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吉良義時來說最尷尬的事情就是他這個假足利當的很難受,無論對外的聲明裡多少次使用上総足利家的名號,世人依然稱它爲吉良家,反吉良聯盟更凸顯出上総足利家不上不下的尷尬處境,或許這就是當初足利義輝玩的小把戲,故意使吉良義時吞下丟過來的餌食,迫使他陷入欲進不得欲退不能的尷尬局面。
摘清他的嫌疑再看吉良義時就覺得他確實挺難的,這些年能走到這一步也多虧他的能力出色手腕過人,生生從越後一個偏遠領國打下近五國的巨大領地,這其中要說朝廷和幕府佔據多大的功勞還真有點高看它們,吉良義時能走到這一步靠的是辛勤的付出和無數汗水,古河公方家絕嗣以後請求一個正經的名份也情有可原。
“說的有理,此事就交給餘去辦好了!”近衛前久站起來對他說道:“事不宜遲,餘立刻就啓程,爭取在夏天來臨之前爲你疏通完畢,屆時再爲你在鎌倉舉行登基典禮吧!”
近衛前久也很着急,生怕事情談不好耽誤他的大事,第二天一大早就乘坐吉良家的快船返回京都,吉良義時對這位義兄的熱心腸非常感激,更可以確認他對幕府的強盛前後奔走完全是無私的付出,指責他的時候沒有考慮過義兄弟和姻親的關係,這份秉公之心實在難得很。
吉良義時目送他離去,望着碧藍的海水延伸到天際有些出神,許久才低聲說道:“抱歉了,兄長!餘雖然沒有對你撒謊。但還是隱瞞了一些事實……徵夷大將軍是餘勢在必得的。誰也不能阻止餘獲得他!誰也不能!”
二月初三。望月吉野爲吉良義時誕下一個兒子,這也是永祿四年上総足利家的第一件大喜事,被吉良義時視作是開年的好兆頭,爲此他給這個小兒子起幼名爲吉千代,象徵給他和家族帶來吉運之意,趁着冰雪消融的最後幾天功夫,陪着幾位夫人過些安靜的日子。
直到二月十二日前方傳來情報,上杉輝虎自平井城出陣的消息。才使他脫離溫柔鄉點集五千軍勢宣佈出征關東,臨走前吉良義時還對領內諸國佈置加速開墾新田的命令,長尾政景與長尾景信依然擔任留守役,這次還增加一個新面孔長尾義景。
這五千軍勢沒有選擇耗時耗力的三國峠,而是改行上杉輝虎走過的信濃街道,經過北信濃相對平坦寬闊的街道進入佐久郡,而後轉向西上野來到平井城坐鎮,這次討伐關東的軍事行動還特地從越後調集數十萬石糧草雲集上野國,整個平井城四面八方像個大兵站,到處都是民夫和士兵維持着秩序。
上杉輝虎帶着四萬五千軍勢出動。並沒有把上野軍團一起帶走,長野業正、上泉秀綱、沼田顕泰等上野家臣帶着一萬五千軍勢鎮守上野的咽喉腹地。確保糧道和糧草供給的安全,而此時加上吉良軍的五千本陣,上野國又擁有兩萬軍勢。
看到彷彿無窮無盡的吉良軍,即使信心強大的風魔忍者也忍不住退卻,他們根本無法靠近吉良軍的大營五百米內,因爲大營附近的吉良忍者簡直可以用密集來形容,吉良義時就是個偷襲高手,自然對偷襲之類的行爲防範最深。
風魔小太郎眼見事不可爲立刻帶着風魔忍者撤退,對他來說探聽到吉良軍的軍勢數量已經玩全程基本任務,再探聽下去不但要損失人手還有可能提高吉良家的警惕性,已經可以確定吉良軍的強勢無法阻擋,就更沒必要去打草驚蛇送人命。
吉良軍這次關東討伐用的名義只有兩個,一個就是對爲非作歹膽敢勾結殘害幕府禍亂京都的三好家的足利藤政予以嚴厲的懲罰,另一個就是爲上杉輝虎舉行關東管領就任典禮,明眼人都能看出這兩條其實就是一條,這是要打擊相模北條氏。
北條氏政這下可急的直上火,連忙通知武田信玄與今川氏真請求三國同盟的支援,同時聯絡足利藤政以及各路關東盟友請求他們出兵一道對抗野蠻的吉良軍,可關東的武士又有幾家願意站在他的一邊去對抗強大的吉良軍呢?
