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瓦羅御史明明在信裡表明會在月底到達,今天都是五月初了。”普拉肯特在辦公室裡坐立不安,他爲了迎接這次不知具體時間到來的客人已經打扮了自己好幾天了。
富有光澤但黏糊糊的髮蠟、臉上撲了一層珍珠磨成的細膩粉末遮蓋年紀帶來的道道溝壑。他感覺整個頭部都困在泥沼裡一樣悶,但爲了禮儀不得不維持這樣的打扮。
當法瓦羅在信中帶着一絲質問的語氣時,普拉肯特簡直高興壞了,他早就想引動王國的力量介入學院調查。感慨於法瓦羅目光敏銳的同時,也聯絡不少能夠信任的人以作助力。
只是法瓦羅的遲遲不來讓普拉肯特心中生出焦慮,不禁懷疑他是出了什麼意外。
自從姬芙拉蒂絲去年回來後,似乎就一直謀劃着什麼,甚至不惜引動盜賊公會這種勢力,普拉肯特算了一筆賬,除了成品外,學院的資金中也有不小的部分被折算成藥劑、附魔武器、護符向校外轉移,並且是通過了私人的保密渠道,普拉肯特追蹤到更南邊一點就沒法繼續下去了。
找這位往常的行事作風,普拉肯特猜測她可能是在資助金苟的軍隊。
雖然戰爭似乎已經接近完全勝利,王國的軍隊要將金苟人全部趕出迪索恩,但希望戰爭繼續打下去的人也不少,姬芙拉蒂絲也有理由這麼幹。
這幾十年中,溫斯克爾九世對南境的掌控力不斷加強。北方的冰原上的野人天生兇悍好戰,他們和迪索恩人有相同的祖先,在戰鬥方面的天賦卻更出色。溫斯克爾九世收服了其中數個部落,挑選其中勇士作僱傭兵乃至提拔爲屬臣,然後送到南境爲他管理土地。
而報紙的出現推動了國內的貿易,南境貴族們驚奇的發現,只要將領地上缺少的戰略、生活物資的種類通過北方自然科學院的途徑刊登在報紙上,商人們就會捨生忘死的帶着物資急速趕來,他們會想盡一切辦法穿過金苟軍隊的攔截將物資送到,僱得起傭兵的商人甚至還能順帶對付一下金苟人的小股軍隊,熱情程度讓自詡愛國的傳統貴族們也自嘆不如——除了商品有點貴什麼都好。
當貴族們出不起錢的時候,學院這個延續百年、信譽良好的組織就會友情提供比銀行稍低的高利貸,以此謀取暴利。並且通過債務關係實現更多不能拿到明面上的交易。
現在,戰爭即將結束,南境貴族很快就能把債務還清,姬芙拉蒂絲建立的關係網絡即將瓦解,她必然是不甘心的。
普拉肯特也不奇怪姬芙拉蒂絲會在去年就開始延續戰爭的謀劃,自從路奈恩也介入戰爭,勝利的天平就已經向迪索恩傾斜了。
但普拉肯特並不想讓戰爭繼續下去。施法者名義沒有國界的派別,與溫斯克爾九世從來是僱傭關係,而且他本人也不喜歡這位國王,他更願意看到一個和平的南境,這讓生活能夠安穩些,學院法師也能像三十年前那樣好好做研究了。
可惜,學院內有太多反對的聲音了,甚至一些聲音源自那些所謂的自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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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拉肯特在辦公室中來回踱步,眉頭緊皺苦苦思索,珍珠粉從這個位置撲朔地往下掉。
“或許我該和胡安談談。不,現在的星象法師已經不能完全信任了。”他小聲自言自語道:“這不該是姬芙拉蒂絲要做的事,可她已經做了,我或許該去求她,而不是在暗中反對她。”
“又或許我該先下手。”普拉肯特撫摸着爲院長身份代表的半神器指環“空間”,心中焦慮。【可我並沒有得到實質性的證據去揭發她,貿然動手反而可能將他們的下一步動作合理化,讓一切事都發展至無法收拾。】
【該死!要是生活和騎士小說一樣該多好,解決了領袖就直接勝利,沒有後續無窮無盡的報復。】他煩躁地想。
姬芙拉蒂絲不過是施法者復興派推舉出來的人而已,就像普拉肯特,只是她本人的能力過於出衆才積攢了足夠的威望,獲得了衆多老一代上位法師的支持。
監禁她一個並沒有意義,那些活了兩三百年仍在人世的怪物纔是關鍵,但他們也是學院對外強硬的根基,無論怎麼處理都不好辦。
明明一個個都龜縮在元素位面苟延殘喘,藉助高濃度魔能環境延長壽命,但對於插手主物質位面事務的熱情卻絲毫未退。其中以研究天象和深淵的大法師最甚。
