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嵩此時只覺得心寒,但是卻也不那麼擔憂,因爲之前他已經吩咐人去點火了,大不了和這些人一起葬身火海,當然,一旦火起,這些人恐怕就直接四奔逃命去了,那還顧得上攔他?
此時他身邊的閻忠卻是低聲道:“將軍,沒有兩宮和皇子在手,我們佔不了大義名分!”
皇甫嵩聽聞此語,卻也知道這是良策,沒有大義名分,他這個左中郎將,去得任何地方,恐怕一亭吏就可羞辱,那麼還是要趁亂擄走兩宮和皇子,此時黃祖在後面瞅見皇甫嵩極其鎮定的表情,感覺心中不妥。
果然,沒等他和曹操幾人商量,此時就看到濃煙忽然升騰而起,此時黃祖心中恐懼,立刻不管不顧的大叫道:“快!殺了他!射箭!”
兩邊早就繃緊了神經,拉開了弓弩在互相瞄準,聽到他下令,箭矢頓時在宮殿面前橫飛起來,數名皇甫嵩的近衛躲避不及,被弓弩釘死在了地面上,當然對面,也有幾名士兵慘叫着倒了下去。
此時皇甫嵩卻是無視身邊不斷落下的箭矢,左右護衛護着,他取出自己的趁手的強弓在手,沉着地將對面的射手挨個清除。
“當!”
一支箭矢撞擊在他的胸前,強大的衝擊力打斷了他的動作,箭矢偏離了目標,紮在了他本來瞄準的黃祖旁邊的木廊上,箭矢入木三分,尾部的翎羽不住地顫動,此時黃祖被嚇得跌坐在地上,轉身就消失不見。
皇甫嵩此時正欲待再次引弓,肩上陡然一痛,卻是被一隻箭矢所命中,兩軍對壘,哪怕以他的防護力度,此時卻也不免暗箭穿身,也幸虧他有一分武力在,如今還仍舊是大漢的左中郎將、都鄉侯,得大漢國運庇佑,區區暗箭,在此時也未曾傷得了他。
“將軍!”
“君侯!”
此時,其他人卻是免不了擔心,近衛和其他部下一起驚呼起來,閻忠此時在後面小心道:“將軍,太危險了,先撤下來!”
皇甫嵩此時卻是反手拔下箭矢,按在弓弦上,就對着敵人射了回去,箭矢破開敵人身上的皮甲,又從他後背穿出,扎入了牆上。
那名弓手也是神箭手,他精心瞄準,等待着時機,卻是一箭就射中了皇甫嵩,正在高興地時候,見到本該被射死的敵人卻是混若無事一般,反手就拔下了身上的箭矢,差點嚇得魂飛魄散,接着他胸口一痛,慘叫着倒在了地上。
皇甫嵩此時再次抽出箭矢,張弓對準了對面的敵人,此時他對面的弓弩手們面露驚恐的神色,神射手本來就是戰場上最令人畏懼的敵人,此時他瞄向哪裡,敵人就紛紛往兩邊避開,他們之中許多人其實本來就是皇甫嵩的屬下,甚至在昨天還都遵從着皇甫嵩的命令,如今雖然迫於上級的命令,向着不久之前的同袍射箭,但是士氣委實不高。
皇甫嵩爲大漢唯二的兩位一直軍權在握的大將,但凡是漢軍,無人不知其名,所以曹操纔有放他歸去之語,非是曹操不想拿下他的頭顱,而是明白,那非得死戰不可。
不過黃祖幾人卻是不願意放歸了皇甫嵩,曹操爲客將,背後的曹氏雖然不是第一流的士族,卻也在很多士族面前有些情分在,而江夏黃氏卻不然,因爲黨錮的原因,黃氏已經久不在朝中,就是去年解除黨禁,家主黃琬也還沒至兩千石。
他們幾人沒有曹氏背後的強援,自身也是歸屬爲皇甫嵩的部將,於是強令士兵必須殺得皇甫嵩,士兵的戰心本來就不足,加上前番皇甫嵩任由他們肆虐京師,這可是大罪,也就皇甫嵩能替他們頂着,所以沒多少人願意去殺皇甫嵩。
此時又見了皇甫嵩神勇無比的表現,不愧爲大漢柱石,這些士兵們這時候更是戰意全消,臺階上,有個低階軍官恨恨地將手中的盾牌砸在地上,站起身來,怒吼道:“前隊的都給我退到邊上去,給君候讓路!”