一個都沒有,包括昔日鐵桿千葉胤富以及拿了北條家不少好處的小田氏治在內,所有關東武家都當是沒看到他的求救信,有些國人領主敷衍幾句打發走北條家的使者,一邊燒信一邊還在心裡暗罵:“這簡直是在開玩笑,讓我們去碰那六萬虎賁的吉良軍?我們和他又沒有仇,誰去碰纔是傻!”
事實證明包括精神略不正常的小田氏治也表現出足夠的智商,這個時候不會有人站出來支持北條家,包括北條家的真正鐵桿盟友甲相駿三國同盟也是如此,不過這兩家拒絕的時候還不忘給出個理由,總比那些吃幹抹淨沒良心的關東國人強一些。
今川氏真是真想幫自己的岳父和大舅哥,可無奈的是自從他下令弄死三河國人衆露在駿河的人質以後,今川家陷入一場空前的大混亂之中,殺上癮的今川氏真又把遠江國人拉出來調打,結果一不小心聽信小野道好的讒言,把遠江井伊谷的領主井伊直親給處決掉。
事今川氏真呢他纔想起這個井伊直親似乎是井伊直虎的親戚,自己不知不覺把井伊家又給廢掉一遍簡直後悔的要死,思前想後他覺得這都是奸臣小野道好的錯,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反手把獻上讒言的小野道好給弄死,然後把髒水破給這個倒黴鬼,說是他毒殺的井伊直親。
可無論他怎麼玩都無法掩蓋今川家被他玩崩盤的結果,就這個時候三河的鬆平家康成功的奪取東條城把吉良義安攆到西條城裡龜縮不出,同時成功的調略東三河國人加入他的配下,並藉着今川氏真自己玩自己的空檔把觸角延伸到遠江國中。這也就意味着“遠江総劇”的大戲正式開鑼。
鬆平家康從織田信長那裡得到清州同盟的政治保證。而後把所有的力量投入到統一三河的戰爭之中。目前對遠江的影響還只能算一部分不算太大,真正對遠江和駿河產生巨大壓力的其實是縮在甲斐的武田信玄。
武田信玄和他的兒子武田義信鬧的很僵,原因就在於家政的方向上產生嚴重的對立,武田義信是今川義元的女婿今川氏真的妹夫,本身就是武田家中親今川的首領,對他父親對今川家的“好意幫助”十分的不滿,他認爲三國同盟是牢不可破的聯盟,不應該對自己的盟友多家干涉。
但是他這次的行爲不但觸怒武田信玄。還把早已躁動不安的譜代家臣團給徹底激怒,譜代家臣們團結在一起求告到武田信玄處,希望對武田義信進行說服教育使他儘快改變思維,武田家不擴張就只有死路一條。
武田信玄明白譜代家臣團的求告並不簡單,這既可以看作是懇求也可以看作是威脅,或許這次是求下次可能就是刀兵相見,當你看到他們憤怒的表情時已經說明雙方的矛盾發展到不可調和的地步,而從目前來看譜代家臣團的憤怒差不多要積蓄到臨界點上。
作爲家督他並沒有當場作出表態,依然保持着家督的威嚴以及諱莫如深的態度,待譜代家臣們走的一乾二淨才獨自嘆息道:“你們說的不錯。我武田家需要儘快的行動起來,窩在甲斐只會讓我武田家陷入衰落和動盪。唯有走出甲斐才能看到希望,本家決定趁着北條家被吉良軍大舉進攻的時機出陣駿河,只是這樣一來就要犧牲掉太郎了!”
