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描淡寫的四個字。
“如今城南空着,你若不介意,便將巫宅南廂的院落作爲新房,當然,此事你可以尋求孫哥同香雲的意見。”
她剛說完,就看到匆匆而來的孫氏父女,二人跪下,想必是聽見了她方纔的說話,便道,“一切聽姑娘的。”
巫紫笑了笑,就着丫鬟端來的銅盆洗了手,布巾擦乾,道,“我把你們當作自己家裡人的一份子,自然會對你們負責,我的想法是在你們成親之後,由着香雲替我打理城南,當然,若你們不願,也可以提出自己的意見,在我這裡,言論自由。”
“謝姑娘大恩大德!”
她問,“十三,你意下如何?”
十三默了片刻,帶着疑問,“那我、我的職責……”
巫紫彎了眉眼,“照舊。但,只有在我出行時,你可在暗處,平常巳時初申時末來我這裡,若有特殊情況,我且自會提前告知。如何?”
十三猶豫,覺得這樣哪裡還是什麼合格的暗衛,想了想最終伏地,默認。
無塵吸了吸鼻子,感嘆道,“做姑娘的人可真是好啊。”
某王爺涼颼颼地送去一個眼風。
“做王爺的人也好,也好。”
“……”
呵。
你以爲本王稀罕要你這個下屬?
景王殿下一臉嫌棄的起身,理了理身上整齊乾淨的衣袍,“上朝。”
男人頓了頓,指了個方向,“阿紫,待會兒讓朱管家在那園子開個角門。”
她眨眼懵懵,“爲什麼?”
男人負手離開,兩個字飄蕩在空氣中。
“方便。”
………
啞嬸回來的當天剛好是縣主府喬遷之喜的宴席之日,誠如某王爺所說,一切安排妥當。
千味樓的大廚掌勺,小廝丫鬟不夠用?沒關係,角門已開,儘管從景王府調人。
朱管家青竹二人擔任了門房接待之職,有請帖的負手而來,沒請帖的攜禮而來,巫紫已是見怪不怪了。
不過大多數來得都是年輕人,想想也是,她這縣主府本來就她一個主子,無權無勢,不過沾着景王殿下的臉面罷了。
有世家小姐竊竊私語夾槍帶棒。
清平縣主面含微笑,“來人啊,將這位小姐所攜之禮如數奉還,由本縣主身邊一等婢女親自送出府門。”
衆女眷,“……”
小姐炸毛,“你什麼意思?不過區區平民百姓,真當自己是個縣主了?我告訴你,我爹可是四品大臣,豈有此理!”
某婢女冷漠端莊,聲音沙啞難聽,語氣一絲不苟,“這位小姐,請罷。”
“你是什麼東西?竟敢對我這種態度!你知道我是誰嗎?小小婢女,我一根手指頭就能摁死你!”
某婢女秀氣的臉揚起冷笑,“你是柳小姐,我知道,不過,還是得請你出去。”
………
柳小姐被請走後,衆女眷小聲交談。
“清平縣主,敢問你這婢女是從何處買來的?”
巫紫勾起嘴角,“溫小姐莫不是對我的婢女感興趣?”
溫舒然姿態優雅,笑容端莊,“那怎麼可能,不過是我這婢女蘭兒手腳粗笨,想着若是還有像縣主身邊這般的婢女,多買兩個亦是不錯。”
巫紫看了一眼她身後的藍衣婢女,眨了眨眼,“我記得蘭兒可是非常優秀的,當初在皇宮時……當真是口齒伶俐呢。”
蘭兒沒說話,只將腦袋埋的更低了些。
“之前多有冒犯,清平縣主應當不會和一個奴婢計較纔是。”溫舒然道,“縣主還未告訴舒然,這婢女打何處買來的?”
