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城。
《瘋狂的石頭》劇組。
拍攝第二十三天。
“《瘋狂的石頭》第x場第x幕，開始！”
鏡頭前，黃波蜷縮在仿製的被切掉一半的下水道里，喘着氣打電話。
他渾身烏黑，滿臉污泥，操着一口大蔥省口音。
“嗬，嗬，阿彌陀佛上帝保佑，阿門阿門！”
幾秒種後，電話通了。
黃波：“喂？喂？喂？道哥！我我關井底下去了，我出不來了！手機一直沒信號快沒電了，啊我，我好幾天沒吃飯了，你趕緊想辦法！”
“啊？我想什麼辦法？！”
“道哥？！”
“喂喂？喂？你媽個比啊你！”
“過！”
路遙滿意地喊了停。
黃波小跑着趕到他面前：“導演，我覺得這個場景……”
路遙頓時捂住口鼻。
一旁的工作人員也嫌棄地一邊用手扇風一邊四散而逃。
“臥槽，你離我遠點，太臭了！”路遙罵道。
黃波聞言一怔，趕緊嗅嗅自己身上。
“恁甭說，還真臭！”
他自己都有點受不了了。
一旁的“道哥”文興哲看着這一幕，一邊抽着煙，一邊微笑。
“我挺喜歡這孩子的。真好，這是一個敬業的演員。”
他對主角“老包”的扮演者，老朋友郭剛說。“他將來一定會是個有成就的演員，百分之一千一萬的！”
郭剛也點頭。“我也挺喜歡他的，這傢伙創作態度真的非常認真！”
“可不是嗎？就拿這一幕來說，這水管裡的臭泥可真是從下水道里弄過來的啊！我離老遠都犯惡心！
可這孩子，拍一遍拍兩遍，從沒有過怨言，而且導演都已經說過了，他自己覺得不夠好，還要求重拍！
換做是那些不能吃苦的，巴不得一邊就過呢！”
“路導也不錯。”郭剛看着捏着鼻子與黃波探討劇情的路遙，感慨道：“他比黃波還要年輕吧？如果所有的導演、演員都能像他們這樣敬業，咱們國家的電影行業，何愁不能衝出國門，走向世界？”
文興哲欣慰地點頭：“你說的對，想我之前還在網上懟他，他卻一點不介意，還請我這把老骨頭來演戲，就知道他的胸襟了。
而且，咱們幾個拍的時候，他一口一個‘老師’，大多數場景都是一遍過，對老演員可是相當尊重！”
突然，他皺起眉頭：“不對！我也是糊塗了！黃波這小子演的也已經相當好了，還一遍一遍重拍——雖然是自己主動要求的。
我們幾個，怎麼可能一直沒什麼問題，總是一遍過？”
郭剛一挑眉：“你的意思是：他顧忌到我們年齡比較大，怕讓我們重拍會讓咱們覺得沒面子？”
文興哲一拍大腿：“肯定是這樣沒錯了！這小子，尊老愛幼，在平時是優點；可在拍戲的時候，這可是個缺點啊！
你是導演，管他演員是誰，有多大牌，拍的不好就得重來！
我跟他說說去！”
郭剛一把拉住他：“省省吧，老夥計，你這麼直接跟他說，他能承認嗎？
咱們也該跟年輕人學學了！”
他朝黃波揚了揚下巴，“黃波覺得拍的不好，可以主動要求重拍，咱們做不得？”
文興哲恍然大悟：“這個法子好！”
……
於是乎，在接下來的拍攝中，路遙發現了奇怪的事。
每拍攝一個場景，在他這個做導演的看來：這些老戲骨的表演堪稱是爐火純青，一個眼神、一句臺詞，甚至是不經意間的一個肢體動作，都是戲，近乎完美地展現了劇本想要表達的內容。
但當他感覺很滿意，喊完“過”之後，拍攝的演員卻總是和他唱反調。
“導演，我對我剛纔的表演不太滿意，這句臺詞說的語氣似乎還可以再壓抑一些，我想重拍一次！”
“導演，這一段重拍吧！”
“導演……”
路遙一時有些迷惘。
我覺得已經很OK了啊！
難道是我的要求太低了？
這些老演員，也太敬業了吧？對自己的表演這麼嚴格的麼？
搞得我很難做欸！
我說行，你們說不行，豈不是顯得我這個導演很不專業？
有那麼一段時間，他幾乎要忍不住說出黃教主的那句名言了：
“我不要你覺得，我要我覺得！你覺得不管用好嗎？”
但他說不出口。
不過這麼下去也不是個辦法。
幾個老戲骨不知是在相互較勁還是怎樣，一遍又一遍的NG，將他和劇組成員折磨地苦不堪言。
終於，他受不了了。
“幾位，關於這部電影，我的計劃是：下月中旬殺青，兩個月後，完成所有後期剪輯以及報審工作，以便趕在賀歲檔上映！
所以，拍攝週期不能無限延長！
因此，我在這立下一條規矩：除非是我覺得不行需要重拍，否則，只要我覺得可以的，你們不得自己要求重拍！”
文興哲&郭剛：“……”
“就這麼定了！”
……
又過了二十天。
《瘋狂的石頭》所有鏡頭拍攝完畢，終於殺青。
路遙只覺得自己像是散了架一般。
相比較於之前執導的《算什麼男人》MV，與微電影《老男孩》，這次的拍攝經歷，纔算是真正讓他感受到了當導演的辛苦與不易。
接下來，就是後期剪輯的事了。
爲了能夠趕在元旦檔期上映，他只能要求後期製作在兩個月內完成剪輯工作，然後報審。
留給他的時間並不多。
所以他只能壓榨一下剪輯師。
一部電影的後期剪輯、製作，一般都在兩三個月。
當然，並不是所有影片都是如此。
像特效多、要求高的影片，後期花費半年、一年甚至更久的都有。
而某些爛片，剪輯兩三天就可以拿去上映了。
路遙自然是不允許這種後期製作的。
《瘋狂的石頭》的敘事風格並非平鋪直敘，充斥着各種插敘、倒敘以及多線敘事，對剪輯的要求非常嚴格。
兩個月的時間，雖然不長，但想來也已經足夠。
……
殺青宴上。
“乾杯！”
路遙帶頭，所有演員、劇組成員一同舉杯，慶祝殺青。
喝完杯中酒，路遙疲憊地癱倒在椅子上。
文興哲笑眯眯地看着他：“路導，電影殺青了，什麼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