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剛罵着:“他媽的,當初就應該把你留在深山裡,我一個人回來!”
我笑道:“我還沒玩夠就被你帶回來了,這得怪你。”方剛不再理我,轉過頭去,伸手摸女按摩師的大腿。那女人問方剛是否有別的興趣,兩人開始談價錢。
回到表哥家的某天晚上,我那個在瀋陽開旅行社的初中同學在QQ上給我留言,說他在一個導遊QQ羣裡聊天,閒談中說起泰國佛牌,有個姓陸的長沙人在羣裡問大家有沒有能辟邪和保平安的佛牌。
我這名同學姓郭,就說他同學就是在泰國賣佛牌的。那陸先生說,他經常帶團跑東南亞,兩個月前去泰國時,還在某牌商手裡請了條佛牌回來,說是高僧加持的,能驅除任何邪靈。可請到家後並沒什麼效果,後來那牌商也不理,所以他對佛牌商人沒什麼好感。
“田七啊,我和那個老陸雖然沒怎麼見過面,但關係不錯,我還幫他訂過好幾次特價機票。後來我倆私聊,我就說我同學完是個可靠的牌商,讓他聯繫聯繫,成與不成的再說。老陸朝我要了你的電話,你們自己聯繫吧,他可能明天要去泰國帶團。”郭同學在QQ上和我說。我回復說沒問題,要是能成交,下次回瀋陽我肯定請他吃飯。
過了好幾天,那位陸先生也沒給我打電話。我心想這人真不靠譜,可後來又想,我自己也經常遇到這種客戶,先和你瞭解詢問半天,說會聯繫你,但後來也沒下文。這是很正常的事,也許客戶臨時改變主意,也許他們碰巧又找到覺得更好的解決方法。
凌晨兩點多鐘,手機一陣狂響,要不是兩年多來做生意磨成的習慣,我非把它摔了不可。迷迷糊糊接起來聽,是個男人的聲音,操着濃重的湖南口音,問我是不是田七。凡是給我打電話的陌生號碼,除了客戶沒別人,所以我直接回答是,讓他有事說事。
這人說:“我是郭XX的朋友,姓陸,在長沙一家國際旅行社當導遊,主要跑亞洲的國家,比如日韓和東南亞。”我一聽原來是我同學介紹的那位陸先生,這氣就消了一半,可又想,爲什麼這些客戶都喜歡半夜打電話?
陸先生說:“不好意思這麼晚打擾你,因爲最近我的精神狀態很不好,經常做噩夢,剛纔就是被噩夢驚醒,而且還……我給您發了兩張照片,您要不先看一下?我過十分鐘後再給您打。”那時候沒有智能手機,手機頂多是個塞班系統,只好掛斷電話,打開收件箱,發現果然有一條彩信,裡面是兩張照片,是個三十幾歲男人的正面和側面照。應該是在衛生間拍的,臉上橫七豎八全是抓痕,我心想,要麼他家有貓,要麼有老婆。
幾分鐘後陸先生電話打進來,我問:“這抓痕是怎麼回事,做夢自己撓的?”
“我也不知道,剛醒來就這樣了,特別疼。”陸先生說,“已經是第二次了,我開始也以爲是自己做噩夢撓的,可我的指甲剛剪過,很禿,撓不成這樣,而且指甲裡也沒有東西。”
我問你家裡是否有寵物,或者你老婆有沒有夢遊的習慣。陸先生說:“我兩年前離婚,一直是單身獨居,我也不喜歡寵物。經常出去帶團,幾天十幾天不回家,養不了寵物。”
在我以前的客戶中,做導遊的還真不多,曾經有過幾個導遊說怕在國外人生地不熟,再因爲文化差異,難免會遇到什麼不甚瞭解的東西,於是從我手裡請過保平安的佛牌。但導遊自己出事,還是第一次。陸先生的症狀讓我想起之前有個越南的養猴商來,那位是賣猴太多,惹怒了猴子的陰靈纏身,晚上睡覺總要被抓得血肉模糊。
於是我問:“陸先生,你在發生這些症狀之前,做過什麼奇怪的事,遇到過什麼奇怪的人嗎?”
