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坐在地上的婦人垂着頭,沒人看見她臉上得意的表情。
青竹等人亦是急的慌亂不已。
唯有巫紫握着一張紙,站在那裡一動不動,誰都不知道她在想什麼。
就在這時,來了一羣城衛兵。
那婦人立馬高聲哭喊起來。
城衛兵頭子正想先揚揚自己的威風,不料在看到那個紫色的身影時,又生生將快要脫口而出的話給吞了回去。
他畢恭畢敬的走到巫紫面前,“原來是醫女大人,失敬失敬!可有需要小的幫忙的?只需您一句話,保準辦的妥妥的!”
這話一出,周圍的百姓又熱鬧起來了。
原來這醫館的東家和城衛有關係!
那婦人也是臉色一變,隨即咬了咬牙哭喊道,“大人啊,這醫館抓錯了藥把我家男人毒死了呀!求大人給民婦做主呀!”
城衛兵頭子回過頭喝道,“閉嘴!再嚷嚷老子全把你們抓進城衛大牢!”
人羣頓時安靜下來。
城衛兵頭子滿意的看了看人羣,又轉了頭對着巫紫敬笑道,“醫女大人,這、這醫館是您開的啊?”
巫紫挑了眉,“不錯。”
城衛兵頭子有些爲難的道,“您看看,這到底是死了人的,要不您就隨着小的去城衛處小坐片刻?”
“你敢!”
站在她身邊的問川、秀遠二人同時拔劍,嚇了城衛兵頭子一大跳,身後的數名城衛兵同樣拔出佩劍。
巫紫擡手示意他們收回兵器,眉眼彎彎的笑了笑,“誰說這人死了?”
衆人一愣。
婦人首先反應過來,“我男人中了斷腸草啊大人,這是劇毒,沒法解的呀!”
“誰說沒法解?”巫紫反問,同時將手中的紙張握成一團,隨意在掌心顛了顛,“他和安堂解不了的毒,我能解!”
圍觀的羣衆沸騰了。
“我的天吶!這個女大夫我知道啊,前幾天就是她把張秀才的絕症治好了!”
“對對對,我也聽人說起過。”
“難道她不僅能治絕症,還能解劇毒嗎?”
“我的天!那豈不是比和安堂還要厲害?”
“別這麼早下結論,能不能解還不一定呢!那可是斷腸草,是凡中了此毒的人絕對活不過一天!”
………
城衛兵頭子也覺得她是在誇下海口,於是試探着道,“醫女大人,您放心吧,只是去城衛處小坐片刻,走走過場,小的們絕對不敢冒犯您啊!”
他姐夫城衛大人到現在還天天躲在城衛府當縮頭烏龜呢,可不能再得罪什麼大人物了。
巫紫斜睨了一眼城衛兵頭子,喚了青竹吩咐道,“一張白紙,一壺熱水,一個空碗,一根點燃的蠟燭。”
然後看向呆愣住的婦人,眉眼眸色平淡,冷冷的開口,“你不是說他是你的男人嗎?你不是說他死了你們就要孤兒寡母嗎?別怕,我來救活他。”
婦人喃喃道,“你………你你瘋了………”
別怕?
怎麼可能不怕!
婦人心中是怕的,這紫衣女子的眼神對她來說太過可怕!
所有人的眼睛眨也不眨,看着那紫衣女子先是接過綠衣丫頭手中托盤裡的一張白紙,用手指在上面隨意畫了畫。
衆人以爲她在寫什麼東西,可是她的手上卻連支筆也沒有。
然後看見紫衣女子手速極快的將手中的那張白紙折成了一個五角星。
巫紫將星星握在掌心,雙手背後,長而寬大的袖擺垂了下來遮住了她握着星星的手,她對着那婦人意味不明的道了句,“想必你家男人醒過來,第一眼看到的是自己懷着孩子的娘子,一定很開心。”
婦人覺得心底微涼,片刻之後又假裝定下心來,“你若能救活他,我便不再追究你們抓錯藥的事情!”
