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回北京（上）
“五二零”場院上的糧食都賣完的時候，大山裡便進入了深秋季節。
一陣秋風吹來，捲起地上五彩的落葉打着旋兒的飛舞。
學校裡朗朗的讀書聲從教室裡傳出來。
這時候的趙小榮老師已經懷了身孕，但是她依然挺着微微隆起的肚子在給孩子們上課。
“白日依山盡，黃河入海流。欲窮千里目，更上一層樓。”
.........
秋日裡，天空藍的發白，當最後一批雁羣飛往南方的時候，伴隨着氣溫的急劇下降，天空中偶爾會有雪花飄落。
愛蓮家裡的糧食都賣出去了，喬七爲了準備帶着愛蓮和孩子回北京看望父母，特意跟着老趙頭去山裡打了幾次獵，準備了一些山野味帶給兩位老人。
周思聰和愛波兩個人也在家裡收拾着出門應用的東西。
“思聰，你真的不跟我們去啊！”
“我不去了，你和孩子回北京多呆些日子吧，這麼多年了回去一趟也不容易。”
“思聰，我去了就不想回來了！”
“說什麼傻話，你不回來，這個家咋辦，還有樹和地，我自己忙不過來啊！”
周思聰根本沒有把愛波說的話放在心上，他認爲愛波也就是隨便一說罷了，愛波平時就是這樣，說話想到哪兒說到哪兒，心直口快。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咱們把地轉包出去吧，把家裡的東西收拾收拾，該賣的賣、該扔的扔、該送人送人，以後咱們不回來了，就在北京生活！”
周思聰感到了愛波這次語氣的不一樣，聽起來她好像是認真的。
“那怎麼行，咱是農民，只會種地，進了城什麼都不會做，孩子還小，怎麼生活？”
“不會做，咱們可以慢慢學啊！乾點啥都行，只要能留在北京，讓我去掃大街我都幹！”
“愛波，你別胡思亂想了。北京的大街還能輪到咱這山裡人去掃？”
“反正我想好了，到了北京我就讓咱爸和叔叔想想辦法給我找個活。我領着孩子先安頓下來，然後你再過去。”
“愛波，你再好好想一想，這件事不是你想象的那麼容易。說句實在的，我不同意去，我覺得咱們現在的生活不是很好嗎，爲什麼非要去北京呢？”
愛波的想法沒有得到周思聰的支持，她也沒有再說什麼，不過這一次她心裡已經認定的事兒是不會輕易改變的。
出發的日子到了，周思聰開着拖拉機把愛波、愛蓮還有孩子送到了鶴翔市火車站。
“爸爸再見！”
“再見！”
喬七對周思聰說，“姐夫，我們都走了，你在家一定照顧好自己！”
“放心吧，一路順風！”
“一路順風！”
愛波領着孩子走進站臺，她左一遍右一遍地回頭，望着周思聰，心裡在想，“思聰，無論你去不去北京，我是不會回來了。”
.........
列車緩緩地進入站臺，烏黑的火車頭上方冒着濃濃的蒸汽，車頭正前方“東方紅號”幾個鮮紅的大字格外耀眼。
火車喘着粗氣。
“庫哧——庫哧——！”
火車拉出長鳴。
“嗚——嗚——！”
長長的綠皮火車像一條巨龍在慢慢地向前駛來。
站臺上，一名工作人員穿着藍色的制服，帶着大檐帽，手裡拿着兩面小旗，正打着旗語引導列車緩緩前行、進站、停下。
喬七站在站臺上，他揹着一個綠色的大帆布兜子，手裡拎着兩個包裹緊緊跟在愛蓮和愛波後邊，跟在他後面的人也越來越多，等待上車的旅客排着長長的隊伍正有序地檢票上車。
愛蓮懷裡抱着孩子，愛波一手領着一個兒子。
兩個小傢伙第一次出遠門，興奮地看着長長的火車，密密麻麻的人羣，高興地東瞅瞅、西看看，眼神都不夠用了！
“小朋友，小心，跟上媽媽！”
車廂門口的女列車員不停地提醒着兩個東張西望的孩子。
愛波對兩個兒子說，“好了，好了！上車了，別看了！跟上你老姨，往前走！別往後邊看！”
愛蓮走在車廂走廊的最前面，很快找到了他們幾個人的座位。
“姐，就是這了，人太多，咱們先坐下吧！”
愛波把兩個孩子先安頓下來。然後對着車廂後邊不遠處的喬七喊道，“老七，你跟上啊！”
喬七正穿過人羣往他們這邊擠過來。他身後的兜子很沉、體積又很大，限制了喬七的行動，使他看起來很笨拙、遲緩。
喬七回應着愛波的喊聲。
“沒事兒！姐，你們找到座位就先坐下吧，我找個地方把行李放起來！”
“小姨夫！小姨夫！我們在這呢！”
“看到你們了！”
喬七走到他們近前，愛波幫他卸下背兜放到行李架上。
喬七一臉汗水。
“哎呀！累死我了，終於可以歇一歇了！”
說完話喬七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各位旅客請注意了！開往北京去的KXXX次列車就要開車了.........”
