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法想像,更加難以置信。這剎那,玉琉璃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置身夢魘,根本就沒有清醒過?
然而,一切一切,都千真萬確,是鐵一般的事實。無論宏偉壯麗的狼神廟也好,七十萬無敵猛古大軍也罷,甚至那奪天地之造化,侵日月之玄機的山河大陣,統統都已經不復存在。唯一殘留下來的,便只有——地獄!
不錯,就是地獄!滾滾黑煙,灼熱熔岩,再加上瀰漫於空氣之間,中人慾嘔的屍臭,以及位於目光所及極限之處,一團團蜷縮倒地,依稀還殘留幾分人形的焦炭……這所有東西全部加起來,哪裡是人間應有的景象?
然而,這又怎麼可能?除非已經命喪黃泉,否則好端端一個大活人,又怎有機會親眼目睹地獄了?偏偏,渾身上下不斷傳來的裂痛,處處都在提醒着玉琉璃,她並沒有死。既然如此,那麼眼前這一切,難道……竟然……
剎那,玉琉璃渾身也止不住地顫抖。素來精明幹練的天機女軍師,在這一刻,出現了前所未有的混亂,驚懼,恐慌,以及不安。心理防線也因……完全崩潰!
玉琉璃身上竟出現如此重大變化,十四皇子也意料不及。不過,眼前境況,恰好正中下懷。他右手輕晃,取出符籙一張。正是當日從玉琉璃手上取得的“抽魂奪魄符”。
這道符籙,需要動用許多極其珍惜罕見的天材地寶,花費七年光陰,才能製成一道。使用之前,更需要喂以自身心血,進行祭煉。一旦使用,就能把目標的一魂一魄抽出,寄託在符籙之上。
從此,目標就要對施符者忠心耿耿,再也不能背叛。否則施符者只要心念一動,就能讓目標遭受煉魂之慘酷痛苦,簡直生不如死。
原本,玉琉璃煉製這道符籙,是要用在猛古國主,擎天獨囂身上的。不過後來,因爲玉琉璃覺得十四皇子的價值比擎天獨囂更大,所以決定把它改用在十四皇子身上,未料反被十四皇子把符籙搶走。同時,也促成了彼此的首度會面。
假如是真正的武道先天,甚至只是半步先天也罷,魂魄與肉身相互結合,渾如銅澆鐵鑄,幾乎不可動搖。想要把抽魂奪魄符用在先天高人身上,從而進行控制,其實十分艱難。
玉琉璃的精神力量,和武道先天高人也相差不遠。假如在正常狀況下,想要對她使用這符籙,頂多只有四五成左右的成功率。但現在,玉琉璃身心俱疲,內外皆傷,抵抗力被削弱到前所未有的程度。趁着這個機會,把符籙用在她身上,成功率至少在八成以上。
抽魂奪魄符,需要以自身心血喂飼。當下,十四皇子毫不猶豫地咬破中指,向符籙滴下一點鮮血。剎那,符籙光芒暴盛,化爲一團強烈得無法直視的白光,猛然脫離了十四皇子手掌,向着玉琉璃飛射而去。彈指剎那,便融入了玉琉璃的嬌軀之中。
“啊啊啊啊啊~~”
玉琉璃嬌軀劇震,隨之如遭雷擊,五官扭曲,活像一條被撈上了水面的大魚般,激烈抽搐彈跳,來回翻滾不休。與此同時,她身上赫然飄起了兩道和本人完全一模一樣的影子,毫不猶豫地徑直投向十四皇子。正是玉琉璃的一魂一魄。
十四皇子一笑,任由這一魂一魄投入自己身體。剎那,這一魂一魄投入他紫府識海之中,被死死鎮壓在識海當中的金丹下。同時,十四皇子也立刻便感覺到了。自己和玉琉璃之間,已經產生了一絲無比緊密的聯繫。
顯而易見,符籙已經生效。只要十四皇子微一動念,立刻就能讓玉琉璃飽嘗言語難以形容的慘酷極痛,甚至生不如死。
蕭昇滿意地點點頭,伸手一揮。“珍”立刻憑空出現,並且擡起泛現微弱藍光的雙掌,向玉琉璃凌空虛按。發動了修復物體的能力。
片刻之間,玉琉璃身上的傷勢,已經完全痊癒。只是已經消耗的體力,卻並不會因此恢復。玉琉璃渾身虛脫,茫然癱倒在泥濘之中,雙眼中光芒全無,靈動不再。只有一片茫然與絕望,恍若走肉行屍。
蕭昇淡然冷笑,收回替身使者,笑道:“玉琉璃,現在自己是什麼身份,該做什麼事,不用我來提醒了吧?”
