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紫醒過來的時候發現雙手的手腕被鐵鏈鎖着,她稍微動了動,卻牽扯到雙肩的疼痛,幾乎可以感受到那兩處槍傷仍在流着血,雙腳無法動彈,很有可能被施了咒術。
眼睛上的黑綢還在,她雖看不見,但隱隱能聽見海浪的喧譁和由遠及近的腳步聲,沉穩卻無力,應該是個女人。
“紫妹。”
那是一聲帶着嘆息的呼喚。
她沉默不語,緊跟着眼睛上的黑綢被人解開。
大概是西斜的陽光投過窗戶射了進來,剛好照在她的臉上。
儘管閉着眼,但還是能感受到瞳仁灼熱的痛楚。
趙燕姿看她偏過頭,面上極力隱忍,遂扳正了她的腦袋,看她緊閉着眼,死死咬住下脣,點滴血珠自脣上滲出來,被陽光照傷的眼部一圈正以灼紅迅速往四周蔓延。
“果真是瞎了啊!”
那雙手離開了她的鬢邊兩側,巫紫立刻偏過腦袋,長睫顫抖。
聽見又有一人朝這邊走來。
“陣法佈置好了?”趙燕姿的聲音。
毗奴笑着道,“密本上的陣法,雖純正巫力極少,但藏個一兩天還是不成問題的。”
“別小瞧了那個男人。”趙燕姿伸出拇指指腹,撫去她下脣滲出的血珠,“我的紫妹,能耐大着呢。”
臉上被輕輕拍了兩下,接着下巴被人用力捏住,扳正。
“不死秘術,交出來!”
巫紫忍着雙眼疼痛,仍舊不發一言。
“小姐,讓我來吧?”
趙燕姿鬆開鉗住她下巴的手指,沒有立刻猶豫地退了開來。
毗奴陰森森地笑了笑,挽起了袖子,狠狠地甩了她一個耳光。
“這一巴掌,打你滅我屯族!”
緊跟着第二個。
“這一巴掌,打你正統身份!”
毗奴正要揚起第三個巴掌,卻冷不防見她睜開了眼,幾乎是迅速的,有絲絲鮮血從她的眼角處流下滑過臉頰。
“除非弄死我,否則我定叫你死的連灰也不剩!”
巫紫嘴角勾着一抹笑,“想要不死秘術?好啊!跪下來求我,說不定我會大發慈悲施捨一二。如若不然,讓你們族長親自來問我要!”
“你也配見我們族長?!”
毗奴惡狠狠地,甩了第三個巴掌。
巫紫微抿着脣,眼中淡紫色雷電泛起絲絲血光。
“賤人!”毗奴被她的樣子攪的心頭微悸,每一次被紅焰焚燒的疼痛晃過腦海。
黑雲翻騰在手掌。
下一瞬被趙燕姿阻止,“你做什麼?”
“把她徹底弄瞎而已,反正她也不會死。”
“那你究竟是想讓她死還是想得到秘術?”
毗奴咬了咬牙,擡起一腳踹在她的腹部。
巫紫只覺得小腹劇痛,已是眼泛紅光,但卻在一瞬間消了下去。
這該死的沾了禁巫血的子彈!
“應該找個人好好伺候她,就算問不出秘術,讓她吃吃苦頭也是不錯的!”毗奴提議,然後喚了個人進來。
那人手上拿着一根鐵鏈。
趙燕姿皺眉,毗奴立刻湊過來小聲道,“我們走吧?留在這裡也是浪費時間,她肯定不會說出秘術所在。”
“既然知道她不會說出秘術所在,那你爲何要慫恿我設計抓她?”
毗奴笑了,“小姐,我這可是爲了你,你不是看上了她的男人嗎?”
趙燕姿面色兀地羞紅。
巫紫卻是渾身一怔,繼而心頭一跳,所以,她們的目標不是抓她逼出不死秘術,而是爲了堯哥嗎?
這是燕子對她的另外一種報復方式?
不對,有什麼地方被遺漏了……
巫紫突然難受地蹙起了眉,因爲她感覺到她的小腹裡洶涌着一團暖流,那暖流裡存在着一股巨大的能量,像是——巫力!
這個認知讓她的心臟劇烈跳動,眉間幾不可見地閃過不安。
“她怎麼了?”趙燕姿發現了她的異常。
“還能怎麼?我看她就是皮癢!”毗奴奪過那人手中的鐵鏈,對着巫紫狠狠地抽了過去!