巫紫沉默了片刻,不經意去看婢女,見其低眉順眼,神態僵硬,唯有泛白的脣緊緊抿着。
看這樣子,溫舒然是沒有認出她的,或許是因爲她之前身爲乞丐臉上髒兮兮的,認不出來倒也正常。
故而淡淡一笑,撫了撫鬢邊髮絲,“她啊,是我南下清平縣時大街上遇見的,當時的她可是被一羣人毆打呢,哭得嗓子都壞了,我就一個心軟將她帶了回來。”
溫舒然盯着婢女看了兩眼,“縣主還真是菩薩心腸。你說是嗎?”
某婢女依舊沉默,身子輕微顫抖。
“我說無聊,這段時間也教你不少規矩了,怎得還是如此無禮?”巫紫伸手按上某婢女肩膀,“溫小姐可是皇城第一才女、淑女,又不會怪罪你,抖什麼?”
衆人小聲切談起來。
“無聊?這是什麼名字?”
“可不是,總不會都聽岔了!”
………
婢女跪地趴伏,聲音沙啞,“是,縣主所言極是。無聊出生小縣城,第一次看到這麼多有身份的世家小姐,着實……着實害怕了些,望溫小姐見諒。”
衆女眷內心咆哮,喂喂喂,你這丫頭,方纔趕柳小姐的架勢可不像害怕啊!
巫紫哈哈笑了,拉着她的胳膊就把她拽了起來,“跪什麼?溫小姐平易近人,心地善良,怎會同你一個婢女計較呢,是吧溫小姐?”
這話怎得如此耳熟呢?
溫舒然尚未來得及回答,便有景王府丫鬟青絲來稟,“王妃,王爺說可入席了。”
衆女眷被這稱呼驚了一驚。
巫紫不理衆人竊竊私語,只招呼着衆人入席。
女眷稍多,坐了近四桌,男賓自有景王殿下招待。
晚宴結束時,已近戌時,兩府丫鬟小廝各司其職。
此刻,屋中二人相對而立,間隔一丈之距。
“無聊。”
“……”
婢女個子不高,反應慢了半拍之後擡起了頭,也不開口,只看着她。
巫紫嘆了口氣,感覺她纔是主子。
便問,“你與溫舒然有何結怨?”
無聊垂下腦袋,沉默了好半晌才吐出兩個字,“沒有。”
她又問,“你既然決定跟着我,那在治好你的嗓子之前,你該告訴我你的嗓子爲什麼會變成這樣?”
無聊下意識伸手捂住脖子喉管那處,瞬間覺得腳底寒涼,只顫顫巍巍的道,“我不用治嗓子。”
“爲何?”
屋裡長時間的沉默。
巫紫思索道,“我聽說你曾經在溫府門前鬧過,再來看今日這種情況,想是那溫舒然已聽出你獨特的聲音……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無聊攥緊了拳頭,一張臉慘白,虛晃着跪地,“我不能死,至少現在不能。我……我承認,我承認與她有仇!”
“何仇?”
無聊神色痛苦,央求道,“能不能求你別再問了,讓我留在你身邊好不好?我甘願做你的婢女,我、我只想弄清楚真相。”
真相?
“我可以幫你。”她思忖着道。
無聊哭着搖頭,“沒用的……我已經不是我了……”
巫紫皺眉,感覺她好像又有發瘋的跡象。
“算了,你先回房休息吧,若有一天想通了,可以直接跟我說。我雖然和溫舒然不熟,但她的本性我還是瞭解一二的,她不是個惡人,你和她的結怨,你有沒有想過是個誤會?”
這些話,使得無聊怔了怔,連哭泣都止住了。
“你相信溫舒然?”
“……”
巫紫擺了擺手,已不想回答她,讓無聊自行吃飯休息,她則喚了尤家姐妹去往啞嬸所在的園子。
無聊跪坐在屋中很久,直到玄衣男子邁步進了門檻。
“她呢?”面上七分笑意,衣袍帶起的微風含着酒氣。
無聊跪正,沙啞的聲音字正腔圓,“回王爺,王妃說去看看啞嬸。”
男子哦了一聲,轉而出了屋門。
無聊起身,緩緩擡袖擦去了眼淚,佇立片刻,離開時面上透着一抹決絕的堅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