這個時候,突然從人羣中擠出來一個人,因爲慣性致使,導致那人雙膝撲跪在地上。
那人擡起了頭,“恩人,這個女的在撒謊!此人根本不是她的男人!她的肚子也是假的!”
婦人驚聲怒道,“你這個小賤人胡說八道什麼!還不快快住嘴!”
巫紫微微蹙眉,這個人好像在哪裡見過。
那人沒有搭理婦人,仍是跪在地上,然後向巫紫磕了一個頭,再次擡起了臉,“恩人,這個男的我認識,他同我一樣……是個乞丐。”
巫紫身心俱震。
她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聽到有人坦然道出自己是個乞丐。
沒有無奈,沒有自卑,語氣平淡到毫不在乎別人踩上自己的自尊。
尤其是那一雙眼睛。
她見過這雙眼睛,這雙透着死寂的眼睛。
圍觀的百姓也是議論紛紛。
“她的肚子是假的?”
“這個男人是乞丐?”
“她不是說是她的男人嗎?”
“到底怎麼回事?”
………
婦人慌了神,鬆開懷中男人的頭,急急忙忙的爬起來就要溜走。
“抓住她!”
城衛兵頭子高聲命令道,其手下的城衛兵動作自然比婦人快,三兩步便將婦人制住按壓在了地上。
“放開我!你們這羣臭男人,跟這家醫館串通好的!放開我!”婦人在地上不停掙扎,那假肚子自然也就露了餡,原來竟是大團棉花塞的。
青竹道,“姑娘,這人還救嗎?”
巫紫撇開別的思緒,將星星燒成了紫色粉末,衝了熱水,就要喂他喝下。
林生伸手阻止道,“姑娘,讓我來吧。”
這時候有人驚呼道,“那個星星怎麼燒出來是紫色的?那不是紙折的嗎?”
“我知道我知道!張秀才就是喝了這星星神藥才治好了絕症的!”
“你別胡說,張秀才喝的是綠色的神藥!我親眼看見的!”
………
“別吵了,快看!那個人動了!”
所有人屏住呼吸看着躺在地上的那個男人。
他先是從地上坐了起來,一臉茫然的看着周圍的人,又在看到被城衛兵按在地上的婦人時,突然從地上爬了起來。
兩步衝到那婦人身前,一把扯住她的頭髮吼道,“你這個賤人假好心,騙我喝下毒粥!我根本不認識你,你爲什麼要害我!”
說着,竟是狠狠的打了那婦人幾拳。
城衛兵連忙將他拉開。
百姓們這才恍然大悟。
“這個女的真的在撒謊啊!”
“剛剛不曾在意,你們看,這男的穿的就跟乞丐一樣啊!”
“她爲什麼要說這乞丐是她的男人?”
“你還看不懂嗎?她想陷害起死回生堂唄!”
“她一個婦道人家爲什麼要陷害人家一個醫館?”
“哼,還能爲什麼,十有八九是被人收買了!”
………
城衛兵頭子想了想,一臉正色的對着巫紫道,“醫女大人,我這就將她帶回去好好審問!”
巫紫點頭謝道,“真是麻煩你了!”
“不麻煩不麻煩!醫女大人客氣了!”城衛兵頭子笑着道,“醫女大人您忙着,我這就先走了。”
………
熱鬧看完了,原本擁擠的人羣漸漸疏散開來。
周大夫等人各去做自己的事。
青竹說道,“姑娘,晌午的日頭大的很,曬了這麼久了,咱也進屋吧。”
巫紫不答話,只是看着跪在不遠處的那個人。
那人穿的破破爛爛,身型瘦如排骨,臉上面頰凹陷,全身髒亂不堪。
唯有一雙死寂的眼睛,透着乾淨與澄澈。
那人並不從地上站起,察覺到她的目光,也絲毫不躲避視線。
雙手無措的平放在地上,再開口時,已經不是上次聽到的嘶啞難聽的聲音。
“恩人………”
“我記得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