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渡過春夏之交,吉良家的兩千新軍與三百馬回訓練完畢正式編入主力軍團,算上信濃備隊、越後備隊,吉良家主力軍團一萬零五百人,在這兩千新軍裡被瀧川益重拿走五百人訓練鐵炮足輕,剩下一千五全部編入槍盾隊,渡邊高綱擔任備隊大將,內藤正成的重藤弓隊訓練要求太高只能暫時委屈一下。
新列裝的五百支燧發鐵炮基本訓練完畢,陸續反饋來的情況非常不錯,新槍的特點是射速更快操作更簡便,鐵炮的彈丸初速與威力大幅增加,將最佳殺傷距離從五十米推到七十米,省略火繩引燃帶來的不穩定性。
熟練操控的鐵炮足輕可以在十秒內完成一輪射擊,這個裝填速度只要控制好節奏足以支撐短時間內三段擊的效果,但槍管經過高溫冷卻以及槍垢清理不徹底會是個大麻煩,幾輪高強度射擊就必須留出一定的時間放緩節奏。
新加入的五百名鐵炮足輕在訓練度沒問題,經過兩年多的專業化訓練,除了槍盾足輕的基礎訓練外,鐵炮與弓箭也都接受過相應的基礎訓練,這是吉良家對脫產常備的基本要求,熟練掌握幾種武器有利於提高整體戰力。
五月下旬,在春日山下的教場裡,吉良義時視察新軍編練,來自越後的七千新軍以及近江的五千常備軍,將在這裡接受山本時幸的專業訓練,根據各自軍勢的要求,越後新軍要求一年半的高強度的基礎訓練。
這種一年半制的訓練法日臻成熟,對足輕的體能力量以及靈活性有大幅提高,另一方面培養基本戰術素養,包括標準瑞士槍陣的使用和各種變陣,改進的槍衾突擊戰術以及騎兵的防突擊戰術等各種職業訓練,以達到常備足輕的職業水準。
從職業素質上來看,這支七千新軍已經具備作爲常備軍的優秀素養,所欠缺的無非是戰鬥經驗或者長期的職業訓練。正常訓練需要三年成材的常備濃縮到一年半,效果肯定是要打一些折扣,到六月初這支新軍訓練期將年滿到期,很快會交解給長尾家列入軍役。
近江需要的常備要求更高,五千常備軍將要訓練兩年的高強度深層次訓練,到如今訓練期剛滿一年,整體水平與即將服役的七千長尾新軍相差不大。他們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都是非常年輕的孩子。
七千越後新軍的年齡平均十六歲,五千近江常備的平均年齡還要略小一些,他們的作用是逐步汰換長尾家原有的軍役體系,把傳統的軍役徵召制改換爲常備徵召制,再逐步過度到放棄徵召軍役的過程。
他們所配備的裝備。來自吉良家多年戰爭中擄掠來的軍械鎧甲,在畿內就撈到七千套保養良好的精良裝備,只需要按照要求重新塗漆就夠長尾家七千新軍使用,近江備隊的五千人裡,吉良家提供近幾年繳獲的兩千套完整儲備,琵琶屋製造三千新裝備。
長尾景虎所負責的五千軍役成爲越後第一大領主是板上釘釘的,在長尾家直領的人口突破十五萬人。土地超過一萬五千町步,其中包括直江津與春日山城下町的人口,再加上沒有算進去的吉良家直領,兩家直接控制越後近半的人口和土地。
面對政治、經濟、軍事、農業實力上的絕對差距,越後國人衆對這兩家俯首帖耳不敢生出二心,這個優勢隨着北信濃、上野地區的接連勝利取得逐步提高,經過去年的刺殺影響,伊賀衆、加賀衆、軒猿衆對越後內部的情報佈局重新洗牌。對內的軍政支配密集到可怕,還有誰敢在這個節骨眼上接受調略簡直是老壽星吃砒霜找死。
春日御所後方的教場,這裡原本屬於後山的一塊野地,在幾年前重修春日山城時被括進來,現如今整座春日山從山下就被高高的圍牆圍住,距離最近的除了西北的銅屋、鐵炮屋之外,就屬東部和東南的直江津町與城下町。
後山被長尾景虎劃歸春日御所。這裡居除了當作吉良家的花園之外,還有一個姬屋敷羣,裡面住着一百五十名姬武士,她們是原長尾家姬武士的基礎上擴編出來的。自從四年前那次意外以來,吉良義時就命令越後各豪族將家中適齡女兒編入姬武士團。
在後山的教場裡,一百五十名巾幗豪傑身穿男式狩獵服,長長的髮絲被鉢卷高高束起,手持和弓縱馬來回奔走着,每一次舉弓拋出箭矢的動作有種說不出的美感,在這其中就頗有幾個長相出衆的女子還會時不時衝場外的吉良義時露出甜甜的微笑。
“咳!真是不錯啊!”吉良義時撓撓額頭煞有介事的指點道:“看着拉弓射箭一套動作如行雲流水,一看就是個中行家,話說……誒!人呢?”