武田信玄已經下定決心要對自己的嫡子動手,就在上杉輝虎出陣武藏國的空檔對武田義信突然下手,他用一個看似荒誕的罪名“勾結今川氏圖謀流放家督”,就把自己的嫡子送進東光寺內軟禁起來,武田義信的郎黨也被一併捕捉殺的殺流放的流放,竟在短短的幾天時間裡把親武田義信的一黨連根拔除。
這其中有譜代家臣團的鼎力支持和積極配合,因爲他們知道武田信玄這是要出兵駿河的節奏,這也是他們熱切盼望已久的事情,不擴張大家還要繼續窩在山裡過苦日子,這對見識過山外花花世界的甲斐武士來說是殘忍的,比起少主的冤枉與否還是自己的利益更重要。
武田信玄緊急從諏訪郡將諏訪四郎勝賴調回來,並改名爲武田勝賴作爲家督繼承人培養,武田信繁也隨之從諏訪郡趕回來請求武田信玄放過太郎義信,嫡子用一個莫名其妙的理由抓起來軟禁是很沒有道理的,武田信繁根本不相信他的侄子會幹出大逆不道的事情。
“兄長請聽我一言!”武田信繁懇求道:“太郎是個好孩子,他絕對不會背叛兄長背叛武田家,臣下以爲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誤會,請兄長給太郎一個解釋的機會。”
“本家也知道太郎可能是被冤枉的,可是譜代家臣團聯手檢舉太郎謀反,證據確鑿讓本家這個家督也是無可奈何的呀!”武田信玄只能敷衍道:“信繁放心,太郎是本家的嫡子一定不會讓他受到委屈的!正好本家有個計劃要和你參詳一下……”
武田信繁當然不會相信武田信玄的話,可是他在東光寺外就被把守森嚴的武士給攔住,堂堂有力一門衆竟然連武田義信的面都見不到,這幾天裡在躑躅崎館奔走呼籲連個願意說話的人都沒有他的心就涼了一半,明擺着這是家督與譜代的有一次合謀出賣,只不過把出賣的人從他的父親武田信虎變成他的侄子武田義信。
武田信繁向來以忠義無雙聞名於世,可面對兄長又一次背叛卻無能爲力,如果說上次背叛武田信虎他還參與其中的話,這次的背叛他就只是作爲一個局外人旁觀變局,武田家在一次又一次背叛中不知不覺降低自己的底線,武田信繁甚至有種錯覺,或許他的兄長早晚有一天會被出賣。
救不了侄子也不敢去救侄子,武田信繁的沮喪心情溢於言表,身爲譜代一門衆所能做的只有這麼多。剛纔砸提議釋放武田義信的時候。他就已經發現兄長的眼神帶着深深的忌憚。統兵在外屢次阻擋真田幸隆的名聲已經使他在家中擁有不小的威望,兄弟之間的感情本就疏淡的很,因爲權力和威望的原因更讓這兩兄弟的關係越發顯得微妙起來。
武田信玄順勢就向他介紹正在完善的入侵駿河的計劃,並有意讓他擔任先手大將統兵五千征討駿河,武田信繁對這種變向的軍權剝奪完全沒有抵抗的辦法,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馬場信春與曾根昌世肢解他配下的這支百戰軍勢,留給他的只有武川衆的原班人馬以及部分從信濃逃難而來的國人軍。
就在北條氏政發出求援要請的時候,武田信玄也順勢恢復相模北條氏。告知其揭發今川家與其嫡子密謀武田家的事件,決心對昏庸無道的今川氏真進行討伐,並邀請北條家趁此機會與他一道會獵於駿河國共分駿河今川氏。
北條氏政收到武田信玄的親筆文書的時候差點氣昏過去,他敢向神佛發誓從沒見過這麼厚顏無恥的家督,竟然明目張膽的對另一個鐵桿盟友動手,還能腆着臉對他們家發出共分駿河國的提議,這簡直是紅果果的踐踏甲相駿三國同盟的神聖契約,更是對淵源深刻的姻親駿河今川氏的公然挑釁,這是在打相模北條氏的臉,北條氏政的臉被這一紙文書給抽的血肉模糊。
隱居在小田原城不問世事的北條氏康也被氣的不輕。他早就察覺武田家有些不穩的狀況,只是一直覺得自己的寶貝女婿今川氏真能頂住壓力。再加上北條家的威懾力足以聽過今川家暫時的危機,可是他沒料到吉良義時竟衝着他北條家要下手,前後六萬五千大軍雲集關東還怎麼得了。
北條家的譜代家臣團本就人心惶惶,聽到武田信玄竟然趁着北條家危難之際,竟然背信棄義對盟友今川家下手就越發的驚慌失措,伊豆十四家的地盤就在駿河東側只有咫尺距離,在武田信玄宣佈進兵駿河以後就引起伊豆衆的羣體騷動。
北條氏繁義憤填膺着說道:“武田信玄狼子野心!這幾年定是早已覬覦今川家領地,此次趁着吉良家的大軍南下關東奪取駿河國,我北條家絕對不能放過武田信玄啊!”
