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已經是赤裸裸的拉攏。
齊宣聞言側目。
馮九清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但眼中的炙熱卻格外刺眼。
七老八十的人了,還整得這麼熱血沸騰。
齊宣神色淡然地回道:“以你的武功,也算得上江湖有數的高手,我不明白,究竟是誰,花費了什麼代價,才能讓你爲人所用。”
對於齊宣的問題,馮九清似乎早有準備,他緩緩搖頭道:“不是爲人所用,老夫至今爲止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自己。”
“爲了自己?”齊宣眼睛一掃靠着牆依然昏迷不醒的沈柯,繼而冷笑道,“不惜暴露自己的身份,也要對朝廷命官下手,這也是爲了自己?”
馮九清輕輕一嘆:“京城通往寧安府的路上,現在應該有一封送來齊府加急的信件。”
“信中只有一件事,今天早上朝會,樑王李瀚被正式冊封爲太子,並且代爲監國。”
齊宣心中微驚,他驚訝的不是樑王被冊立爲太子。
而是今天早上朝會發生的事,爲什麼遠在寧安府的馮九清會知道。
齊宣的臉上沒有流露出任何神色,被馮九清看在眼裡,他突然沉聲笑道:“想來你早就知道當今皇帝屬意樑王了。”
“皇帝的身邊有伱們的人?”齊宣皺眉問道,算是默認了。
“武成侯府的恩寵果真名不虛傳。”馮九清微微一嘆,“爲了得到這個消息,我們幾乎付出了潛藏在大內的所有人手。”
“你們的背後是晉王,還是趙王?”
“不,”馮九清沉聲道,“是樑王。”
“樑王李瀚也是我們的一員!”
“但是……在他被冊封爲太子的那一刻起,就已經註定,我們和他已經不死不休的敵人。”
“老皇帝已經察覺到了我們的存在。”
“不,或者說他早就知曉我們的存在。”
“所以纔會將皇位傳給樑王李瀚……三位皇子中唯一不是他親生的那個。”
“這是老皇帝臨死前,對我們發出的致命一擊。”
……
見齊宣臉上終於露出了詫異的神色,馮九清微微笑道:“齊宣,現在只要你點頭,便可以加入我們,取代李瀚‘平等王’的身份。”
“你什麼都不用做,只需要在接下來的時間過好你的日子,待到事成之後,你會得到原本屬於李瀚的一切。”
說着,馮九清的眼神逐漸變得火熱:“你可能不知道‘平等王’這個稱號代表了什麼,這意味着以後整個江南,天底下最富裕的一塊土地,都是你的,只屬於你一個人!”
看着表情逐漸狂熱的馮九清,齊宣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氣,緩緩開口問道:“你們究竟想幹什麼?”
“我們一致認爲這個天下……不需要皇帝。”
……
暗巷陷入了一片寂靜。
直至隱隱有破空聲傳來。
齊宣眉頭微挑。
他察覺到了兩道雄渾的氣息。
一道十分熟悉的佛門氣息,正是此前和馮九清在主祭臺交手的法寅。
而另一道氣息……
隔着老遠齊宣便已覺察出其間蘊含的凌厲劍氣。
一名用劍的高手。
兩人如此肆無忌憚的釋放自己的真氣,目的顯而易見。
齊宣長長嘆了一口氣,對着馮九清說道:“你走吧,剛剛的那些話我權當沒有聽過。”
“至於這個人……你帶不走。”
齊宣說罷,微微側目看向了暗巷的入口,那名劍氣沖霄的高手已經快要到了。
即便齊宣不出手阻攔馮九清,他也很難將沈柯帶走了。
這位即將趕到的高手,雖說不如法寅,但也算得上頂尖了。
馮九清身上還有傷,帶上沈柯,絕對走不遠。
而且……法寅的氣息也在逼近。
馮九清似乎沒想到齊宣會拒絕,他正欲開口說些什麼,但是已察覺到了危險的逼近,臉色逐漸變得凝重起來。
最終在暗巷口的那道身影復現時,馮九清下定了決心,腳下一點,整個人躍身上了牆檐,眨眼間便已不見了人影。
“給我站住!”一聲怒吼憑空炸響。
匆匆趕來的那人看到了馮九清遠去的身影,當即怒不可遏地拔劍出鞘,凌厲的劍氣猶如狂風一般順着暗巷席捲而來……
而此刻的齊宣身處暗巷之中,看着鋪天蓋地的劍氣襲來,不由得眉頭微皺。
大哥……你沒看到這裡有人嗎?
眼瞅着劍氣已經狂涌至身前數步,此時抱怨也沒用了。
齊宣無奈,只能一揮長袖,凝練真氣瞬間在身前凝作了一道透明的牆。
嗖嗖嗖……
無數的劍氣被真氣牆吞沒。
暗巷頓時重歸平靜。
“咦?”
