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後,某官道邊上的茶蓬裡,一人摔了空了的茶碗,引得蓬裡的江湖人士紛紛投來了目光。
“妖女實在欺人太甚!殺了我幫裡不少幫衆不說,竟然還放走了我好不容易抓來的女奴!”
“你這算什麼?數日前妖女偷了我派所有家當,實在可惡!沒有銀錢屁事兒都幹不了!”
“今日這裡的所有人都是要討伐妖女的!咱們聯手……”
“誰跟你聯手?可別算上我!我只不過在此聽上一聽罷了。”
“也別算上我!你們不怕死是因爲你們沒被那妖女端了老窩!”
“說了半天,妖女的老窩在哪兒你們知曉嗎?”
“一羣蠢貨!討伐妖女?就憑你們嗎?光是那妖女座下尤家三煞就夠你們吃上一壺了!更枉論她身邊還有那麼多的高手!我看啊,你們還是哪兒涼快哪兒待着去罷!”
………
茶棚裡最裡面的角落裡那一桌坐着一個玄衣男子,男子靜靜的飲着杯中苦澀的茶。
直到所有的江湖人士喊着‘討伐妖女’的口號逐漸遠去,那男子身後的兩名侍衛纔開了口。
無塵,“已經確定姑娘端人老窩的時候沒有大着肚子。”
無痕嘆息,“姑娘的速度也太快了些,我們剛趕到大盛,姑娘人卻到了琴國,這剛到了琴國,姑娘卻又出現在尋夢。”
“姑娘那陣法你又不是沒見識過!”無塵扁了嘴,“定是姑娘沒了孩子,心情不好,這才發了脾氣到處殺人撒氣呢。”
飲茶的楚堯手上動作一頓,捏着杯盞的指尖泛白了些。他緩緩放下茶杯,不發一言,走出茶棚。
身後的無痕臉上沒什麼情緒的跟上,對旁邊的人說,“你遲早被這張嘴給害死。”
無塵這兩日牙疼,狂吸了幾口氣才昂了下巴,“我話裡有姑娘,王爺不會宰了我的。”
走在前面的玄衣男子手剛碰到馬鞍,聞言扭了頭,陰沉沉的笑了一下,“你姑且再試試,看本王會否宰了你。”
無塵無語凝噎,只得扁着嘴騎着馬跟上,照着男子的馬速。
道路兩旁的樹木其上之葉已長成了參天之茂,遮擋了些許烈日之陽。幾隻蜻蜓從三人的頰邊飛過。
“王爺,這昆蟲都比咱們騎馬快啊!”無塵慣是個憋不住的。
“昆蟲?”無痕疑惑。
“是啊!眼睛賊大的這個,飛的時快時慢的,姑娘說了這個叫做蜻蜓,屬於昆蟲一類。”
前面的楚堯靜靜的聽着,泛着寒氣的手掌輕輕在半空一拂,便有一隻凍成冰雕的蜻蜓掉了下來,落在他的掌心,“與其追隨着她,不若尋一處等候。北胡她端了一個,大盛她端了三個,就連琴國她也端了兩個,都是有錢的、作惡的幫會。如今她身在尋夢,遲遲未動手,怕也是在瞧哪個幫會最有錢罷。”
無塵無痕,“……”
“王爺好像很懂姑娘的心思似的?”無塵不怕死的問,“那怎得不明白姑娘爲何擅闖碧波宮傷了容妃娘娘呢?”
玄衣男子的馬兒停了下來。
不怒反笑,“本王不懂。莫非你懂?”
那個玄衣背影在地上投下孤單的影子,無塵因着男子的渾身寒氣沒敢接着挑釁。
楚堯卻是哼了哼,策着馬兒慢悠悠的繼續往前走。
暖風吹來,更加使人悶熱煩躁。無痕瞥了眼偃息旗鼓的無塵,擦了把額頭的汗。陽光刺眼,無痕感嘆說,“要是姑娘在就好了……”
無塵明白他的意思,立刻拼了下半句,“隨便施個咒,哪裡還需遭這等烈日暴曬!”
前面玄衣男子的馬兒又停了下來。語氣已經毫無起伏了,“這麼怕熱?要不要本王幫你們一下?”
話落,楚堯微擡了手,也沒見現出以往的銀白霧氣,袖擺往後揮了一下,夾雜着一股涼氣。
然後……
兩個侍衛就被凍了起來。隔着外面一層厚厚的冰,可以看見二人的眼珠子在裡頭左右直轉。
馬兒自然受不了背上託着個冰塊,前蹄一揚,二人被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冰層碎裂,二人哆嗦着爬了起來,連爬帶撲的拽住了馬繩。
一連串的動作狼狽至極。
玄衣男子在馬上愉悅地笑了起來,微仰着俊面,滿頭銀絲泛着耀眼的光澤。
“若是她在,定會說——小兔崽子,還熱不熱?”楚堯說完,竟是兀自又笑了起來,那笑帶了幾分徹骨的想念。
無塵無痕,“……”
遠處傳來一聲鬼哭狼嚎的慘叫。三人同時而望,見左前方密林有人在打架。不對,應該是圍毆。而那個被圍毆的,周旋在好幾個運着輕功的江湖人士之中。手中一柄五彩長劍揮來刺去,竟是熟練的舞出劍花來。
玄衣男子笑意頓收。
她一身紫衣,長髮懶散的編成一條,陽光下側臉精緻,額間汗水晶亮。
“姑娘何時有如此好的劍法造詣了?”無塵讚歎。
“看着招數很熟悉……”無痕道。
玄衣飄飄,眨眼已是落到了粗壯的樹枝上,輕撩了衣襬,坐下靜靜觀賞。
紫衣女子手中的長劍每劃過一道弧度,便帶起一束五彩斑斕,陽光下,猶如彩虹。
劍法精準,六個人全死了。
她收劍入鞘,無視樹上男人,撿起地上沉甸甸的包袱,就要離開。
“姑娘!”無塵趕緊跑過來攔住正欲上馬的她。卻被她冷冷的眼神嚇了一跳,那眼神中摻雜的是歷盡風霜的殺意。
她不開口,聽身後腳步,緩緩轉身,鬢邊髮絲微有凌亂。
楚堯問,“她來了嗎?”
她面無表情的答,“誰?”
楚堯默了默,有風襲來,“十三,告訴我。”
乍一聽這個名字,無塵是立馬往後跳了丈遠,“十、十三?!”
無痕暗自嘆氣,也就只有無塵看不出來那是十三的劍法。
化成了巫紫樣子的十三冷冷瞥了他一眼,再看向男人,“沒來。”
說完欲走。
無塵腆着臉攔住,目光在她的身上來來回回掃了兩眼,笑得賤賤的,好奇的指着某一處問,“這是真的?”
十三順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高聳的胸脯,擡起一張冷漠臉。直把無塵看得縮回了手,退到一邊。
“十三!”楚堯微急,已上前拉住她的胳膊。
“真沒來,主子寒冰內傷初愈,且身子不便。”十三說着,同時解下了身上沉甸甸的包袱隨手往地上一丟。
無塵有些好奇的蹲下去打開包袱,遮着眼徒留兩指縫隙,誇張驚呼,“臥槽,這麼多金子!閃瞎我的眼!”
十三瞥了一眼,輕嗤一聲,席地而坐,手往高聳的胸脯裡一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