廣播裡傳來一個女列車員悅耳的聲音。
“媽媽，媽媽！誰在說話？”愛波的小兒子問道。
“廣播裡的列車員阿姨唄！”
“她在哪，也在火車上嗎？”
“當然了，她和我們一起去北京！”
..........
列車開動了，車輪壓在鐵軌上，有節奏地發出“咣噹當、咣噹當！”的聲音。
“各位旅客，現在開始檢票，請把車票準備好！還沒有買到車票的旅客請到XX號車廂辦理補票.....”
列車員話音剛落，戴着大檐帽，穿着藍色制服，胳膊上帶着“列車長”字樣袖標的一個年輕人走過來，他的身後還跟着一男、一女兩個列車員。
“請出示一下車票！”
喬七在兜裡翻了半天，找出了三個人的車票。
“同志，現在到哪了？”
“你們去哪？我看看。”
列車長接過喬七遞過去的車票看了看說道，“哦，原來是去北京啊！還早着呢，省城還沒到呢，耐心坐着吧！”
............
火車拉出一聲長鳴。
“嗚————！”
列車上的吵雜聲漸漸地稀疏下來，逐漸被此起彼伏的鼾聲代替，很多旅客此時禁不住旅途的勞累，有的已經漸漸地進入了夢鄉，喬七坐在座位上也打起了盹。
只有愛波的兩個兒子趴在窗戶上往外不斷地張望，小哥倆一邊看，一邊說話，偶爾興奮地喊起來，吵得喬七沒辦法睡實。
愛波對兩個孩子說，“你倆別鬧了，小姨和小姨夫都累了，睡覺呢！”
愛波話音剛落，有一個人推着賣貨的小車走過來，一邊走，一邊吆喝。
“啤酒、白酒、飲料了！花生、瓜子兒、烤魚片了......”
“媽媽，我要吃烤魚片。”
“我也要吃烤魚片！”
哥兩個一起向愛波要吃的。
“不行！我看你倆像烤魚片。出門時媽媽怎麼和你倆說的，不能要東西，忘了嗎？”
“不聽話就把你倆扔下車去！”
愛波嚇唬着兩個兒子。
“小姨夫，小姨夫！你醒醒，醒醒啊！”
喬七睜開眼睛。
“你們兩個小混蛋，剛剛睡着就把我吵醒了，招呼我幹嘛，是不是饞了！”
“小姨夫，我們想吃烤魚片，媽媽不給買！”
一邊的愛波看到兩個兒子開始哀求喬七，訓斥道，“你們倆聽不聽話？”
愛蓮看到姐姐生氣了，在一邊說道，“姐，你就別管了，讓老七給他們買！你看把兩個孩子饞的！”
愛波說，“這兩孩子，在家出門時答應的好好的不隨便要東西，一出來就不是他們了！”
喬七說，“小孩子嘛，就這樣！來，小姨夫給買烤魚片吃！”
買完烤魚片，看着兩個孩子津津有味地吃起來，喬七接過愛蓮手裡抱着的孩子。
“愛蓮，你和姐也吃點東西吧。”
“好吧。”
愛蓮從行李架上取下來一個兜子，掏出了裡面的煮茶雞蛋，幾張餅子，一盒小鹹菜，幾塊䉿狍子肉，醃野豬肉。
愛波看到妹妹掏出來一大堆吃的，“愛蓮，你這準備工作做得可是夠充分的啊！”
“當然了，這火車一坐上就是好幾天，不多準備點吃的哪能行。來，姐！你先嚐嘗我䉿的狍子肉怎麼樣。”
說完撕了一塊兒，遞給愛波。
“嗯！好吃，就是鹹了一點。”
愛波一邊吃，一邊對兩個孩子說，“你倆別隻顧着嚼烤魚片了，吃點老姨帶的東西，老姨做的狍子肉可好吃了！”
“媽媽，我要吃，我要吃！”
“我也要！”
愛波給兩個孩子分着食物。
愛蓮對喬七說，“你先等會兒啊！我吃完就換你！”
喬七說，“不急，對了！你把我的小酒壺拿出來，一會兒我喝點！”
愛蓮回頭白了一眼喬七。
“饞酒！”
喬七呵呵地笑了。
“我說老七，和我們講講那天你和你姐夫還有李書記他們幾個人對付劫匪的事兒唄！”
“我姐夫回家沒和你學啊！”
“說了一點兒，沒聽全。他這個人，你不問他話，他纔不會主動說呢！”
“是嗎？我姐夫可能是不願意講。不過我和愛蓮都講了好幾遍了，今天我就再給你講講那天的事兒！”
愛蓮一聽喬七要講他們那天打仗的事兒，就對愛波說，“姐，他可能添油加醋了，要是按照他的說法，什麼李書記他們啊，什麼解放軍啊，都不用，他自己一個人、一根臘木杆就能把那些劫匪全部都給收拾了，所以你別聽他胡說！”
喬七說，“唉！我這還沒講呢，你咋就知道我添油加醋了？我可沒胡說，我說的都是真的，不信回去你問問李書記他們。”
“得了吧，我纔沒那閒工夫！”
喬七端起了小酒壺抿了一口小燒酒，接着啃了一口野豬肉，又咬了一塊烙餅。他一邊嚼，一邊回憶起當天的情景，給大家講起了故事。
“話說那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