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卻溫柔的笑了,撫去她臉頰滑落的一滴淚水。
“想做什麼就去做。”他眯着眼看臺階的朦朧處出現的幾道白影。
心中暗歎,還真是快啊!
萬古寺門前殺人,他這樣算不算開了先例。
呵呵。那又如何!
“何方狂徒膽敢污染佛門淨地?!”
只見方纔被冰雨普及的泥白臺階,已隨着碎冰融化,變成了深深淺淺的一片血色。
“阿彌陀佛,罪過罪過。”趕來的幾名僧人豎起了佛掌,低聲念起往生咒來。
爲首的一位白鬍子僧人念珠在手,怒道,“是誰?是誰在我萬古寺門前放肆?!”
楚堯前後左右看了一眼,淺笑反問,“還能是誰?”
老僧人看他着裝普通,但渾身上下透露着的氣勢非比尋常。
“不管你是誰,污染佛門淨地已是犯了我寺大忌,就算跪行萬層階也不可留宿寺中,還是請這位閣下連同親眷退回山腳,待兩日後進行問罪典時,再行進寺。”
老僧人說完,見他們不動,微一皺眉,正欲強制性地將他們幾人趕下去,卻見那黑衣男子身旁的紫衣女子伸出了右手,且右手的食指勾着一枚烏色玉佩。
晨起的陽光照得那烏色玉佩近乎透明,但中間凸起的‘景’字卻讓僧人變了臉。
他已有一百零九歲高齡,與普渡師屬一人,同出一院,關係可謂極好。自然知曉普渡臨終前與他和清風子所說景王際遇。
“阿彌陀佛。”
老僧人豎起了佛掌,“老衲法號普沅,是如今看守這萬層階之人。敢問這位女施主,是否是代替景王來寺中辦事?”
這前後相差極大的態度使得臺階下的羣衆喧譁起來。
就連巫紫也是微有詫異,王府的玉佩這麼牛叉?
她看了一眼身旁的男人,禮貌笑答,“原來是普沅大師,實不相瞞,景王殿下已在來寺途中,我們幾人是殿下派來提前收拾房間的。”
普沅,“……”
他記得景王這麼多年每一次來從來沒在寺中留宿過,何以這一次卻……
難道是因爲清風子年少時曾經相助於他,景王這是報恩來了?
普沅不禁暗自腹誹,戰場上殺人如麻的景王真的會是個報恩之人嗎?
“大師?大師!”巫紫笑着收回玉佩,“您在想什麼呢?”
“阿彌陀佛。”普沅稍稍曲背頷首,“諸位施主請。”
此話一出,臺階下頓時沸騰起來,都是習內功之人,即便離得遠也能聽見老僧人說的話。
“爲什麼他們可以進去我們進不得?”
“本皇子有的是錢,捐香油是否可進啊?”
“他孃的!老子在外面睡了三天了!”
“大家夥兒怕什麼?咱們這麼多人,一起上去!萬古寺這麼大,容納咱們根本不成問題!”
………
薄脣的脣角噙着笑,僵硬的臉上面皮不動,楚堯笑問,“大師知道我此前爲何出手了?”
普沅看山腳下擁擠着邁上萬層階衆人。
當下一聲冷哼,眨眼於原地飛上半空,白色廣袖翩翩飛舞,一揮一甩間,帶動強烈的內功波動,直擊那些爭先恐後登上臺階之人。
陣陣嗷嚎同時響起,幾乎蓋過了飄蕩在高山間的千僧誦經的聲音。
普沅落回原地,常年守階遇到過無數不禮之人,此刻已是暴了脾氣,“休得在此放肆!”
巫紫卻是盯着這老僧人腳下看了好幾眼,因爲他所落的位置竟和飛上半空前分毫不差!
足以可見修爲高深!
她若有所思地看向身旁的男人,他也在看她,眼底依舊溫柔。
嘴角掛着的是若有似無的輕笑,看得出……一絲無所謂。
呵。
她怎麼總是忘了這個男人的強大。可也不能怪她,因爲在乎,所以纔會忍不住去擔心。
好聽的哨聲迴盪在萬層階的上上下下,傳入衆人的耳中。
爲了應男人的態度,她是愉悅地吹完了這一首《無所謂》。
普沅聽完了這一曲,纔開始問起景王此行的目的,言語試探。
奈何兩人都是人精,理所當然地和他耍起了太極。
普沅活了百年多遇到任何事從來沒有挫敗感,此時也微有泄氣。
忽聞這一男一女身後的三人粗重喘氣,艱難呼吸。
便道,“四位女施主沒有修習內功,想是無法登上我寺。”
三姐妹捂着胸口臉色微白。
聽自家姑娘含着笑意說,“高原反應罷了。過來,我給你們順順氣兒。”
片刻之後,三姐妹面色如常地跟在後面。
普沅繼續走,心裡都快好奇死了,這位穿紫衣的女施主明明也沒有內功,那她是怎麼做到面不改色的?並且只是輕撫了一下別人的後背,就緩解了那種窒息的感覺。
奇怪的女施主啊!
因爲好奇,所以普沅又忍不住了,試探着問,“老衲觀這位女施主極爲面善,想來非是景王爺僕下之人,不知?”
仍舊是湮滅樣子的楚堯淡淡的道,“大師好眼力。”
巫紫略一斟酌,答,“算是殿下內人。”
普沅恍然一驚,不死心地變了個法子又問一遍,“景王掌萬千兵權,應是國事纏身,日理萬機,何以有空來寺中做客啊?!”
“大師說笑。”楚堯道,“掌萬千兵權的是景王沒錯,可國事纏身的卻是其太子兄長,日理萬機的更是當朝國主。”
普沅一愣,竟覺有理。
於是老不服輸的再問,“那這位施主是景王何人啊?”
楚堯挑着丹鳳眼尾,“我……景王的僕人罷了。”
普沅瞧着景王的僕人和景王的內人牽在一起的兩隻手,覺得腦子可能有些鏽逗。
巫紫卻在此時噗嗤一笑,捋了鬢邊髮絲別在耳後,“大師不必再出言試探了。不過,晚輩倒是要試探大師一二。”
這哪有人套別人話還要提前告知的,普沅覺得自己今天一定是起牀的方式錯了,他在考慮要不要睡個回籠覺。
便聽見她問,“殿下與清風子略有交情,晚輩更是曾受清風子搭救之恩,無以爲報……今此前來,不僅要看問罪典過程,更要看這問罪典的結果。大師以爲,景王與晚輩有幾分……勝算?”
勝算……
普沅心裡一沉,想到師兄普渡曾經所言,腳步慢了些許。
回過神來的時候,只看見一黑一紫二人背影,執手相攜,實乃天作之合。
頓時恍然大悟!
立刻飛身至二人十數上階,對下作揖,卻是一頓。
一時情急竟忘了自己是個吃齋唸佛的和尚,作揖改爲雙手合十行一佛禮。
“老衲眼拙,不知殿下駕臨,實乃罪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