一聲輕咦。
用劍之人發現自己的揮出的劍氣竟然被人截攔下。
而此時馮九清的身影已經徹底從視線中消失。
那人憤憤地罵了一句後,便朝着齊宣的位置縱身而來。
嘭!
一道高壯的身影轟然落在了齊宣的身前。
未等齊宣開口,對方搶先一步粗着嗓子厲聲質問道:“你小子是什麼人,剛剛爲什麼不攔下那魔教餘孽?”
說罷,絲毫沒有注意到齊宣緊鎖的眉頭,又一臉狐疑地說道:“你小子看着面生,該不會是和那魔教餘孽一夥的吧?”
齊宣聞言心中頓時一股無名火起。
你特麼的真有臉說啊!
若非自己武功高強,剛剛這劍氣席捲而過,兩條人命只怕就交代在這兒了!
竟然還有臉敢質問自己,爲何不留下馮九清。
齊宣語氣冷冽地回道:“你又什麼東西,在這裡大放狗屁!”
“你……說什麼!”高壯漢子顯然沒想到齊宣會如此不客氣地回懟,當下微微一愣,待其反應過來之際,手中長劍“蒼”地一聲出鞘,徑直刺向了齊宣的咽喉。
“找死!”
自武功煉成那一日,高壯漢子從未被人如此當面辱罵過。
齊宣目光微沉,不退不避,在高壯漢子驚訝的眼神中直接用手抓住了劍刃。
咔咔咔——
齊宣握緊了劍刃,而後用力一卷,長劍瞬間扭曲如麻花,堅硬的劍刃再也無法承受,寸寸斷裂開來……
高壯漢子不敢置信地看向了自己手裡光禿禿的劍柄。
呃——
還未來得及作出反應,頓覺得喉嚨一緊,窒息感瞬間襲來,逐漸模糊地視線看到了眼前年輕且冷峻的面容。
齊宣一隻手死死捏住了高壯漢子的咽喉,只需稍稍用力,便可以送其上西天。
“施主,手下留情!”
齊宣扭頭,看見了法寅正急匆匆的趕來。
他面無表情地回過頭,陰冷的目光盯着高壯漢子逐漸渙散的雙眼,說了一聲:“下輩子記得,別人的命也是命。”
咔嚓!
頸骨斷裂的聲音傳出。
法寅看着從齊宣手裡滑落的屍體,大驚失色,怒意頓時浮現在臉上。
“閣下好狠的手段,今天貧道時留不得你了!”他深吸一口氣,隨後直接縱身上來,伸手想要將齊宣拿下。
可直至齊宣身前不足五步的距離時,法寅看見了齊宣扭過來的側臉,頓時臉色大變。
隨着他一聲低喝,身形戛然而止。
此時法寅,已經站在了離齊宣僅有一步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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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寅大師,好久不見。”齊宣徹底轉過身來,一臉平靜地打着招呼。
法寅看着齊宣那張可以說是俊美的面容,心中不禁一凜。
他緩緩擡起雙手合十,輕呼了一聲佛號:“阿彌陀佛——”
“齊公子,好久不見。”隨後法寅的眼神從地上那具屍體一掃而過,繼而沉聲道:“齊公子與他素昧平生,爲何要下此狠手!”
“呵呵呵……”齊宣輕輕一笑,“我也想問他,爲何要對我下殺手。”
“以這位的武功,想來不會察覺不到暗巷之中還有人吧?”
“阿彌陀佛——”法寅眼睛一轉,暗巷兩側牆邊被劍氣肆虐的痕跡清晰可見,直至齊宣所在的位置戛然而止。
發生了什麼事,豈有不明白的道理。
“薛施主平日裡行事是過於草率了一些,不過也罪不至死,唉!”
看着法寅一副悲天憫人哀嘆的模樣,齊宣冷笑了一聲。
草率。
視普通人的人命爲草芥纔對吧!
齊宣冷聲道:“怎麼,法寅大師要爲這位仁兄討個公道嗎?”
從剛剛法寅表現來看,他似乎對自己的武功修爲有着一定的瞭解。
法寅現在心中只有兩個字。
那就是後悔!
早知如此,就不該請此人出手相助了!
法寅嘆了口氣,隨後說道:“齊公子可知這位是誰?”