“不能放過武田家的惡賊!讓他們對駿河下手就意味着甲相駿三國同盟徹底崩潰,武田家從駿河補充失血會對我北條家的邊境安全產生極大的威脅。”老邁的松田盛秀說道:“再苦再難也要出兵力挺今川家啊!”
“可眼下的局勢對我等極爲不利,上杉彈正帶着四萬五千大軍進入御嶽城,其南侵之勢已是昭然若揭,我們該怎麼抵擋兩邊的大混亂呢?”大道寺政繁憂心忡忡的說道:“吉良家來勢洶洶其意不言自明,關東的盟友裝聾作啞使我北條家陷入空前的被動之中呀!”
大道寺政繁的意思很簡單,此時正值相模北條氏陷入空前大危機的時刻,貿然援助駿河很可能陷入深不見的泥沼中,在駿河與武田家開戰絕對不是個好選擇,且不說北條家的所有利益都在關東,駿河對他們來說打下來是個麻煩,打不下來還要面臨伊豆直接受到武田家軍事威脅的危機。
更重要的是北條家的主力現如今是片刻不敢輕動,生怕神出鬼沒的吉良軍不知從什麼刁鑽角度殺到他們的面前,此時援助今川家怎麼看都是一件得不償失的行爲,身爲家督應當把大局放在武藏國的吉良入侵軍身上。
北條氏政的臉色十分難看,家督和譜代家臣的立場以及出發點是完全不同的,他也得承認大道寺政繁說的非常有道理,但是政治這種東西並不是一成不變的利益考量,需要考慮的還有名譽士氣信望等各方各面的影響力變化。
在他看來臉面甚至比利益更加重要,武田家膽敢厚顏無恥的邀請他一起共同會獵於駿河,這就等於揪着北條家的臉朝牆上碾,比打臉更過分的事情大概就是這個程度,如果北條家選擇捏鼻子認慫,北條氏政這個家督以後還那什麼讓如此多的譜代外樣感到心服。
身爲家督最重要的是個人威望和家臣的信服度,威望崇高的家督可以乾綱獨斷且依然能人家臣感到信服,威望不夠的家督被譜代外樣聯手壓制、傀儡、流放甚至暗殺的也是比比皆是,遠的說有鎌倉幕府源賴家、源実朝兩個悲劇,近的有足利義教、足利義材、足利義晴等諸多悲劇。
將軍家尚且保不住被家臣傀儡流放殺害,就更不用說這些低層次的大名國人屢次敗死在家中的動亂裡,而北條家引以爲榮的無非是相模伊豆的家臣團結,以及甲相駿三國同盟堪比各類盟約的模範帶頭作用。
當甲相駿三國同盟面臨破盟的危機,北條氏政連自己的妹夫兼姻親表兄弟的今川氏真都保不住,被人家當着面強行肢解自己的盟友實在太丟臉,隱居的北條氏康列席評定會併發言:“必須警告武田大膳殿不得輕舉妄動,就請伊豆衆出兵三千前往河東郡援助今川家吧!江雪齋殿就去駿府走一遭與今川刑部殿溝通相關援助事宜。”
板部岡江雪齋起身應諾,北條家的譜代家臣團也被老家督的提議所影響陷入短暫的思考,在座的不少譜代家臣很快推敲出其中的關竅,大和晴統若有所思道:“大敵當前,屋形樣命令伊豆衆前去援救今川刑部殿,其意難道是……”(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