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曹旭的船上下來,連續數日顧天佑天天守在景泰花苑。因爲幼兒園和小學提前免費開放,很多本不打算裝修的業主都提前開始了裝修計劃。這其中退回去的購房款也起到了催化的作用。許佳慧也在搞裝修。並非因爲急於入住,而是新幼兒園有個長託班,吃住全免費,對她而言簡直是專屬服務實在太方便了。而對顧天佑而言,每天早晚在幼兒園對面的咖啡館裡看那男孩兒揮手來招手去,臉上掛着幸福開心的笑。那心情就彷彿是看到自己倒黴的童年得到一種彌補。
經過上次的兇險,許佳慧似乎更篤定了自己過去對顧天佑的看法。認定了這個男人不靠譜,是個坑人精。顧天佑現在基本同意她這個判斷。從與曹旭當面鬧翻的一刻起,顧天佑就不指望此事能善了。所以並不強求她同意自己跟男孩兒相認。認或者不認,他都是老子的種。讓顧天佑感到欣慰的是,在入園登記冊上,許佳慧給孩子填下的名字叫顧志傑。就像於少芬當年給自己取名叫顧天佑一樣,她做出了相同的決定。
顧天佑知道這樣安穩的日子不會太長久,所以格外的珍惜。
這一天戴曉樓來電話說侯爺找到了,顧天佑急匆匆趕到刑偵總隊,看到了侯爺的同時也看到了許佳慧。屍檢工作請來了法醫泰斗武衛國親自主持,許佳慧從旁協助。顧天佑站在一羣領導的最後面,場中氣氛悲壯莫名,上至丁寶峰李雲清,下至在場的每一位警務人員,都默然向那具冰冷的屍體做了最後的告別。
侯爺的胃殘留證明了他生前曾受到過不算太嚴重的飢餓虐待,那些粗製濫造不好消化的食物大部分沒有被消化。他的死亡時間不超過兩天,可以證明在此之前失蹤這些天他都還活着。死亡原因是窒息而死,脖子上有一道紫黑色血痕,上面檢驗出金屬殘留,證明他是被一根極細的金屬絲勒死的。
侯爺精通南派永春拳,實戰水平很高,他經驗豐富,被困以後活了這麼多天都沒事,卻偏偏這兩天出事了。說起這些,李雲清教授不禁又唏噓難過了一番。更詳細的屍檢內容一點點出來,誰都沒走,大家默默等待着。侯爺的左手臂骨折了,腕關節脫臼,初步懷疑是外力所致。在他的指甲殘留中檢測出了綠色的絲綢纖維,還有他的肋骨也斷了一根。
可以肯定,侯爺死於一名武術高手之手。這個人識破了侯爺的僞裝,出手打死了侯爺。能一拳將一個人的肋骨打斷,這樣的人並不多見。這個兇手還精通分筋錯骨的擒拿術,也許喜歡用金屬絲做武器。還可能有一件綠色絲綢質地的衣服;整理出的線索很多,但沒有一條是能夠爲偵破工作提供實際價值的。
侯爺是特調組成員,這案子不需要成立專案組。吳東警方只有一個義務,就是全力配合特調組的調查工作。李雲清教授親自帶了技術中隊兩組人馬再次去勘查現場。人是在江裡被發現的,春水濤濤,發現屍體的現場似乎並不具備多大勘查價值。但李雲清教授卻堅持要去一趟。
顧天佑沒有跟着一起過去,因爲覺着這案子調查的意義並不大,兇手顯而易見與趙
家或者最近剛到建鄴的曹家人有關,此人作案的手法兇殘經驗老道,可以肯定是一個殺人專家式的人物。這樣的人做的案子,就算給你找到了第一現場,多半也不會留下什麼線索。甚至在顧天佑想來,就算找出來真相了,也未必有機會將兇手繩之以法。
臥龍塘毀在曹趙兩家與農改先驅田泊源之間的鬥爭中。
當年轟轟烈烈的新農村經濟改革計劃實行的時候,臥龍塘幾乎被捧上了天,但是隨着WTO時代,開啓了進出口貿易和代工製造業的黃金十年,臥龍塘那些老舊落後的生產線就開始跟不上時代了,當年的許多新農村經濟也都在時代大潮中被拍死在沙灘上。臥龍塘的盤子太大,堪稱一塊肥肉。並且樹大招風,放倒它就是對田泊源一個重大的打擊。
這個任務的執行者是趙衛安和當時的秦州市委多名常委,但真正的主謀卻始終隱身背後。
顧天佑掌握着一個重要的人證,卻一直隱忍不發。趙衛安死了,並不意味着這段公案就此結束。曹旭在船上說的話證明了臥龍塘事件背後的複雜性。扳倒這樣的對手,需要的不僅是人證物證,有時候時機不到,什麼也做不了。當下只有繼續等待時機,就像阿拉法特坐在約旦河下游等待敵人屍體漂下來那樣的等待。
顧天佑辦案態度有些消極,李雲清感到最近在這年輕人的肩頭上壓了太多沉重的東西。實際上不僅是顧天佑,連老先生自己都有些疲憊。儘管對國內的司法環境的複雜性早有預判,卻還是在趙衛安一案中大跌眼鏡。原來案子還可以這麼辦,法律也可以成爲交換的籌碼。原來和諧社會以人爲本的精妙之處就在於人本位三個字上。
