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豐收（下）
爸爸和李華剛兩個人嘮着嘮着，不知不覺天就黑了，一家四口人要回家。爸爸拿着手電筒送他們，我也跟着去了。
路上李華剛揹着大女兒李靜，爸爸抱着他的小女兒李娜，於廣芬阿姨打着手電，拉着我的手走在最前面。
於廣芬身上胭脂的香味不時地鑽進我的鼻孔，使我很不習慣，很想離開她遠一點，可是她卻使勁地牽着我的手，使我沒有辦法也不好意思突然掙脫。
走在大道上只能聽到呼呼的風聲，道路兩邊的楊樹枝被風吹的來回搖晃着，好像站在黑夜裡張牙舞爪的巨人。
爸爸說，“晚上，這天還挺涼啊！”
於廣芬說，“可不是嗎，看樣子要降溫了。”
李華剛說，“咱們快點走吧！風大，別把孩子吹感冒了。”
我們加快了腳步，走到李華剛家門口，剛一推大門，突然看到一個黑影從他家院門裡忽的一下躥了出來，轉眼就不見了。嚇得我激靈一下打了個冷顫，感覺頭髮都立起來了。
李華剛說，“不好！是山狸子，來偷雞吃了！廣芬，你是不是沒關雞窩的門啊？”
於廣芬說，“哎呀！可不是嗎，剛纔去王哥家，只顧忙着給孩子穿衣服了，把這件事給忘了。”
我們進到他家院子裡，用手電一照，看到果然有一隻雞已經死到院子裡了，還有一隻受了傷，躺在地上也奄奄一息了，其他的雞都在雞窩裡，也不知道里面什麼情況。
於廣芬用手電筒一照雞窩的門，真的沒有關上。看樣子這兩隻雞是狸貓鑽進雞窩裡叼出來的，要不是回來的及時，沒準兒還會有其他的雞被咬死。
李華剛心疼地看着地上的兩隻雞，生氣地對於廣芬說，“你這一天天的，還能幹點啥，雞窩門都忘關。”
於廣芬也不示弱，回答道，“那雞窩門一天天的就得我關是不是？你咋不順手關上呢？你這一天就當個甩手掌櫃的，家裡的事兒，你管過啥！油瓶子倒了，你都不知道扶一下，還總說我的不是。”
於廣芬受到李華剛的數落，心裡很委屈，生氣的一轉身，扭着腰進屋了。打開了屋裡的電燈，院子裡立刻有了光亮。
李華剛看到媳婦生氣了，爸爸還在一邊，就沒再和媳婦吵吵。他後悔地說，“唉！這事兒也怨我給忘了。”
爸爸說，“華剛，雞被山狸子咬死了，廣芬也挺心疼的，一會兒你倆就別吵吵了啊。”
李華剛說，“沒事兒，王哥。她這樣耍脾氣我都習慣了。”
爸爸問，“你家怎麼沒養一隻狗呢？放在院子裡，狸貓就不敢來了。”
李華剛對爸爸說，“這不是有孩子嗎。怕養狗啊，孩子們害怕。”
爸爸說，“那明天去我家抓兩隻大鵝過來吧。狸貓這東西怕大鵝，它一來，大鵝就會嘎嘎地叫喚，還能叨它，以後它就不敢來了。”
李華剛說，“行，可惜這兩隻下蛋的雞嘍。”一邊說着，一邊把那兩隻雞拎進屋裡，回頭把雞窩門關嚴實了。
我和爸爸走在回來的路上，我問他，“爸爸，山狸子來吃雞，雞爲什麼不叫呢？”
爸爸說，“這就是一物降一物啊！到了晚上啊，雞什麼都看不到，就是俗稱的雀盲眼，但是狸貓啊、黃鼠狼啊，這些動物的眼睛在黑夜裡看東西和白天一樣清清楚楚，它們就會直接咬住雞的脖子，把血管，氣管都給卡住了，雞就不會動，也不會叫了，只能老老實實地等死，就是在它旁邊的雞，也看不見，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我又問道，“那你剛纔對李叔叔說，要抓兩隻咱們家的大鵝給他們家，大鵝晚上就能看見東西嗎？”