四下張望發覺應該站在他身旁的虎姬與直虎不見了,侍立一旁的小侍女們捂着嘴輕笑,過了會兒就看見虎姬與直虎身披腹卷頭代烏帽子兜,右手持着一把未開刃的素槍,左手上套着一塊扇形盾驅策坐騎緩緩登場,兩人一摸一樣的打扮,若不是仔細看還真能認錯人。
兩名少女手持素槍縱馬飛馳乒乒乓乓戰做一團,仔細一瞧她們的水平還真不賴,絕不是想象中的擺個造型弄個花架子,兩名少女時而縱馬一擊擦身而過,時而糾纏在一起攻守互換斗的不亦樂乎。
“虎姬往左邊一點!對對,這不就躲過去了嘛!直虎別與她糾纏,小心危險!這反應真心贊!”吉良義時抱着膀子看的津津有味,欣賞兩個軟妹子戰鬥還是件別有樂趣的事情,整個上午都泡在這裡看女孩們修行,直到鐘聲敲出十一響才停下來。
“好累啊!”卸下盔甲的兩名姬武士走過來,接過冰涼的毛巾擦拭汗水,高強度訓練讓少女們汗流浹背,在這個缺乏娛樂的中古時代,貴族們要麼奮發圖強變成一代豪傑,要麼貪圖享受淪爲無能之輩。
武士們的選擇餘地不多,無能即被取代的名言一直深深的鐫刻在武家子孫的靈魂中,在這個男權社會中戰國武家的女子註定要遵循武家的普世價值觀。要麼如尼御臺、巴御前、板額御前、壽桂尼那樣成爲男人的臂助,要麼就做一個大和撫子式的傳統女子,如吉良義時的母親愛御前,舅母芳御前,足利義輝的母親慶壽院等等都是典範。
“殿下!看到我和直虎妹妹的修行了嗎?點評一下吧!”虎姬挽住直虎的胳膊笑着走來彷彿一隊親姐妹般親密,直虎的臉頰紅撲撲的像個大大的紅蘋果,不知是天氣太熱還是在害羞。
吉良義時連忙誇獎:“遠看你們像一對姐妹。近看長相也很想象,虎姬的鼻樑高挺漂亮,直虎的眉似遠山含黛,虎姬的眼睛更明亮,直虎的眼睛更清澈,你們就連武藝相差的也不多。名字也都帶一個虎字,還真是有緣啊!”
吉良義時一通誇讚把兩個女孩誇的小臉紅紅的,瞥見姬武士們好奇的張望着他們三人,含羞帶怒的一跺腳催促着:“你們還站着幹嘛,不是喊着肚子餓了嘛!趕快吃飯去!”