齊宣一副洗耳恭聽的姿態。
其實不用想,就知道又是武林哪家豪強的弟子。
“此人乃是長興幫的舵主,姓薛名堅。”
“他有一同胞兄長,正是長興幫的副幫主,薛直。”
薛直,似乎有點印象。
齊宣一時想不起在哪裡聽說過。
不過長興幫他是知道的。
天下三大幫會之一嘛。
而且幾十年來都是江湖公認的天下第一幫。
但是現在已經被唐天闕的山河會給取代了。
“齊公子。”法寅一臉慎重地說道,“薛副幫主對薛堅這個幼弟一向寵愛有加,甚至連劍法都是由其親自傳授。”
法寅提到劍法之時,齊宣終於想起了在哪裡聽過這個薛直。
第一帖!
趙玲月搶走的那八張第一帖中,就有一張屬於薛直。
見齊宣並未流露出什麼擔憂之色,法寅不禁嘆了口氣:“唉,貧僧若是有機會,自然會向薛副幫主解釋一二。”
“倒也不必。”齊宣淡淡地說道,“儘管告訴薛直,就說是我殺了他的弟弟,若是想報仇,大可以直接上門挑戰,我隨時恭候大駕。”
“只是有一點,別搞一些見不得人的小動作,否則我會讓他知道什麼叫雞犬不寧。”
齊宣現在不怕有人主動打上門。
唯一擔心的就是有人對自己的家人搞小動作。
畢竟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
“呃……我,這是在哪?”昏迷許久的沈柯終於清醒了過來,他一臉茫然地環顧着四周,直至看到了法寅之後,才大鬆一口氣。
“法寅大師,你在這裡可真是太好了!”
“那些魔教餘孽可是被拿下了?”
“阿彌陀佛——”法寅呼了一聲佛號,並不理會神志有些不清的沈柯,而是對着齊宣恭敬地說道:“齊公子還請放心,長興幫那邊少林會幫着盡力斡旋。”
“既然如此,那就多謝了!”
對方主動幫忙,自己要是拒絕,那未免也有些太不知好歹了。
不過齊宣也留意到了法寅說的是長興幫,而不是薛直本人。
也對,殺弟之仇,哪有那麼容易解決。
“齊公子,可看見了抓走沈大人的那個魔教餘孽?”見齊宣有走的意思,法寅趕緊問道。
法寅問的自然是陰魂使陸頌。
這人估摸着已經在千湖山莊了。
齊宣搖了搖頭:“你是說那個戴紅色面具的,我把他打跑了。”
“跑了?”法寅皺眉。
“不然呢?”齊宣聳聳肩,一臉無奈道,“人家又沒有對我下殺手,我爲何要爲難人家,放他一條生路不也是勝造七級浮屠。”
法寅眉頭皺得更緊了:“他可是魔教餘孽!”
“魔教餘孽難道就不是人了。”
“我看這位薛舵主的行事作風,比所謂的魔教餘孽也強不了多少。”
說罷,齊宣便不再理會法寅,離開了暗巷。
……
齊府。
齊宣回來時,齊府一派戒備森嚴的樣子。
齊宣一問才知道是母親李氏的要求。
當他來到李氏的房間,發現紫芸和晴晴都在這裡。
當然,父親齊晏也在。
看見齊宣進來,父母趕緊迎了上來。
晴晴本也想衝上來,可是被身邊的紫芸悄悄拉住了胳膊。
齊宣一邊應付着父母,而後給兩女投去了一個安心的眼神。
母親李氏關心的自然是齊宣有沒有受傷。
而父親齊晏看了一眼完好的齊宣後,便問起了今天的事來。
齊宣先是安慰好母親,而後將今天發生的事刪繁就簡地給父親齊晏講訴了一遍,當然隱藏了一些內容。
“果然是衝着沈大人來的!”齊晏並不意外沈柯會是目標。
“沈大人手裡究竟有什麼東西?”齊宣隨口問道。
齊晏沉着臉屏退了房間內的所有下人,包括紫芸和晴晴。
隨後眼神凝重地看向了妻子李氏。
李氏頓時翻了個白眼,不耐地說道:“知道了,知道了,我嘴巴不嚴,我不聽。”
齊晏趕緊賠笑道:“不至於,不至於,都是些傷神的事,你要是想聽就留下吧。”
不過李氏最終還是走出了房間。
齊晏鬆了一口氣,隨後緩緩道:“朝中局勢錯綜複雜,一時之間也難以給你講清楚,你只要知道沈大人是樑王的人,並且是專門爲樑王斂財的人。”
“這說不通啊!”齊宣疑惑道,“樑王有什麼本事能讓沈柯在富庶的江南的經營這麼多年?”
除非……
齊宣目光微閃:“該不會,這個沈柯是皇帝專門給樑王備下的吧?”
這就說得通了。
齊晏忍不住嘆道:“其實我也想不通,你說樑王他……怎麼皇上非要……”
齊晏話說一半又收了回去。
齊宣則是幽幽地問道:“爹,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樑王不是皇帝的親生兒子。”
嘭!
齊晏猛地站起:“你從哪裡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