陸先生回答:“這個真沒有,因爲經常跑東南亞,您在泰國賣佛牌也知道,這些國家都是神神秘秘的,我也不敢保證有沒有遇到或撞到什麼,但自己都不知道。所以想請佛牌,可我之前找過一個在泰國賣佛牌的中國人,說是很有效果的正牌,但在我這完全沒用。後來我找了個泰國朋友鑑定,他說這是機器做的佛牌,根本沒法力。”
“現在泰國也有很多假的,要小心鑑別。”我說。
陸先生苦笑:“我常跑泰國,知道有很多寺廟都是當地人特意爲中國遊客而建的,我們帶團的時候也主要都往那種寺廟去帶。他們在寺廟請的佛牌全是批量生產的,這我很清楚。所以我從來不去寺廟請佛牌,而是託人找了一個在泰國的中國人牌商,沒想到還是被騙了,真是防不勝防啊!”
我告訴他,在泰國做了兩年多牌商,我從沒賣過*,但說實話也賣過沒什麼法力的商業牌或機制牌,但那也是因爲客戶要求不高,出價又極低,這種佛牌只能當飾物,或者尋求一個心理安慰。
陸先生說:“對對對,這我很瞭解。所以我還是想請真正有效果和法力的佛牌。”我看了看錶,才兩點半鐘,就說我還是先睡覺,明天上午十點你再給我打,到時候得好好跟我描述一下症狀,越詳細越好。陸先生問我在泰國哪裡,我說在羅勇府。
他說:“正好,我這幾天在曼谷帶團,那咱們能不能見個面聊聊?明天下午我這個團有兩小時自由活動時間,您看……”我說爲節省你的時間,我可以去曼谷和你碰面,但要收車馬費,最少兩千泰銖。如果咱們之間完成合作,比如你在我這裡請了佛牌,這兩千泰銖可以減掉。陸先生猶豫片刻,問一千泰銖行不,還說從羅勇往返曼谷的大巴車票才百十來銖而已。
“我收的是時間錢,而不是路費。我每天都有很多生意要跑,這一個來回就得好幾個小時,去寺廟能請十幾條佛牌了。”我告訴他。陸先生勉強答應。
人在凌晨的時候睡得最香,一旦被幹擾,就很難把夢接上。迷迷糊糊睡到天亮,吃過午飯後,我出發乘大巴來到曼谷,和這位陸先生在車站附近的某飲品店碰面。陸先生穿着一身阿迪達斯運動T恤和短袖,斜背皮包,戴着瑞士表,看起來收入不錯。他個頭不高但身體強壯。臉上全是血痕,神色很疲憊。我看着他的臉,比昨晚的照片更醒目。陸先生嘆了口氣:“這臉都沒法出來見人了,團裡的遊客都在背後指指點點,有的人還問我昨晚是不是叫了特殊服務,被女人給撓的!”我在心裡暗笑,但臉上還得假裝嚴肅,點了兩杯芒果汁後,陸先生開始給我講。
他從五六年前就考下了導遊證,開始做這行,主要跟團跑東南亞國家。收入還算不錯,可能是和郭同學比較熟,陸先生對我也沒怎麼隱瞞,說他的收入主要在收回扣和提成上。遊客在他的指引下,去金店、飾品店和寺廟消費,導遊們都有回扣,這些收入要佔他總收入的七成以上。
在東南亞國家中,旅遊業最發達的還要屬泰國,所以陸先生跑得最多的地方是曼谷、清邁和普吉島。他帶的旅遊團在曼谷有幾家經常合作的酒店,又便宜環境又好,每次去曼谷基本都是住在這幾家。大概在兩三個月前,有一家位於曼谷東南部的XXX酒店給陸先生打電話,問有沒有長期合作的意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