“是,公主殿下!”姬武士們吐吐舌頭頓時作鳥獸散。
中午留在御所裡與幾名姬妾用過午餐,虎姬的料理依然差強人意。不過這份刻苦學習的精神還是值得讚揚的,每隔三天阿菊會過來教授她們烹飪技巧,作爲出身公卿世家出身的阿菊,從小跟隨吉良義時的母親品嚐過天下的各種美食,還有一些域外奇珍也多有涉及,博聞強記的她在多年的實踐中總結出自己的廚藝之道,做幾個還不算婦人小姑娘們的老師還是沒問題的。
最近幾個月阿菊的身體越發沉重,廚藝教導也只能暫時押後。早在年初時,齋藤朝信找到吉良義時希望能請來最好的產婆爲阿菊接生,齋藤朝信是齋藤家的獨苗,阿菊的身份又無比尊貴,不但是公家之女還是吉良義時的義姊,提出這個要求也不過分。
鍾馗的擔心他也能理解,在古代生孩子都是一件十分危險的事情。胎兒出生時腳先出來是很容易難產的,需要最高明的醫師與產婆,在越後就有最高明的醫生,永田德本是位十分和善的認真的醫師。從他的外號十六文先生就能明白,這位醫師的職業素養和職業道德是絕對沒有任何問題的。
至於產婆在越後也有一些知名的產婆,但這種接生的事情都是產婆們口口相傳的經驗,技藝精湛與水平稀鬆的很難辨別,只能從多年的口碑來加以判斷,吉良義時覺得這種現象很不好,尤其當這些產婆面臨貴族婦女的接生時,萬一出現一絲差錯可是了不得的大事,即便事後殺掉產婆的全家也無可挽回。
他採取的措施的在年初的評定會上下達命令,越後各郡之接生婦人分三批次前往春日山城接受永田德本的指導,十六文先生雖非接生界的高手大拿,但他的高超的醫學知識,各種處理緊急情況的豐富閱歷,以及多年從醫積累的經驗,教導這些產婆基本常識還是沒問題的。
接下來第二步,就是整理歸納經驗豐富的產婆們所積累的接生經驗,然後做出各種版本的預覽版接生手冊徵詢意見,然後再通過回饋意見進行增刪修改,在六月初最終形成第一套關於培訓接生醫護的管理法令。
年紀超過五十五歲的產婆將遴選其中優秀者來到春日山城隨時候診,她們的另一項工作就是定期爲年輕的婦人們培訓接生知識,下一步準備在春日山城開辦一所醫護學校,最終目標是建立一座類似足利學校的高等教育機構。
由永田德本擔任第一代庠主,曲直瀨守真擔任講師,同時開設基礎醫學教育面相擁有一定文化基礎的町民開設,目前設立的是五年制教育,長時間職業化教育註定那些成年町民無法接受,只能不情願是把機會讓給自家未成年的孩子。
如今春日山城下町與直江津町內文盲人數逐步減少,未成年孩童都會接受一到兩年的文化課程教育,包括簡單的漢字假名書寫,對法令的闡述和解答對武家社會制度的基本教育等等。
剛進入六月畿內就出現數次地震,坊間傳聞將有大地震發生,許多公卿收拾行囊向遠國下向,很不巧的是越後也成爲部分公卿下向的選擇地之一。
德大寺公教坐在會客間裡滿面愁容,如今他已經二十歲。官居従三位非參議,作爲德大寺家前任家督德大寺実通在北陸遺留的幼子,因爲父親突然死亡沒能及時趕回京都而不幸失去繼承權,他所能依靠的只有那一點可憐的名份混個一官半職苟延殘喘。
他選擇下向越後的原因,差不多與他死去的父親相同,甚至可能還要悽慘些,若不是名義上的義兄德大寺公維念着他是養父留下來的孩子。德大寺公教能不能活着長到成年還是個問題。
聽到門外的迴廊裡響起腳步聲,德大寺公教就急忙坐正身體擡眼望去,門外強烈的陽光驅散屋內的昏暗,他的雙眼被光亮猛地一照看不太清那人的相貌,但從容自然的瀟灑氣度還是讓他眼前一亮。
“德大寺公教,見過鎮府公!”德大寺公教輕輕點頭算作行禮。作爲高位公卿他有權力擁有這種禮儀標準。
“吉良義時,見過中郎將殿。”
兩人毫無營養的客套好半天,接着就聊起一些京都的近聞,無非是哪位大師又新出什麼大作,某年某月的歌會上某位公卿做某某和歌一首引得全場讚歎,還有就是月見節泛舟琵琶湖吟詩作賦,品嚐近江美食等等之類的雜事。
紙門被推開一道縫隙。河田巖鶴丸輕聲提醒着時間,吉良義時就笑着合起摺扇道:“中郎將殿舟車勞頓,在下也不便叨擾過久,告辭了!”