玉琉璃彷彿完全沒聽見,依舊躺在地上,一動不動。若非胸膛依舊微微起伏,幾乎就和一具屍體,沒有什麼分別。
蕭昇微微搖頭,心念一動,識海中的金丹驟然放出一絲魔火,狠狠灼燒被鎮壓的魂魄。這煉魂之痛,天下間根本無人能夠承受得起。剎那,玉琉璃再也按耐不住,悽聲哀嚎起來。五官因爲痛苦而激烈扭曲,讓一名好端端的大美人,陡然變成修羅夜叉般猙獰可怖。
旁邊的慕鬱離見了,禁不住爲之膽顫心驚。縱使肩臂骨骼粉碎,同樣有劇痛攻心,讓人難以忍耐。但這一刻,慕鬱離也下意識地緊緊閉上了嘴巴,再不敢發出任何聲音。
僅僅從一數到十,蕭昇就停止了以魔火煉魂。玉琉璃的嘶叫聲好不容易停止,面上也泛起了一抹不正常的潮紅。她急促喘息着,過去好半晌,這才終於凝聚起一點力量,讓她可以艱難地爬起來。
完全不敢再有半分遲疑,玉琉璃在十四皇子面前雙膝下跪,低頭顫聲道:“殿下,您最恭順的女奴玉琉璃,向您問好。有任何事情的話,請隨意吩咐吧。”
“哈哈,不錯,這符籙果然很好用。”蕭昇笑道:“難怪妳當初會想要把它用在我身上了,親愛的好舅媽。”
玉琉璃嬌軀顫抖,深深匍匐在十四皇子腳下,不敢發出片言隻字。
蕭昇也只是敲打敲打她而已,並沒有要真正秋後算賬的意思。他頓了頓,隨手又是一晃,拿出一個葫蘆,丟在玉琉璃身前,道:“先喝了它,恢復些力氣,再起來說話。”
現在這個樣子,不管蕭昇拿出些什麼東西來,即使那是毒藥,玉琉璃也只能喝下去了。她低聲答應着,伸手拿過葫蘆,拔開軟木塞湊到面前。陣陣酒香立刻撲鼻而來,讓她當場爲之一怔。因爲這種香氣……是行軍酒啊。
行軍酒具有補充體力,刺激生命潛能,振奮精神,消除疼痛的作用。雖然喝得多了,便會上癮。但偶爾來上幾口的話,倒也有益無害。
兩口行軍酒下肚,玉琉璃立刻感覺四肢百骸都一陣暖烘烘的,體力也逐漸恢復。她用力站起來,把葫蘆塞好,畢恭畢敬遞交還,低聲道:“奴婢謝殿下賞賜。”
蕭昇收回酒葫蘆,隨即收斂笑容,凝聲問道:“猛古國的另外八十萬大軍,聽說已經分兵兩路,各自去攻打磐石長城上兩處關口了。這消息準確嗎?”
玉琉璃點頭道:“是,確實如此。”
蕭昇點點頭,沉吟道:“那麼……妳有沒有辦法,假冒狼神廟那些金袍主教,又或者以金狼王與銀狼王的名義,把這裡的消息傳遞過去,讓赤狼王和白狼王趕緊撤兵,並且以最快的速度趕來這邊?”
玉琉璃愕然一怔,隨即流露出瞭然的苦笑。道:“雖然有些困難,但也並非辦不到。只不過,想要做到這種事,必須用到某些特殊的天材地寶。奴婢把這些東西,都放在四凶陣圖之中了。懇請殿下賜還陣圖,奴婢必定竭盡所能,爲殿下辦事。”
蕭昇冷笑道:“妳倒打的好主意。不過那張陣圖,妳就不用再想了。姑且當自己從來未曾擁有過它吧。”
玉琉璃苦笑道:“殿下不懂神通秘術,即使得到陣圖,也用不上的。何況奴婢的一魂一魄,已經被殿下抽出。殿下一念之間,就能夠讓奴婢生不如死,何必還有所顧忌?奴婢有了陣圖在手,纔可以更好地替殿下辦事啊。”
蕭昇煞有介事地點頭道:“嗯,說的不錯嘛,很有道理。不過,妳搞錯一件事了。”
玉琉璃愕然一怔,仰首問道:“不知道奴婢搞錯了什麼?請殿下明示。”
十四皇子面色一沉,飛起一腳,當場把玉琉璃踢翻在地。提起右足,踏着玉琉璃面頰,把那如花玉黶,狠狠踩進泥土之中,冷冷道:“妳沒搞清楚的,就是自己現在的身份。我爲主,妳爲奴。天下間哪有和主人講道理的奴隸?簡直荒謬。我讓妳做什麼,妳就乖乖照做,別妄想討價還價,推三阻四,明白沒有?”
玉琉璃被滿是黑泥的鞋底踩在臉上,又覺噁心,又感屈辱。想開口說話,卻又哪裡說得出?萬般無奈,唯有暗自悲嘆一聲,用力點了點頭。
十四皇子又是一聲冷笑,收回腿腳。問道:“那麼,剛纔問妳的事,辦不辦得到?”
玉琉璃勉強爬起,悽然道:“是,奴婢辦得到。奴婢必竭盡所能,絕不會讓殿下失望。”
“呵呵,早早覺悟,那不是挺好了嗎。妳不必再吃苦頭,我也省事。”
蕭昇頓了頓,又道:“對了,妳傳達消息過去的時候,順便加上一句。就說他們的狼神之子,如今危在旦夕,正等待他們回兵來救。撒下這個香餌,我就不信,哪兩條大魚居然還不上鉤?”
“狼神之子?”玉琉璃恍然大悟,失聲道:“原來……原來狼神之子失蹤,就是殿下的所爲?”
蕭昇淡淡道:“這個和妳沒關係,妳不用亂猜。總之,按照我說的做就是。”
玉琉璃雖然滿腹疑惑,但也不敢再問。當下低聲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