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夫問道,“哪裡不舒服?”
“不把脈嗎?”那人問。
“先說症狀。”若是每個人都需要把脈,那他今天手還不得廢了。
那人不好意思的道,“每次做完工回到家裡感覺不到累,非要和俺媳婦搶着做家務。”
周大夫捋了一把白鬍子,“還有呢?”
“啊?”那人抓了抓腦袋,“就這樣啊,俺來看看自己是不是精力過剩?”
周大夫太陽穴跳了跳,你這何止是精力過剩,你這是精神也過剩!
周大夫很想問他是不是來看精神病的。
排在他身後的人切笑道,“你這是心疼媳婦的病!快快讓開,我們還等着呢!”
“就是,竟然炫耀到醫館來了!”
那人嬉皮笑臉的道,“周大夫給俺開一副風寒藥吧?反正天快涼了,搞不好什麼時候就生了病,備着以後用一樣的。總之先給俺佔了名字再說。”
………
青竹傻了眼,“這樣都行啊?”
巫紫笑着吩咐道,“秀遠啊,我記得你是識字的,給林大掌櫃幫幫忙去。問川,你也去給周大夫打打下手。今日先委屈你們二人,明日我再想辦法招夥計。”
問川、秀遠連忙道了聲“不敢”,便去幫忙了。
青竹問道,“姑娘,那奴婢呢?”
巫紫眉毛挑了挑,“還奴婢呢?賣身契都給你了,你現在可是自由人。”
青竹行了一禮,感激的吸吸鼻子道,“姑娘可別這麼說,奴婢永遠是您的奴婢。”
“你這裡也能看病是吧?”
有人忽然問道。
巫紫理所當然的點了頭。
那人道,“那好吧,我在這裡看,那個隊伍太長了。”
接着又有幾人過來說道,“我也在這裡,還是第一次遇到女大夫瞧病的。”
那人在她面前的凳子上坐下,“是不是要先說症狀?”
巫紫搖了搖頭,指了指牆壁上的木匾。
未免有不識字的,青竹筆直了腰板兒高聲道,“這位巫大夫,治病有三治四不治:一治他人不治者,二治他人治不好者,三治重傷將死者。不死不治,不病入膏肓者不治,壽終正寢者不治,看不順眼者不治。”
有人驚訝道,“這是什麼規矩?人都死了還能治嗎?”
“就是啊!這大夫是不是瘋了!”
“我看準是有病!”
青竹笑着反問道,“大家不妨看看我家醫館的名字?”
“起死回生?”
“算了算了,我還是排周大夫的隊吧!”
“就是,明顯不靠譜嘛!”
………
不過,剛開始坐在她面前的那個病人卻是沒走。
巫紫瞧他印堂發黑,面色白中帶青,雙眼渾濁脣無血色,不由得出聲道,“你快死了。”
不是問他,是在下判斷。
那人好似並不訝異她的話,嘆了口氣道,“是啊!我快死了,可能到死都不知道自己得了什麼病,因爲什麼而死。”
巫紫讓青竹準備好筆墨紙硯記錄,這才問道,“先說說你的症狀吧。”
那人道,“我是外鄉秀才,本是爲兩日後的秋季趕考而來,一個月前初到皇城便生了病,吃喝不下,夜不能寐,去了很多醫館診病,也看了不少大夫,都說我是水土不服,吃了很多大夫開的藥,可吃吃吐吐,仍是不見好轉。數日前,我又再次去複診,不想那和安堂的大夫說我得了絕症,可是又道不出是何絕症,只讓我回鄉等死………”
說着那秀才又哭了,“十年寒窗,本就爲了一朝科中………”
“同志……”巫紫舌頭都快打結了,古代怎麼辣麼多稱呼,“兄臺,先別哭。”
然後便喚了周大夫來給把把脈,排隊的人們倒也不曾有埋怨,畢竟女大夫可是從未見過的。
周大夫把了脈,思考了片刻給出了結論,“水土不服造成的陰盛陽衰,藥物恐無法完全解決閣下的問題。主要原因還是水土不服,你若此刻回鄉休養數月,輔以我開的藥方倒也不至於丟了性命。”
秀才哭着道,“我本就是爲了科考而來,十年啊………”
人生又能有多少個十年。
衆人覺得惋惜。
就連周大夫也無奈的搖了搖頭。
巫紫出聲打破當前氣氛,“恭喜你!”