老教授秉持法律精神,孜孜不倦的繼續探索真相。把送侯爺回京的任務交給了顧天佑。同時上路的還有警官學院派出來參加選拔的小組。國人一向很重視這種涉外的競技活動,如果能夠最終選上,對於這所學院來說無疑是極光榮一件事。郭院長親自帶隊,彰顯了這種重視程度。
扶棺入京,張啓明副部長親率刑偵總局的各位大佬前來接機,棺槨由幾名年輕特警扛上車,登車前,張啓明發出一聲口令,向烈士遺骸敬禮!顧天佑一身戎裝,肩扛一級警司的牌子以烈士戰友身份代表侯爺向首長們還禮。氣氛莊重肅穆,許多人按捺不住潸然淚下。顧天佑對侯爺的生平並不熟悉,有限的幾次接觸覺得這是個很能侃充滿幽默感的小老頭。
追悼會並不算特別隆重,但參加人員都是夠分量的。部委一號首長礙於身份不能親身來送,特意派人送來花圈和輓聯,所有在京副職悉數到場。市局一把手作爲老領導,帶着幾個年輕人親自擡棺相送。到八寶山的時候,發現市局曾經跟侯爺共過事的數百名警務人員自發的等候在這裡送侯爺最後一程,幾百人站在那裡無聲的啜泣,場面十分震撼。
侯文華,五十四歲,三級警監。二零一五年,犧牲於建鄴。三十六年警齡,立功獲獎不計其數,生涯最風光的一件案子是破獲港島販毒集團與內地毒販合作搞的大型毒品加工廠。一次查獲
的新毒品超過十噸,作爲臥底探員,他在那件案子當中居功至偉,榮立一等功一次。這一回,他本打算破了自己的記錄的。
侯爺成家早,十九歲就當爹了,一對兒雙胞胎兒女都已經三十五歲。早年離異,前妻早帶着倆孩子改嫁,孩子很多年都沒跟父親說過話。這老頭把公安工作當成了家人,全身心的撲在上面。他一輩子身無長物,留下亞運村附近的一幢房子卻是價值不菲,每次執行任務前,他都會交代好後事,這次也不例外。李雲清教授把處理後事的任務交給了顧天佑。
顧天佑猜想,侯爺在下面一定很希望他的一雙兒女能參加追悼會。於是費了很大周章找到了倆人。閨女叫侯明,兒子叫侯亮。都混得不怎麼樣。顧天佑以爲倆人會對父親一肚子怨氣,結果一接觸才發現完全想錯了。
侯明在一家外企打工,日子不上不下,供房貸的同時還要照顧一對兒雙胞胎。
顧天佑心中暗自欽佩侯爺的基因強悍。很是好奇他那兒子是否成家,有沒有孩子,會不會也是雙胞胎?
侯明一聽到侯爺犧牲的消息,當時淚水就控制不住了,立即給侯亮打了個電話,姐弟倆都願意爲父親披麻戴孝。
顧天佑從姐弟倆那裡得知,當年侯爺離婚完全是因爲不想連累家人。他常年從事臥底工作,抓了許多人,這些人都曾經拿他當朋友甚至兄弟,落入法網後他們會更恨侯爺。二十年前,有一次,侯爺臥底破獲了一個販賣槍支的團伙,當中有一人逃了出來,一怒之下綁了侯爺的老婆孩子,就在侯爺家裡差點把煤氣罐子當鞭炮玩兒,幸虧狙擊手果斷將那人當場擊斃。那案子之後沒多久,侯爺就死乞白賴的跟老婆離了婚。
侯爺家的這段往事讓顧天佑生出了同病相憐兔死狐悲的感覺。擱在過去,顧天佑最多會感傷一下,但現在因爲顧志傑的出現,顧天佑的身上發生了一些變化,多了些柔軟的東西,比過去更加懂得了珍惜和敬畏生命。
花費了數日來處理侯爺的喪事,將遺產轉交給侯爺的兒女後,顧天佑遵照負責宣傳工作的孫副部長的指示到部委做了一次述職報告。作爲特調組成員,主要講述了前兩次大案中臥底行動的經過,以及心得和成果。這個事兒或可算作一種褒獎,因爲各省廳直轄市公安局在京的負責人都被叫來列席,這次混了個臉熟兒,今後走到哪裡辦案都不必擔心找不到人配合了。
完成述職報告後就接到了院長大人的電話,要求顧天佑無論如何都要來一趟房山這邊。選拔賽的初賽不利,第一輪個人項目初選,十名隊員已經登場五人,只有孫京翔一個取得了個人總成績達標以上的分數,且排名很不理想。如果後面的初選後半段比賽中建鄴警官學院不能再有一人進入前十,學院將不必參加後面的團隊競賽項目,直接被淘汰。
顧天佑一聽登時惱了,暗罵本次選拔賽的評委會主任馮奇偉,太不給天佑哥的母校面子了。這不是逼着老子拋頭露面嗎?
PS:看球,昨晚忘記提前更新了。久候莫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