊帶着他們向着保定衝去，這是唯一的生路了。
遠遠的已經可以看見保定城頭那面劉字大旗已經出現在視野，不過李自成心裡卻沒有一絲一毫的僥倖心理。
“快開門，聖駕到了！”
李雙喜此時急忙衝到保定城下，衝着上面大聲喊道。
城牆上一個腦袋探出，緊接着又縮了回去，然而他們期待的城門卻沒有打開，甚至也沒有人再露頭，整個保定就像變成一座死城般鴉雀無聲。
“快開門，聖駕到了！”
李雙喜此時焦急地喊道。
李自成嘆了口氣，上前拍了拍他肩膀說道：“別叫了，明軍要是沒來或許會開門，現在明軍恐怕已經趕到我們前邊了，他們沒出城抓了咱們獻給明軍，就已經算劉芳亮還顧着一點舊情了。”
這沒什麼奇怪的，樹倒猢猻散，只看看身邊，現在僅有的百十餘人，如今的灰頭土臉，都這幅模樣了，不用猜也知道這繞路雖然安全了，但是大失敗的消息也提前傳到了。
甚至，現在這保定城內恐怕就有明軍在談條件，要不然劉芳亮也不會把“闖”字大旗降下來的，現在沒出來拿了他嚮明軍輸誠就已經算講情面了。
“劉芳亮這個畜生！”
李雙喜此時看着頭頂空蕩蕩的城牆悲憤地說。
李自成沒有再說什麼，默然地轉過頭，看了看已經相距不到一公里的數百名追兵，然後從一名侍衛手中接過長矛，控制着戰馬緩緩轉過來，看着越來越近的敵人他橫矛而立，那些侍衛也紛紛亮出武器，在他兩旁都是背靠着緊閉的保定城門，默然地一字排開等待最後的命運。
“我這個皇帝是不是很失敗？”
李自成看着這些衝殺來的明軍，個個都是滿良的興奮，他苦笑着說道，他這個天字第一號的反王，如今可是香餑餑。
“陛下，孩兒不知道別的，只知道老鄉們以前很苦，跟着你有口飯吃了。”
“哈哈，有口飯吃，若不是沒有飯吃，我們何至於此，大丈夫死也死個轟轟烈烈！孩兒們，隨我衝！”
“吃闖王，喝闖王，闖王來了不納糧!”
李自成說完猛一踢戰馬，帶着這僅餘的百餘騎朝着明軍這數百騎衝殺而來，在他兩旁所有侍衛全部催動戰馬，就連李雙喜此時也提着刀跟了上來，哪怕有再多的心思，此時他們這百餘人卻是萬衆一心。
而他們對面，數百名明軍騎兵同樣逐漸變爲橫隊，端起了一支支長矛向着他們撞過來，兩支隊伍在瞬間就撞在一起。
李自成可以說是一馬當先，就在撞上的瞬間猛一側身，避開了當胸刺來的長矛，與此同時他手中長矛刺進了對手的胸前，衝擊的巨大力量讓長矛直接穿透敵人的身體，兩人錯身而過，李自成右手一把奪過他的長矛，就像長了眼睛般從背後刺向左側，那長矛徑直刺進身邊襲來的那個明軍的肋下，與此同時李自成左手抓住了自己的長矛從第一個敵人前端順勢抽出，反手向前一擲正中第三名明軍騎兵胸前。
一個照面，連殺三人，這就是他大明朝第一反王李自成！
而他右手直接棄矛，一把抓住右側一支刺向自己的長矛，向上用力一彎，白蠟杆的長矛被他瞬間彎成弓型然後向前一遞，矛尖刺進又一名騎兵的咽喉。
不過也就是在同時，只聽見弓弦一響，一支利箭正中他胸前。
李自成沒有絲毫遲疑地拔出箭來甩手擲了回去，那支還帶着他一絲鮮血的箭掛着風聲正中偷襲者的面門，而他的手向旁邊一掃正掐在一名騎兵脖子上，然後猛一用力，將這個一百多斤重的壯漢直接單手舉起，大吼一聲狠狠砸向敵人，又兩名騎兵一下子被砸落馬下。
就在這時候，一支長矛驀然間到了肋下，李自成猛一側身。
但動作卻慢了點，那矛刃在他肋下瞬間開了一道口子，鮮血立刻噴涌而出。