巫紫一聲悶哼,銀牙緊咬,已經是痛到小臉扭曲,腦袋後仰,露出白皙優美的脖頸。
鐵鏈的嘩嘩聲,響徹在空蕩的水下地牢。
須臾,毗奴喘着氣,“打人也是項體力活,小姐,我們去吃飯吧?聽說城中的千味樓是景王的產業呢。”
“好。”
趙燕姿看着她穿着紫衣的身上鞭出的九條血痕,握着拳頭緩緩轉身,聲音較之前冷了些,“抽滿五十,不許重疊。”
巫紫心下冷笑,聽見她離去的腳步聲。
毗奴極小的聲音迴盪在空曠的地牢中,“小姐方纔說錯了,是抽滿一百,不許重疊,可明白了?”
那人接過鐵鏈,鏈上有血,低低的道了聲,“明白。”
“午飯吃了嗎?”
“吃了。”
毗奴陰森森地勾着暗紅色嘴脣,“抽吧,用力。”
“是。”
………
夕陽西下,黃昏跟着而來,漸漸迎來黑暗,夜色中,某暗衛極速掠進錦園。
“主子,這是在城南不遠處偏僻的商賈陸道上所發現。”
暗衛呈上一塊形狀特殊,做工精巧的烏色玉佩,其穗色爲玄,佩上有字——紫。
這種形狀的玉佩整個天下沒有第二個人有,但看男人腰間垂着的烏色紫穗玉佩就知道了,且上篆一字——堯。
男人接過玉佩,緊緊捏着。
聽見暗衛繼續道,“有幾名兄弟已在陸道附近開始搜尋,屬下回來稟告。”
暗衛頓了頓,“還有一件事,臨近碼頭處,屬下看到了溫家小姐。”
楚堯微眯了鳳眼,“說清楚。”
“那溫家小姐和她的貼身婢女舉止奇怪,行蹤鬼祟……”
暗衛尚未說完,園中朱管家匆匆來報。
“王爺,溫大小姐的丫鬟求見,好像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很急。”
“帶她過來。”
楚堯看了一眼暗衛,暗衛會意,立刻退下。
沒多久,蘭兒隨同朱管家來到錦園。
她先是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哆嗦着哭泣道,“求求殿下救救我們家小姐!”
楚堯不語。
另有無痕低喝,“好好說話!”
蘭兒一五一十陳述道,“奴婢本是跟隨着小姐去碼頭看夕陽,卻看到一男一女擡着一個女人進了碼頭倉庫,因爲那個女人披散着頭髮並且穿着一身紫衣,和縣主很像,故而我們便想去倉庫一探究竟,不成想看到得竟然真的是縣主!”
“你確定?”楚堯沉聲。
“奴婢不敢隱瞞王爺!”蘭兒叩了一個頭,“小姐今日出行只帶了奴婢一個,這才命奴婢來找王爺搭救縣主,可……可奴婢沒跑多遠,小姐就被那些人發現了!竟也被抓了進去!求王爺救救我家小姐!”
楚堯深深蹙起了眉,玄色衣袍晃動,已是甩了袖擺快速離開。
徒留兩個字——“跟上。”
………
而此時的水下地牢中。
那渾身是血的女子,原本的一身紫衣幾乎已經看不見本來顏色。
“四十五,啪!……四十六,啪!……四十七……”
抽打的聲音停了停,手裡拿着鐵鏈的那人原地喘着氣問道,“多少個了?”
一旁的兩人看得津津有味,懶散着雙手環胸道,“三十九!”
“不對不對,明明是二十九!還差七十一!”
抽打的那人手上累得發抖,“這鐵鏈太重了,我休息下,你們誰來繼續!”
“我來!”一人接過鐵鏈,狠狠抽了一下。
另外的人接着數,“二十……”
“什麼二十!你不是說了二十九嗎?”
“我何時說的?我明明說的是十九!”
三人的大笑聲響徹在巫紫的耳邊。
她微閉着眼,髮絲被汗水溼透貼在臉上,有些泛白的沾着血跡的脣緊緊的抿着。
生死蠱煉化幾近尾聲,與現在這種全身被抽打過的地方抽筋似的疼痛相比,如今來看卻也是小巫見大巫,可每抽一下的那種痛卻迅速被暖流所替代。
那暖流,來自她的小腹。
她明白,那是她的孩子。
“怎麼回事?你是不是沒吃飯沒力氣抽得不夠狠?她怎麼還在笑?”
抽打的人聞聲停下,果真見她嘴角勾着,那笑得樣子,猶如從地獄爬出來的惡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