塗山蘇從她的腿上下來,靠近了她的手背。毛絨絨柔軟的觸感撓的人心裡癢癢,可懷瑾卻覺得噁心。
她挪開手,淡淡的道,“寵物而已,是公是母本就沒有區別。我說那句話的時候,也不過是把你當做寵物,而非男人。”
塗山蘇,“你說的不對,我不是個男人……”
懷瑾,“……”
“我只是個男狐狸精。”塗山蘇心裡生出想法,“小瑾兒,我希望我和你的關係,可以像你爹和你娘一樣。”
“簡直胡說八道!”
懷瑾微怒,瞳仁淡紫,一字一頓,“若再侮辱我爹孃,今日你就別想活着走出去!”
什麼叫侮辱?他幾時侮辱她爹孃了?
“小瑾兒。”塗山蘇看着她翻滾着銀雲繚繞着紫電的眼睛,帶了幾分無奈,“你到底怎麼了?”
這怎麼會是侮辱呢?他只是想像她爹孃一樣,和她擁有這一段美好的愛情罷了。
懷瑾懶得看它以這種可愛的面目無辜的望着自己,心腸已硬。
語氣更是不留情面,“你以什麼目的留在我身邊,你自己心裡清楚得很。我且慎重告訴你一遍,人和妖不可能,我和你更不可能!奉勸你一句,若要通過與人類女子交配的辦法來達到目的,那麼你最好離皇城遠一些,否則叫我知曉你傷害無辜女子,我定不念往日情分!”
她說完,也不看它迷茫變震驚的小臉,兀自解開了與動物溝通的咒語。
掀開被子掀了牀,說,“我不想聽你講話,現在也聽不到你心裡的想法。大美,好聚好散。”
它沉默安靜了很久,想到自己的修爲,可能還要再等一段時間才能恢復,遂嗚咽了一聲。
懷瑾的睫毛顫了顫,還是忍不住看了它一眼。
見它不知道從什麼地方拿出了一條毛絨絨的小尾巴。
小尾巴的一端用細細的紅線纏繞了幾圈,打了一個結。
它擡了前爪,示意她看,然後在牀上寫了一個字。
雖然是倒着看的,但懷瑾還是認出來了,那是一個“禮”字。
所以,這是它送給她的及笄禮物嗎?
懷瑾心頭一動,強迫自己偏過臉,冷硬道,“我不要,你走。”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淚水模糊了視線,懷瑾只恍惚看到了一團白色從眼前快速跑過,耳朵裡聽到了某一扇窗戶發出了細微的吱呀聲響。
她在原地站立片刻,抹去眼角溼潤,回到牀上,見到那小尾巴時卻是一僵。
她拿了起來,放在掌中,輕咬着削薄的脣瓣,剛剛抹去的眼淚又流了下來。
到底是陪伴了她十年的寵物。
沒有丁點兒感情,怎麼可能。
——
巫王提倡男女自由戀愛的意見在皇城中盛行開來,不止是官宦人家的公子小姐,還有普通人家的兒女都將此奉爲最人性化的風俗。
次月,皇帝楚離將‘男女自由戀愛’編入國律。
這一晚,懷瑾受邀前往千味樓中共聚,同行的還有握瑜意外和陸文佩。雖施行了男女自由戀愛,但原本的習氣仍在,比如,公共場合男女不可同席而坐。
男子東廂,女子西廂。
懷瑾中途去方便,回來的時候被兩位世家子弟攔住了去路。
說是攔,然並非。
懷瑾漠然着一張小臉靜靜的聽那兩人介紹完自己。
臉上沒什麼表情的點點頭,語氣毫無起伏,“說完了嗎?我還沒吃完飯。”
其中一公子嬉皮笑臉道,“今日相聚亦是有緣,隔壁街的茶樓是我家的產業,待會兒飯後,懷瑾小姐可否賞臉前往一坐?”
賞臉?給你臉上賞一巴掌否?
懷瑾冷言,十分果斷的給出兩個字,“不賞。”
走廊有行人,到底丟了幾分薄面,這位公子也是某大臣之子,但面對景王和巫王這種雄厚的背景也是敢怒不敢言,只敷衍告辭匆匆離開。
倒是另外一位某張姓公子還算彬彬有禮,“不知張某可否有機會下次單獨請懷瑾小姐吃飯?”