數十名甲士互相看了看,提着盾牌“嘩啦啦”地站了起來,向着邊上走去,讓出了中間的道路,那軍官身邊一名監視他們的黃祖親信此時怒道:“都不準動,你們是想造反嗎?”
那軍官此時也毫不客氣的冷笑道:“老子就是造反了,你待如何?”
這名黃祖親信此時立刻持劍在手,朝着左右喝道:“給我殺了他!”
而此時,皇甫嵩卻是手指一鬆,箭矢呼嘯飛出,那名正持劍的黃祖親信此時腦袋猛然爆裂開來,無頭的身體被強勁的力道帶起,然後跌落在地面上。
此時曹操早在濃煙四起的時候,就察覺不對勁,直接跑了,黃祖等人跑得慢些,但是也跑了,此時隨着那名黃祖的親信死去,四周無人發聲,皇甫嵩此時自然也就沒了什麼威脅了,看着這北宮,以往他來之,都得小心翼翼的地方,而如今,皇帝已經變成了屍體,他現在則是踩在了御道上。
物是人非,不外如是。
他一步一步地往外走,那些本來圍着他的甲士和射手像被劈開的波浪,向着兩邊涌去,此時也已經開始四散了,而皇甫嵩哦近衛們拿着武器跟在皇甫嵩的身後,緊張地看着邊上沉默的甲士和射手。
北宮火起,張郃等人本來已然攻入北宮,本擬已經勝算在手,此時卻是進退兩難了,進,大火可是不認人的,退,卻是功虧一簣,眼看目標就在眼前,擒下此人,功勞不小!
“困獸猶鬥,將軍,如今不妨暫撤,守衛南宮,只要兩宮和皇子在,將軍的功勞就在,皇甫嵩跑了,卻也無妨。”
此時郭圖上前,獻計說着,張郃一聽,也就順臺階下了,確實如此,多一份功勞雖然好,但是這功勞太難拿的話,不妨暫時放棄。
“傳令,命人救火,驅趕亂軍,無需殺傷……”
一番命令傳下,此時張郃就看着亂軍此時蜂擁而出,實在是各處火點都燃起來了,自然是開始逃命了,張郃令下,也不阻攔他們,只命人在後驅趕這些人出城就是了。
稍後,張郃就帶人回到了南宮,剛看見宮門,此時張郃就臉色一變,只見這裡竟然多了許多死難者,都是己方的禁衛,宮門大開。
“將軍,不好,常侍裹挾宮女太監作亂,吾在平亂時,皇甫嵩帶着精銳小隊人馬趁機殺了進來,挾持了兩宮和皇子……”
“人呢?”
“皇甫嵩想要從此門殺出,被吾等力戰阻擋,如今推入宮中了。”
聽着此語,張郃看向左近的程鵬,道:“程校尉,你帶人鎮守此處宮門,務必不能使人從此越過。”
又看向蹇碩,道:“將軍和吾、文丑將軍分別搜索宮中,今番此賊既然到了這裡,就別再走了!”
一些本來亂紛紛的宮女太監,看着大軍接管城門,再次涌入,此時基本都很識趣的跪下了,張郃的目的也不在殺人,命人讓這些人集中,暫不處理,分出大軍去搜索皇甫嵩及幾位常侍的去處。
蹇碩此時獨擋一路,他是太監,對宮中也是極其熟悉,哪裡能藏人也很是明白,很快就帶着人馬搜至一處大殿前,此時看着對面,蹇碩對着廊柱後面道:“大長秋,幾位,現在又當如何?”
此時廊柱後面藏着的郭勝聽着這熟悉的話,卻是默默不語,希冀蹇碩這是在詐他們,而此時蹇碩哼了一聲,擡腳跨過門檻,走進了大殿。
擡手命衆軍進去搜索,直接就把郭勝等人逼了出來,郭勝等人身邊,也有這樣些拿刀的武士,此時殿中,郭勝驚恐地看着蹇碩帶着士兵涌了進來,狂亂地揮舞雙手,亂喊亂叫,“擋住他,別讓他過來!”
這些個武士其實都是花錢養起來的,此時大殿中還有幾個郭勝的心腹甲士,本來都拿着出鞘的環首刀,但是看着身高馬大的蹇碩和他身後的大批軍士,此時這些人也都是明智地退到了邊上。
“混蛋!”
郭勝伸手去抓一名武士手中的武器,罵道:“養不熟的狼崽子!叫你們辦點小事都辦不好!”