普拉肯特揉了揉鬢角,下定決心:【再等三天,如果法瓦羅御史再不來,我就也投靠姬芙拉蒂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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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命書?給我的?”赫默·克麗絲帶着疑惑的神情問了第二遍,於是德爾塔第二遍點頭以示肯定。
“不應該啊。”赫默喃喃道,拿起一邊的裁紙刀準備撬開火漆。
紅色火漆的表面閃過一絲微光,將裁紙刀彈開,她卻鍥而不捨地嘗試把刀刃插入蠟與紙的縫隙間,然而努力全以失敗告終。
“導師,這個火漆上的魔法好像是要用你作爲大法師的身份戒璽作驗證才能解開的。”
赫默頭也不擡:“我有三十多年沒收到過這種級別的文件,戒璽早不知道忘到哪裡去了。”
【該說不愧是你嗎......】德爾塔在心中吐槽一句。
裝着任命書的信封是特殊材質製成,免疫精神力。小威力的魔法無法擊穿它,威力再大卻可能損毀其中的文件,所以赫默只能使用純粹的力量去解決,只是還不能打開任命書的魔法火漆,索性扔下裁紙刀,給自己的指甲上了鋒銳附魔,換了更適合發力的姿勢去扯信封的邊角。
打不開門鎖,就拆掉牆好了。
德爾塔知道她在成爲施法者之前是一個實力不弱的遊俠,莫看身嬌體柔,實則也有一膀子力氣。
“終於打開了。”赫默丟掉信封碎片,抽出任命書,一邊抱怨道:“我不明白爲什麼學院會有這種條例,索菲亞看完了任命書還得重新把它裝起來讓我再打開一次,如果說是爲了保密,其他人拿到任命書也不能用啊。”
“或許是上面認爲生活需要點儀式感。”德爾塔隨口道。
凌駕於各個主任之上,制定學院規定的只有那些躲在元素界的老年人了,他們總是想當然的出一些主意。辦好了是他們指導有方,辦不好是你能力問題,和他上輩子見過的某些領導如出一轍。
赫默也有感而發:“說這句話的人在參與儀式時一定不是主導位置。”
“正是。”德爾塔結合時事,“昨晚內務處還發來規定,要求學生這次出行過程中對外態度和他們保持一致。可我們現在是純正的學院,不存在利益爭奪,應該時刻保持中立。”
聽說這個規定也是施法者中的復興派搞出來的,那幫老古董拍腦袋搞出來的主意,想想就不可能做到。
學院分六個學科兩大派別,往下數還有大大小小的學派,內外糾葛盤錯,很多生意都是要在外有關係才能做下去,本身還常常聘請外來施法者,這樣魚龍混雜的關係想要理清都難,別說統一對外了。
而且哪有商人對顧客還挑挑揀揀的?復興派要把上個時代的關係強行延續到現在的操作在德爾塔看來就是遜到爆炸。
既然要改制那就貫徹到底啊!
往常學院的風格也是要裝,但礙於現實難題又不能從頭裝到尾,就非常的丟臉,後來有段時間也學乖了,混亂就混亂,能集合在一起賺錢就好。現在不知怎麼又恢復了壞毛病。
“總是這樣,又是復興派的問題。兩個派別輪流掌權,誰掌權就把另一個之前的規定改掉,等再一次輪換又改回來,我都快習慣了。”赫默一邊看任命書一邊抱怨。
她看完任命書,露出一個難以言喻的表情:“看來我們兩個接下去都要離開學院了,並且在至少一年內都不會再見面。國王徵召我去淨化金苟人之前佔領的土地。”
“土地怎麼了嗎?”
“金苟的軍隊在拉米牙維奇及以南地區採礦的時候留下了很多鍊金廢液,污染了那裡的土地使農作物無法生長,而我大概是爲數不多的流落在外的德魯伊了。”赫默將任命書放下,趴在桌上哀嘆起來:“我可不想去拉米牙維奇啊,聽說那裡的居民爲了安全已經全部搬走了,而且協助我的還是太陽教會的老古板,在這種地方工作,我會無聊死的!而且你從莫克然回來後也要過一段沒有導師的時間了。”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德爾塔這次不能支持她的想法,只能安慰她:“那裡的土地早一日恢復耕種,南境就早一日恢復生機。您不也常說,缺乏生機即缺乏美麼?這次工作其實也是在創造美呢,而且是比任何畫卷、雕塑所能表達的沒更加宏偉,內涵思想更高尚。我也不會爲了自己的導師投身偉大事業而感到沮喪的。”
“你真該去當個吟遊詩人,說好話總是一套一套的。”赫默把下巴壓在手臂上,臉色好看了些,但不是真的被說服了,只是給學生面子而已。
而且她也不能真的拒絕這份任命,這一份任命的類型被包括在她當年與學院簽訂的合約中的強制部分裡,沒有推脫的權利。
【或許我該聯繫一下以前熟識的半精靈同族幫忙,爭取早一點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