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豐年是在看到我之後,才匆忙的掛斷了電話。他帶着一身的煙味和寒冷靠近我。“快上車吧,外面冷。”
從醫院離開後。厲豐年送我回了公寓,他自己卻沒有跟着一起上樓。
上午還歡聲笑語的房子,在少了厲豐年一個人之後,就跟缺少了生命力一樣,安靜的可怕。連時間都過的異常的緩慢。
電視里正重播着昨天的春節聯歡晚會,我看着電視。但是眼神的焦點卻散開着,茫然無神。
做晚飯時。我還是多做了厲豐年的份,飯菜上桌,我和周東昇都吃完了,厲豐年還是沒有回來。
我正準備收拾碗筷。周東昇從我手裡把碗筷接了過去,“姐,你這樣心不在焉的樣子。別洗碗了,萬一碎了劃到手。姐夫回來又要擔心了。”
“你去休息,還是我來洗,又不是第一次洗碗。怎麼會摔碎。”
嗡嗡嗡。
我正跟周東昇推拒着。手機在這個時候響了起來,屏幕上印着厲豐年的名字,我的雙眼一下子就亮了起來。
周東昇也看到了,他偷笑着,“姐,這下你沒時間跟我爭了,快接電話去吧。”
臉上浮着一抹淡紅,卻擋不住激動地心情,抓起手機就按下了通話鍵。
“豐年。”我急切的喊了厲豐年的名字。
電話那邊的確有人的說話聲,但是好像都是遠遠地,我把音量調到最大之後,才終於聽清楚。
女人聲音清亮,陌生中帶着一點點熟悉,直到她叫了一聲“哥”之後,我纔想起來這是厲皓月的聲音。
“哥,這道糖醋排骨可是我做的,你嚐嚐看,覺得味道怎麼樣?”厲皓月語氣輕快地問道。
“還不錯。”厲豐年的聲音更遠些,但是還是聽得清楚。
“哥,不錯就是不錯,不好就是不好,什麼是還不錯嘛?”厲皓月甜膩膩的對着厲豐年撒嬌,“哥,你再說一遍,覺得味道怎麼樣?好吃嗎?”
“好吃,”厲豐年無奈道,“你這丫頭,在家的時候從來沒見你進過廚房,沒想到在國外幾年,竟然也學會做菜了,這是要變天了嗎?”
“嘻嘻,”厲皓月的笑聲隨之傳來,“哥,還是你瞭解我,其實我根本不會做菜,這道糖醋排骨也不是我做的。是……”
厲皓月笑嘻嘻的賣了一個關子,然後道,“是明珠姐做的。”
沈明珠!
原來一起吃飯的不止是厲豐年和厲皓月,竟然連沈明珠也在。
我抓着手機的手緊了緊,從餐廳離開,徑自往樓上走,回到房間還反鎖門才放心,繼續小心翼翼的聽着。
電話那邊我良久都沒聽到厲豐年的聲音,反而是厲皓月還興奮的往下說,“哥,我告訴你哦,今天這一桌子菜,其實都是明珠姐做的,全部都色香味俱全,真想不到明珠姐這樣的千金小姐,居然也會做菜。哥,你有這樣的妻子,肯定是三輩子修來的福氣。”
“皓月,你這麼誇我,我會不好意思的。”沈明珠羞怯道,“而且我還不是豐年的妻子,只是未婚妻而已。”
“都差不多,上次你們確定婚期,我可是連飛機票都已經買好了,準備回國爲了參見你們的婚禮。要不是哥突然接手集團公司,你們也不會忙的沒時間結婚,才延遲了婚禮。不然我現在都要叫你嫂子了。”
原來厲皓月知道厲豐年延遲婚期的理由,竟然是這個。
“今天我爸也在,沈伯伯也在,不如選日不如撞日,今天看看黃曆,在重新定個日子吧?”厲皓月興奮的提議道,隨後聽見她大聲地喊了管家的名字,讓他拿老皇曆過來。
“這天怎麼樣?正月十八,可是大吉大利的日子。”厲皓月像模像樣的提議道。
“皓月,這是我的事情,我自己會決定。”厲豐年聲音低沉着,又透着一股威嚴。
可是厲皓月根本不怕,“哥,你那麼忙,這種事情我跟明珠姐決定就好,像是定日子啊,挑婚紗,挑西餅什麼,全部交給我們就好,你呢,只要空出時間來參加婚禮,ok?如果你不喜歡正月十八,正月十五也可以,正好元宵節呢?”
啪!
重重的聲響傳來,我不知道具體是發生了什麼事情,隨即電話那頭就沒有了說話聲,靜靜地全部處在寂靜中。
好一會兒之後,電話那邊一下子又變得嘈雜,各種聲音都有,我唯一聽得最清楚的就是厲豐年低沉的聲音。
他焦急的喊着,“皓月,皓月,你怎麼了。別緊張,深呼吸,慢慢來,深呼吸。藥呢?你的藥帶了嗎?”