那名武士此時不敢還手,狼狽地往後面退了幾步。
蹇碩此時上前,嘆氣一聲,道:“大長秋,還請體面些!”
郭勝卻是不聽,拿着刀亂舞,彷彿這般就能是無人能敵一般,可惜他舞的不得章法,本來他也是有幾分本事的,雖說比不得之前的趙忠,但是若是不慌亂的情況下,自身也是一名百人敵的。
可是此時,一番亂舞之下,卻是被幾名長戟士上前,合力之下,幾番敲打,就把他的刀敲下,然後一頓亂打。
“啊!”郭勝被打的滿地打滾,哀嚎道:“別打了,別打了!”
此時,束手被擒,被押解進來的張讓卻是低聲道:“蹇公,殺人不過頭點地,痛快些吧。”
蹇碩此時哼了一聲,道:“放心,張公,你的那一刀不會省了的。”
蹇碩和張讓等人不同,他並不像是常見的宦官那般陰柔,而是看着就像是一名勇武非凡的猛將,所以和其餘常侍也不太對付。
他擡眼在大殿中環視了一圈,只見董太后和董候在,於是就問道:“皇后和皇子呢?”
而此時,幾個中常侍如同鵪鶉一般的地下了頭,連話都不敢說。
董太后一直在冷眼看着大殿中的鬧劇,忽然開口道:“皇甫嵩剛纔來過,宋典他們和他簇擁着皇后出去了。”
邊上郭勝還在慘叫,張讓第二次哀求道:“蹇公,停手吧,他都快被你打死了。”
……
大概半個時辰前,此時郭勝張讓等人召集出藏着的武士,忽然發難,然後妄圖挾持兩宮和皇子出奔,卻不料張郃留下的人雖然少,卻也警覺,發現之後就殺了過來,正在廝殺間,皇甫嵩就帶着人殺來了。
皇甫嵩幫着常侍殺退北軍的人馬之後,還真想盤問常侍們一番,此時就聽見外面的人衝了進來,道:
“報!”
傳令兵衝了進來,高聲道:“將軍,敵軍已經過了章德殿,離這裡不到百步了!”
此時皇甫嵩命人扶住了得知何進死訊的何蜜,一旁的劉辯也被人扶住,此時皇甫嵩正對着董太后身邊的劉協道:“董侯,........”
“慢着!”董太后忽然厲聲道:“皇甫嵩,你想把董侯帶到哪裡去?”
“叛軍就快打到這裡了........”
董太后怒道;“你敗了,你纔是叛軍!”
“這........”,董太后這麼不客氣的話,讓一旁的閻忠眼神一厲,不過皇甫嵩此時咳嗽了一聲,道:“請聽我解釋........”
董太后此時卻是厲聲叫道:“董侯留在洛邑,再有大亂,也能不失公侯之望,要是被爾等帶走了,說不定會死於亂軍之中,我也決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左中郎將,陛下待你不薄,你非得如此做?”
皇甫嵩聽聞此語,此時也不得不苦笑道:“太后說的不無道理,那麼,吾就只問一次,董侯,你願意跟吾一起走嗎?吾定能護你周全。”
劉協此時看了看左右,卻還是拉着董太后的手,道:“我要留在這裡。”
“跟我走也不一定好,”皇甫嵩此時長嘆一聲,對着一旁的皇帝遺體彎了彎腰,然後直起身來,衝着劉協和董太后道:“那就請諸位自己保重了。”
此時宋典等人也默契的跟着他,扶着昏迷的皇后和茫然無措的劉辯,就要外奔,裡面的董太后此時聽着外面一陣廝殺,卻是不知該如何是好。
而此時,郭勝等人對視一眼,卻是拉着劉辯和董太后就走,如今要不然跟着皇甫嵩一同出奔,要不然就留在這裡等死,任誰掌權,都不會放過他們的。
不過,北軍勇猛,皇甫嵩雖然竭力拼殺,卻也未曾衝出宮門,又聽得張郃帶着大軍回援了,立刻命死士糾纏,他再帶着人藏入南宮之中。
此時郭勝等人也不得不如此,不過他們被熟悉的蹇碩給先找出來了,此時,藏入宮中的皇甫嵩也知道,躲下去遲早也會被找到,只能是一不做二不休,開始四處點火。
“那裡有火光,快!”
這賊子,張郃看着南宮也開始點點星火而起,頓時破口大罵,以他的涵養也被激怒了。
而就在此時,忽然點點星雨忽然落下,張郃猛然望天,卻是大喜道:“衆軍,把守各處要道,賊子技窮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