爸爸說，“大鵝晚上也看不見東西，但是大鵝的警惕性高，一有危險的動靜它們就會嘎嘎地叫着報警，而且它們比雞的膽子要大，個頭也大，還很勇敢，會和狸貓、黃鼠狼打仗，會用嘴叨它們，所以啊，大鵝是勇敢的動物。”
我聽了爸爸的一番話，對媽媽養的大鵝有了一個全新的認識，沒想到平時看起來呆頭呆腦的大鵝還是看家的好手呢。
第二天，爸爸和李華剛領着僱來的幾個人下地了，媽媽和於廣芬阿姨忙着在廚房裡給幹活的人們做飯，做好飯還要送到地裡。
因爲是星期天，我沒有去上學，所以裡裡外外地也跟着忙活。一會兒燒火，一會兒打水，等飯做完了，我又去了場院，幫着爸爸看管從地裡拉回來的糧食，不斷地驅趕着前來偷吃糧食的雞羣、鳥羣。
場院上，拉糧食的車來來回回不斷地進出，我看見劉元波的爸爸、合廣志在學校操場那邊幹活呢，還有一夥僱來的外地人在幫忙。
喬七和趙錢包開車下山送糧食剛剛回來，場院上偶爾還有山下過來收糧食的車輛，開車的司機們和“五二零”的人們因爲討價還價而高聲地爭論着，但是每每讓步的都是“五二零”的人。
場院上，人們把收下來的糧食一車車的賣出去，把一疊疊的鈔票裝進兜，喜悅的表情溢滿人們的雙眼。
太陽剛剛落山的時候，家家戶戶的糧食都用大苫布蓋上了，打完豆子的豆杆在場院四周左一堆、右一堆摞的高高的，我們很多孩子都喜歡在豆杆垛裡面鑽來鑽去地玩藏貓貓，身上，頭上粘滿了碎豆杆和雜草。
玩累了，就爬到高高的豆杆垛上面，一邊看着天上的星星，一邊唱起新學的兒歌。
月亮在白蓮花般的雲朵裡穿行
晚風吹來一陣陣快樂的歌聲
我們坐在高高的谷堆旁邊
聽媽媽講那過去的事情
那時候媽媽沒有土地
全部生活都在兩隻手上
汗水流在地主火熱的田野裡
媽媽卻吃着野菜和穀糠
冬天的風雪狼一樣嚎叫
媽媽卻穿着破爛的單衣裳
她去給地主縫一件狐皮長袍
又冷又餓跌倒在雪地上
經過了多少苦難的歲月
媽媽才盼到今天的好光景
天上的星星被這美妙的歌聲打動了，專注地聽着我們唱歌，對着我們眨眼睛。月亮也很配合地一會兒鑽進雲裡，一會兒又冒出來。我們躺在豆杆垛上還能看到天空中瞬間劃過的流星。
張林的姐姐——張靜對我說，當看到流星劃過天空的時候立刻許下一個願望，這個願望就會實現。難道這是真的嗎？我很好奇，於是就緊緊地盯着天空看，希望能有一顆流星劃過，那樣我也就能許下一個願望，那就是我要像小燕子一樣到南方去，去看看比“五二零”的大河還要寬闊的水面。
我和小夥伴們在場院裡捉迷藏，一會兒鑽到豆杆垛裡，一會兒藏在糧食堆裡。場院對於我們來說就是一個巨大的迷宮。
漸漸地周圍天已經黑了，場院玩耍的孩子們沒有人願意回家，廣場燈照的場院依然像白天一樣明亮。聞着豐收的味道，沉醉在無憂無慮的遊戲中，讓人覺得快樂的時光總是那麼短暫。
直到大道邊上響起來有家長喊孩子回家的聲音，大家才撒開腿飛快地往家裡跑去，一幫孩子中只要有一個人被家長喊，其他的人也就會立刻緊跟着往家裡跑。
“着火了，着火了！”還沒等我跑出場院，後邊的張林就大喊起來。來找孩子的黃朝舉迅速地衝向一個正竄出火苗的豆杆垛，他脫下衣服使勁撲打着火苗，試圖把剛剛着起來的火苗撲滅，但是風乾物燥，豆杆一沾上火星就劇烈地燃燒起來、火舌亂竄，大火伴着豆莢炸裂噼噼啪啪的響聲瞬間蔓延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