“且住!”德大寺公教忽然站起來攔住他的去路:“請鎮府公稍等片刻!我公教有話要說。”
“噢!請說,在下聽着呢。”面對手無縛雞之力的公卿攔路,吉良義時的選擇是揮手斥退要闖進來的河田巖鶴丸,後退兩步重新坐下來。
德大寺公教苦澀的一笑;“說起來還是很讓人尷尬的一件事情,但涉及到鎮府公以及整個越後的安危。請給我一點時間說一下,說起來這還與家父之死有一定關係,我德大寺家除去兩位先祖以及家父英年早逝之外,代代擔當大臣職,而我父親的死亡就是被那越中增山城主神保長職所害死的!”
七清華之一的德大寺家,出自藤原北家閒院流分家,並與宗家三條家。同屬分家的西園寺家,以及西園寺的分家今出川家同爲清華家格,除了兩代早逝的家督外,最低的成就也是內大臣職。
他的父親德大寺実通生於永正十年(1513年)。早年因爲戰亂頻發丟失絕大部分莊園舊領,窮困潦倒外加當時畿內在鬧一向一揆和法華一揆,所以他就決定到北陸下向,他選擇的地方與足利義稙的想法類似,跑到越中國貓着憑藉着他母親是畠山尚順嫡女的身份,到是可以混個吃穿不愁。
天文五年,天文法華之亂基本結束,山科本願寺也被燒掉,德大寺実通覺得可以安穩的回京,就離開越中溫暖的懷抱重回京都的大家園,不過好日子沒過多久,很快京都又迎來新的戰亂,德大寺実通又逃到越中避難。
不幸的是這位新近的権大納言、右近衛大將仗着有畠山義総女婿的身份,不怎麼把當地土豪出身的神保長職放在眼裡,言語上多有怠慢屢次得罪這位心胸狹窄的越中守護代,在天文十四年(1545年)九月,畠山義総剛病逝不到一個月,就被神保長職暗害。
“說起來還真是一段讓人傷心的故事啊……”吉良義時表達對逝去着的哀思之情,“但這與我吉良家有是關係?似乎與越後也沒什麼關係吧?”
“有關係,有很大關係!”德大寺公教激動的揮舞着手臂:“神保長職是個心胸狹窄,睚眥必報的小人,因爲家父言語上得罪他就被無情的暗害,鎮府公得罪這個小人比家父還要狠,所以他的報復當然也就更強!”
“因爲本家殺了神保家的入侵軍,還有神保家的一揆武士,所以就要報復本家,威脅我吉良家與越後是嗎?在下會認真考慮的,請中郎將殿休息吧!”吉良義時用蝙蝠扇遮住嘴角閃過的一絲輕蔑,懶得與這位精神不正常的失意公卿閒扯,起身就向門外走去。
“等等,請您聽我說!”德大寺公教頓時急了,三步並作兩步跑上前拉住他的衣袖,用力一扯還拽不住力如蠻牛的吉良義時,他一咬牙使出全身力氣猛地一拽,“吱啦”一聲,吉良義時的衣袖被撕成兩截。
德大寺公教踉蹌幾步險些摔個四仰八叉,好不容易穩住腳步,再看吉良義時的臉色晴轉多雲再到陰轉暴雨:“爲何要阻撓本家離去,中郎將殿這是何意?”
“因爲越中一揆大軍在悄悄集結!”德大寺公教急切道:“他們的目標就是攻打越後呀!”(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