他就像野獸般咆哮一聲，掄開拳頭砸在對手胳膊上，在後者的慘叫聲中，居然將其胳膊直接砸斷了，不過大量的失血也讓他開始頭暈，雖然是沙場百戰，但是己身也畢竟開始老了。
“陛下，您快走！孩兒爲您殿後！”
李雙喜此時急忙衝到他跟前，揮刀替他擋開一支長矛，同時焦急地喊道，此時也沒有什麼雄途大業了，他沒有李自成的魅力號召力，他也願意爲李自成效死！
“老子不走，今日無非一死，隨我殺！”
李自成奪過一支長矛順手又將一名騎兵挑落馬下同時喊道。
“好，今日無非一死，孩兒隨您……”
李雙喜也顧不得了，反身又開始衝殺，李自成的侍衛個個都是百戰精兵，沙場精銳，此時在和數百明軍騎兵的廝殺中，反而佔據了上風！
驟然間他身後一連串弓聲響起，幾乎同時一道道鳴嘯聲掠過頭頂，緊接着又衝過來的一隊明軍騎兵中一個個中箭而倒，然後城門開啓的聲音在後面傳來，喊殺聲也隨之響起，李自成回頭望去，一隊步騎兵正在涌出保定城，向着他這邊殺了過來。
“陛下……”
保定城頭，劉芳亮此時渾身浴血，他不是不救，而是無力救援，保定城雖然奪下了，但是城中大部分還都是原本的明軍，所以明軍先頭部隊到來，城門就被直接打開了，劉芳亮無奈被迫投降，並遵守號令降下了“闖”字旗，然後趁明軍來將不備，直接反手一擊，再度倒戈！
“末將救駕來遲，請陛下恕罪！”
渾身是血的李自成，陰沉臉看着劉芳亮，很顯然他不相信劉芳亮的說辭，不過劉芳亮最終還是做出他的選擇了，這一步走出，顯然再無回頭路了，這一點很重要。
“快起來，制將軍，此時還有多少兵馬可用？”
李自成趕緊扶起劉芳亮，他手下此時也無人可用，也只能用劉芳亮了，而且這城中大部分都是劉芳亮的人，李自成此時深吸一口氣問道。
“啓奏陛下，就只有這些了。”
劉芳亮深吸一口氣，此時指了指周圍。
“就這些？”
李自成掃了一眼，無語地看着兩旁，總共也就是幾百人，約莫也就七八百了，裡面只有不到一百名騎兵，而且騎兵還都是他帶來的，也就是劉芳亮虛張聲勢，否則估計還嚇不退那些明軍騎兵，想要那幾百明軍騎兵全軍覆沒，此時保定這裡的實力都可能辦不到！
話說這保定好歹也是大城，只有這點兵馬還是有點過於誇張了。
“啓奏陛下，保定的青壯此前都被明軍集結，城中剩餘的也就是那些大戶家的家丁，方纔被殺空了。”
劉芳亮解釋了一句，不殺不行，也是殺了那些大戶，這幾百大順留守的士兵才願意重新反水的。
實際上本來有一千五百人左右的人馬，不過和那些明軍以及大戶家丁拼殺之後，也就只剩下這麼點人了。
“這些大戶，早晚一個個殺個乾淨！”
李自成冷笑着說，要是能有一千多人，還能重整旗鼓，收攏潰兵，可是現在這點人，出城都不敢了！
“立刻準備乾糧，調齊所有兵馬，撤！”
李自成不準備在這裡待了，明軍的追兵再慢，通過官道來的，恐怕也都接近了這裡，而且明軍還可以通知沿線的城池，那些城中沒有被屠城的，恐怕個個都要反水，都要取他這個天字第一號反王的腦袋！
這京師周邊，大戶人家絕對是很多的，這周邊雖然大部分城市李自成都攻佔了，特別是南邊和西面，但是城中反賊絕對還是佔據大多數的，只是之前李自成勢大，現在則不一樣了，恐怕都想要李自成的命了！
“陛下，外面又有兵馬過來！”
就在這時候，城牆上瞭望的士兵突然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