他在這裡所用的詞語是“機會”二字,使得懷瑾看向了他,見他鬢邊細汗,明顯緊張。
遂問,“你是誰?”
張姓公子答,“在下張嘉禾。”
只報了自己的名字,卻不報家世,倒是有趣。瞧他穿着雖不華貴但也體面整潔,若說是一般子弟也不會出現在皇子王孫的聚宴上,且他手中還執着一把摺扇,看扇柄墜穗,應是芳華齋之物無疑。
能用得上芳華齋之物的都不是普通人物。
懷瑾對皇城子弟多有排斥,不知爲何。不過這個張嘉禾卻是有點意思。遂說,“城中有一家涼點茶樓,我十分喜歡。”
涼點茶樓,城中只一家,糕點新穎,小吃別緻,還有各種各樣好吃的甜品,冰飲,果釀,炎熱之季必去之地,名爲“思閣”。
張嘉禾連忙道,“還有幾日便是仲秋,嘉禾魯莽,誠邀懷瑾小姐共遊燈會,累時可去茶樓小憩。”
懷瑾想了想,確定沒什麼別的問題之後就想應下,正欲開口時有一男攬着一女,兩人路過。
那男子約莫二十四、五左右,帶了兩分調笑說,“你這小蹄子,今日倒是趕得巧,是不是知道我哥也來了?”
女子嬌羞笑答,“二公子可別笑話人家了,人家的心一直都是在二公子您身上的。”
“小蹄子嘴巴倒是甜,讓公子我親一個。”
“公子壞~”
………
空氣微有尷尬,張嘉禾紅着一張臉,磕巴道,“懷、懷瑾小姐?”
懷瑾看離去的兩人,視線在那個男人的背影上停留片刻。
眉眼微垂,說,“好。”
………
她回到屋中後,就與陸文佩等世家小姐打了招呼,先行離開。
懷瑾不喜有人跟着,故而別的小姐都是丫鬟隨着侍衛護着,她則不然,一向獨來獨往。
她站在東廂外,正在想要不要同握瑜意外說一聲,見一夥計端着托盤從五樓下來,便想讓他進去東廂代爲告知一聲。
只待夥計走的近了,見其托盤中有一些碎裂陶瓷,看花紋,應是酒壺無疑。且,夥計的袖子有潮溼和髒污的痕跡。
“等等。”她攔下。
夥計對她行禮,“懷瑾小姐。”
她問,“出了什麼事?何以如此狼狽?”
夥計無奈的答道,“樓上有位女客不滿樓中酒釀,覺得低品。摔碎了酒壺,還讓我把地上的酒液擦乾淨。這才……”
不滿酒釀就把酒壺摔了?摔了酒壺又讓人擦地?
懷瑾冷笑,她家的酒樓她家的夥計也是隨便被人侮辱的?她倒要看看是誰這麼大膽子!
她對夥計說,“你去外面打上一罈子酒,最低品的那種。”
夥計聽命行事,不多時,懷瑾親自抱着一罈酒上了五樓。
千味樓本有四層,幾年前修整加了一層。新加的一層也有兩間包房,與四樓的東西廂格局相同,只房門位於南北,故而稱爲南廂和北廂。
每個廂房門外自有一名夥計等候,南廂的夥計看到她過來時,明顯被驚到了。
懷瑾看了一眼戰戰兢兢手足無措的夥計,夥計會意,上前敲了兩下門,“貴客,酒來了。”
門打開,懷瑾進了屋,轉過了門口的屏風,無視休息間裡站着的甲乙丙丁,直接入了裡間包房,又轉過一面屏風,纔看到了飯桌。
飯桌上一共就四人。
兩男兩女,其中一男一女正是此前她和張嘉禾說話時,從他們旁邊經過的那兩人。
而另外一男一女……
懷瑾撇過了眼,儘量將腦海中那長髮及地的男子容顏趕出去。
目光落在席間兩位女子身上來回一掃,薄脣微翹,問,“哪位小姐說我家酒釀低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