百姓們憤憤道,“你這個醫女,怎麼說話呢,他都這樣慘了,你還恭喜人家!”
“就是,也太過分了!”
………
巫紫笑了笑,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往大堂中邁出幾步,“我的意思是,恭喜兄臺,滿足了我三治中的兩治,不治中的第二治。他和安堂不治,我治,他和安堂治不好,我也治。”
有人立刻反駁,“你這醫女,莫要再說大話了,和安堂那是等同太醫院的所在,人家若是治不了,那就肯定是沒法治,沒法治那就是絕症!既是絕症,便是死了也怨不得人家和安堂!”
“就是!若不是看這醫館開張,圖個免費看診,誰會來你這名不見經傳的小醫館!”
………
這話說的有些過分,青竹等人皆是臉色難看。
不過巫紫可是沒什麼反應,她只是對着那秀才問道,“你想繼續參加科考嗎?”
不等他回答,她又道,“你想一朝科中光耀門楣嗎?兄臺,不要沮喪,既是來了我‘起死回生堂’,那麼一切皆有可能!”
“姑娘?”
周大夫心中打鼓,覺得她說的話有些吹牛過頭,這陰盛陽衰之症,唯有切斷病因,輔以湯藥休養數月,纔有痊癒的可能。
要想立馬治好參加科考,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秋闈科考,就是立秋之日,而立秋之日正是兩日之後。
兩日內,治好陰盛陽衰類似的絕症,那更是絕絕對對不可能的!
似乎是她的話給了秀才希望,“我真的還有命參加科考嗎?”
巫紫站在他面前認真的回答,“你可以參加科考!現在,我給你兩個救命之法。第一,遮上你的雙眼隨我進入後堂,期間由我親自治療,一盞茶的功夫後你便會痊癒。不過,此法診金二百銀。”
二百銀!
我的天!
“這也太貴了吧?”
“你這簡直是天價!”
“想錢想瘋了吧!”
………
衆人皆覺得不可思議。
巫紫笑着反問道,“不知兄臺之前在和安堂所用銀錢幾何?治療效果幾何?所用天數幾何?”
那秀才計算了下,“二十三日內不包括診金二百三十多銀,效果………根本就沒有效果!”
她笑出了聲,“諸位也都聽到了,他人長期治不好的病,我可以治好,而我的治療辦法,只需一盞茶的時間,就能治二十三日不能治之病,兩方相比,試問誰更划算啊?”
羣衆討論了一會兒,覺得她說的有道理。
於是又有人問道,“那你說的第二個救命之法呢?”
絲帕後的容顏不禁莞爾,她揚聲吩咐道,“青竹!準備熱水、空碗、還有點燃的蠟燭!”
衆人面面相覷,等那綠衣姑娘拿出了所有東西放在了桌子上之後。
巫紫才一撩衣衫下襬,坐在了凳子上。
衆人探着腦袋,只見她從身後隨手摸了一把,再將手放在眼前時,那指間赫然捏着一枚紙折的五角星。
她道,“這第二種治療辦法,便是服下我‘起死回生堂’秘製湯藥,只需一個半時辰的功夫便可痊癒。此法雖無需診金,不過藥錢仍需一百銀。”
說着,衆人只見她捏着五角星在蠟燭的火焰中輕輕一蕩,待星星燃起,她便把它丟在碗中。
須臾之間,那星星便燒成了淡綠色的粉末。
接着,她又拎起水壺往碗中倒水。
周大夫早就看傻了眼,那個五角星,他再眼熟不過,只是爲什麼紙折的星星燒出來不是黑色的灰燼,而是綠色呢?
難不成………
難不成真的是………
這麼想着,就看見她放下水壺,端起了碗來回晃了兩圈。
那碗中被水衝調過後的淡綠色粉末,顯現出來水的顏色仍然是淡綠色的,只是那種綠,帶着些星星點點的亮色。
一眼望去,煞是好看。
她絲帕遮面,一雙眼睛亮晶晶的看着秀才,“兄臺,不知你是選擇前者還是選擇後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