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抓賊
月光溫柔的流淌下來，籠罩着靜謐的教室，親吻着着寬闊的操場，撫摸着樹上已經熟睡的小鳥。
窗外夜色正濃，一陣陣山風呼嘯而過，帶來絲絲的寒意。操場邊上的鑽天楊像站崗的士兵一樣筆直、挺拔地劍指夜空。
趙小榮還在學校辦公室裡給孩子們批改作業，這時候小顧老師敲門走進來。
“小榮，還不回家啊！天都黑了，快回去吧。”
“小顧老師你先走吧，我這兒還有幾本作業馬上就要批完了，一會兒就回家。”說着話，她把批在肩頭的大衣又往上提了提。
“那我先走了啊，你別太晚。”說完，小顧老師和孫老師一起向下坡的青年宿舍走去。
教室裡明亮的燈光透過窗戶溫柔的瀰漫出來，趙小榮的身影映在窗前是那麼的端莊秀麗、落落大方。只見她時而掩面沉思，時而伏案疾書，完全沉浸在忙碌的工作之中，周圍的一切好像都靜止了，她也好像忘記了自我。
不一會兒，孩子們的作業批改完了，趙小榮輕輕地合上最後一本，放下手裡的鋼筆，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把兩隻胳膊舉得高高的，挺起胸脯，伸了一個長長的懶腰，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披在她肩頭的棗紅色大衣輕輕地滑落到椅背上。
結束了一天的工作，趙小榮擡起頭不由自主的向辦公室門口望去，從前每當這個時候，她都會看到於六趴在靠門口的桌子上睡着了。於六的睡姿七扭八歪的，有時候還流着口水、輕輕地打着呼嚕，如果趕上趙小榮心情不好的時候，她對於六這一形象厭煩的不得了。
趙小榮說過很多次不讓於六來接她了，可是於六就是不聽，他說晚上趙小榮一個人走路不安全，他不放心，所以一直堅持着接她回家。
可是現在，於六從前趴着的那個地方除了空着的桌子和椅子，她再也看不到原來那個有時候令她非常厭煩的身影，趙小榮突然又覺得很想念他，很希望於六還像從前一樣趴在那裡靜靜地等她。一個人的心思真是不可琢磨。
趙小榮心裡清楚，每天現在的這個時候，於六和三肥子出車都還沒有回來，即使回來了，於六也是回到宿舍裡累的倒頭就睡，根本沒有心思和心情來學校送她回家。還有的時候他們兩個人收車太晚就不回“五二零”，直接住在山下總場的招待所裡。
趙小榮已經好幾天沒有見到於六了，她心裡有一種莫名的無奈，這種感覺很奇怪，就好像自己的心被掏空了一樣，又好像一片漂浮在空中的羽毛沒着沒落的隨風飛舞。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相思嗎？她不懂，也說不清楚這種奇奇怪怪的感覺到底是什麼時候開始折磨自己的，讓自己睡不好、吃不好，總是有心事縈繞在心頭。
“佇倚危樓風細細，望極春愁，黯黯生天際。草色煙光殘照裡，無言誰會憑欄意。
擬把疏狂圖一醉，對酒當歌，強樂還無味。衣帶漸寬終不悔，爲伊消得人憔悴”。
趙小榮默默地吟誦着，“爲伊消得人憔悴！爲伊消得人憔悴……”。也許自己真的進入了相思狀態，開始真真切切地愛上於六了？她坐在椅子上輕輕地搖了搖頭，不由自主的笑了笑。
趙小榮推開桌子上的一摞本子，站起身，圍着教室挨個檢查了一下窗戶有沒有關好，然後閉掉了電燈，鎖好了辦公室的房門，裹緊了身上的大衣，獨自一人出了校門頂着寒風往家裡走去。
趙小榮剛剛走到學校房頭，就聽見場院那邊有人大喊，“抓賊啊！快抓賊啊！”
場院那邊傳來的喊聲嚇了趙小榮一跳。她心裡想，“五二零”很多年沒有聽說有賊來了，難道是今年大家糧食豐收，家家戶戶都有了錢被賊盯上了？可是，就算是偷東西，也沒有跑到場院來偷的，這裡廣場燈照的跟白天似的，再說場院上除了只剩下爲數不多的幾堆糧食以外也沒有什麼好偷的東西啊！趙小榮一邊想着，一邊駐足往操場和場院這邊張望。
那邊喊抓賊的聲音還沒停下，就聽見這邊有人大聲地搭話，“別喊了，別喊了！是我！不是小偷！”
趙小榮順着廣場燈的方向看到場院值班的趙錢包拿着一個大手電筒一邊跑，一邊往這邊照過來，手電筒的強光晃得趙小榮睜不開眼睛，那個被當做賊的人離自己還真不太遠，現在往這邊一跑看的就更清楚了。
趙錢包氣喘吁吁的跑到趙小榮跟前，用手電一晃看清了趙小榮的臉，“小榮，你咋還沒回家？”
他一邊問，一邊打量那個被當做賊的人，又用手電晃了那個人一下。
然後很驚訝的說，“哎呀！我當是誰呢！原來是成利啊！你這是咋回事？黑燈瞎火的，跑這裡來幹啥，我還以爲來賊了呢。”
成利是成貴生校長的大兒子，他對趙錢包說，“趙哥，我來學校給我爸取點東西，剛走到場院的邊上，你就大喊抓賊。你這警惕性有點過頭了吧。”
成利的一句話把趙錢包給問樂了，他誇張地學着成利剛纔走路的樣子說“成利，你看你啊！走道貓着個腰，天黑又走那麼快，鬼鬼祟祟的，我不把你當成小偷都怪了，別說是我了，換了誰黑燈瞎火的看到你都不像個好人……”
成利急忙打斷趙錢包的話，“好了，好了。趙哥，你可別學了，我哪像你學的那個樣？算了，我也不和你說了，你這傢伙把我形容的，不是賊都讓你說成賊了。”
趙小榮被趙錢包滑稽的樣子給逗笑了，她說，“成利，你就別和趙哥吵吵了，他晚上值夜班，警惕性高也是對的。是吧，趙哥！”
趙錢包說，“你看，你看人家趙老師，說話多有水平，我抓賊不對嗎？要是真來賊了，我不吱聲，也不出來，那場院的東西不都丟沒了！”
成利說，“好好好！你是英雄行了吧！我服了，不和你犟犟了。”
趙小榮說，“哎呀！只顧着說賊的事了，把正事兒都忘了。成利，校長不是讓你來取東西嗎？取什麼啊？你帶鑰匙沒，我這兒有。”
成利說，“可不是，讓趙哥這一喊，把我都喊懵了。我有鑰匙，不過還是先送你回家吧，回來再取東西就行。”
他轉過身又對趙錢包說，“趙哥，你也回去值班吧，我取完東西就走，你可別再喊抓賊了。”
趙錢包說，“好、好！我不喊了，你倆都走吧，我也回去了。”說完大步流星地向場院值班房走去。
成利要送趙小榮回家，趙小榮也沒有拒絕，相反和成利一起走路，她心裡感到無比的安全和踏實，在這個年輕人的身上不但從裡到外透出一種堅毅、剛強的精神，而且他挺起胸膛的那種自信是來自心靈深處的，就像操場邊上的鑽天楊一樣永遠筆直地向上、向着藍天生長。
趙小榮回到家裡，一邊給老趙頭捶背，一邊講着剛纔成利被趙錢包當成小偷的笑話，老趙頭樂的嘴都合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