連沈明珠和厲旭成都擔憂着叫着厲皓月的名字。
很久之後,終於又傳來了厲皓月的聲音,“哥……哥……,我都不知道自己可以活多久了。”
“大過年的,別說這些不吉利的。”厲豐年冷聲道,原來他也相信這些沒有科學依據的迷信說法。
“哥……,我最大的願望,就是想在死前參加你的婚禮,哥……你難道還放不下那個人,不願意跟明珠姐結婚嗎?哥……明珠姐纔是最適合你的人……”
聽着厲皓月沒了平時的盛氣凌人,如此虛弱的,一聲一聲的叫着哥,一聲一聲的懇求着,連我聽着都動容了,更何況是跟她有着血緣關係的厲豐年。
“哥……求求你……求求你……答應我吧……”
在厲皓月的哀求聲中,我的心懸的高高的,就怕在此時聽到厲豐年的聲音。
“豐年,你妹妹都這樣求你了,難道你還是知名不誤,不肯答應嗎?”連厲旭成也急到了發飆。
我閉着眼,靠在冰冷的牆壁之上,腦海裡幾乎可以浮現出厲豐年糾結到左右爲難的模樣,原來這就是厲皓月的“以死相逼”,如果不是真的鐵石心腸了,又怎麼可能……怎麼可能不答應……
“皓月,你先吃藥。”
“我不吃,哥,今天爸和沈伯伯都在,我也回來了,如果這樣你還不答應我,我還吃這個藥幹什麼,還不如死了算了,下去找媽好了。”
又是一陣良久的寂靜,只是隱隱的可以聽到厲皓月哭泣的聲音。
我記得厲豐年跟我說過,他母親去世時,唯一囑託他的就是要好好在照顧厲皓月,厲皓月在這時候提到母親,其實又是在給厲豐年施壓。
“……好。”厲豐年最後還是開口答應了。他說,“我會結婚的,皓月,我答應你我會結婚的,但是婚期必須我說了算。”
(此時,站在厲豐年身後的沈明珠給了厲皓月一個眼神。厲豐年不是一個可以任人肆意脅迫的對象,今天厲豐年被他們逼到這種地步,他已經在退後一步了,如果在得寸進尺的話,說不定會適得其反。)
“哥……哥……真的是太好了。我做夢都想着參加你的婚禮呢……”
“好了好了,明珠帶皓月回去休息一下,剩下的人接着吃飯吧。”厲旭成如此說着。
他的話音剛落,手機馬上就斷線了。
我拿着自己手機仔細看着,確定店裡充足,通訊正常,說明剛纔的電話並不是意外斷線,而是對方結束了通話。
能拿到厲豐年電話的人,肯定只有厲皓月一個。
可是從剛纔情景聽起來,厲皓月是最忙碌的一個人,她還能分神出來給我打電話嗎?
腦海裡一陣推斷之後,我很快斷定了這個電話一定是沈明珠打給我,她會選在這個時候打給我,就像是知道接下來會發生的事情一樣,故意爲了讓我聽到這些話。
我就這樣渾身冰冷的不知道站了多久,等回神過來,幾乎都快站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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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我睡的迷迷糊糊的,感覺到一股重量襲來,微微的起伏之後,我被攬近了一個熟悉的懷抱中。
是厲豐年回來了。
我醒了,卻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我知道他重新答應了婚約……
“臨夏,臨夏……”厲豐年輕輕地叫了我幾遍。
我繼續裝着睡,反正臉靠在厲豐年的胸口上,他也看不見我此刻擰在一起的眉毛。
啪噠。
隨着關燈的聲音,房間裡重新有陷入了黑暗中,我這纔敢偷偷的睜開一下眼睛,卻覺得酸澀的很。
我相信,對於厲豐年而言,無論是我還是厲皓月,他都是不想辜負的,可是在身患重病的厲皓月面前,我並不不重要,只是變得次要了。
所以夜裡,我幾次三番醒來,都覺得厲豐年好像還是沒有睡着。
第二天,我裝作什麼都不知道樣子,照常的起牀,準備早餐,監督周東昇學英語。反而是在這一天,厲豐年氣的晚了。
在他起來之前,我像是爲了故意避開他一樣,早早地就自己去了醫院看朝顏了。
在路上,我接到厲豐年的電話,“怎麼就自己出去?不是說好下午我送你去的嗎?”
“醫院打電話來,說朝顏醒了,我心急,就先出門了。”我說着謊話,醫院根本沒打電話來,“你的早餐我放在廚房裡,保溫着呢,記得吃了再喝咖啡,別空腹和咖啡,對身體不好,吃完了之後盤子放着,等我回來洗……”
爲了掩飾自己的心慌,我反而變得格外的多言,一直絮絮叨叨的說着話。
“知道了,管家婆。”厲豐年笑意滿滿的埋汰了我一句。
我卻一陣心酸,如果我真的是你的管家婆,那該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