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爲什麼會選擇這一行?”
“這個世界上很多人根本已是靈魂墮落的行屍走肉,需要別人來幫他一把。我想做他們的接引者,除非他們自己先死,否則我就來幫他們一把,這種人被送下地獄,等於世人得益。”
顧天佑平靜的目光停留在李雲清充滿睿智的雙眸裡。
車裡的氣氛有些沉重,戴曉樓遞過來一支手槍,叮囑道:“前面三發是橡皮彈,博文身上的血袋在心臟部位,你跟着博文進去先見機行事,如果他被當場識破,你必須搶先開槍,槍聲一響,我就會命令正面進攻,記住了,你的任務是救人爲主,那種情況下,他們肯定會挾持人質,如果郭茂祥還活着,無疑是最適合的,到時候就看你的了。”
“如果郭茂祥沒有出現呢?”
戴曉樓果決的:“那就只能先搗毀這個窩點!”
“我還是覺着應該派一個在職的警員進去。”顧天佑在檢查槍支的時候說。
“主意是我出的,最危險的任務就應該讓他來擔任,誰都有父母親人,他是我孫子,既然選擇了這一行,就該有面對危險的覺悟,而且有你在,我很放心。”李雲清的語氣不容置疑。
顧天佑沉吟道:“他的膽量,槍法和身手都沒問題,我最擔心的是他不夠老練,應付不了突然出現的變化,如果太容易被人識破會增大我取信於對方的難度。”
戴曉樓深知顧天佑年紀雖輕,然而與罪犯打交道的經驗甚至比他這個老公安還要多的多,對於有組織犯罪和他們內部的規矩習慣更是門清兒過對警隊規則的瞭解。二人合作的時間不算短了,對顧天佑的意見,戴總隊一直很重視。他鄭重的:“計劃是死的,人卻是活的,談談你的想法。”
顧天佑道:“博文是以覈實曾文強是否是私吞逃走還是被黑吃黑爲由登門的,根據曾文強先前交代的情況看,這麼做在邏輯上是站得住腳的,可我擔心的是如果曾文強撒謊了呢?紫醉金迷不只是一個買家呢?這個地方我曾經去過一次,老闆是南邊過來的,似乎信奉一尊叫什麼大黑天的神祗,回去後我百度了一下,對這個神的信仰在雲緬交界的一些地區非常盛行。”
此案最初階段,建鄴警方的初衷是找到買家,掐斷這條在本市傳播擴散毒品的渠道。結果案子沒辦好,還搭進去一個郭茂祥,壓不住了才上報到省廳。四十公斤的新毒品被發現進入本市,案情之巨已足夠引起整個系統上上下下一致重視。但是顧天佑卻覺得把重點放在紫醉金迷還是有點小家子氣,南邊的毒源纔是真正的大魚。
李雲清沉吟道:“你的意思是曾文強有可能沒說實話,紫醉金迷跟南邊的貨源不只是買賣兩家的關係,很可能是二位一體的,如果博文貿然進去會立即暴露?”又道:“照理說這種可能性不大,曾文強已經交代了楊賀,還有必要隱瞞嗎?”
“不是沒有這個可能!”顧天佑點頭道:“涉.毒無小事兒,幹他們這行的人都有這個覺悟,攜帶四十公斤的毒品,就這一句話就夠掉腦袋了,他說不說實話對他個人的結果影響都不大,騙了我們說不定還能爲身後多留些好處,另外還有一種可能就是他不過是個跑腿的小角色,只知道一個楊賀,但是不知道未必等於沒這個可能。”
顧天佑又道:“如果他們能夠輕易識別博文是假的,那我這個在原計劃裡負責拆穿博文的人就會顯得很莫名其妙,所以我認爲這個計劃不夠縝密,整個案子的偵辦過程都談不上嚴密,假如不是考慮到那位姓郭的警員很可能正危在旦夕,我都想立即拒絕執行這個計劃。”
戴曉樓沉思了一會兒,道:“你有什麼想法?”
“請准許我隨機應變便宜行事!”顧天佑沉聲道:“我們的對手在已經知道被警方懷疑的情況下,卻只丟出個楊賀來轉移視線,而後依然有恃無恐的照常營業,這個幕後老闆顯然不是一般人物,如果不是特蠢就是特別聰明,顯然後者的可能性更大,假如他是南邊那個毒源組織裡重要的人物,我倒覺得貿然採取正面手段,是既冒失又可惜的做法。”
這分明是打算推翻原計劃了。戴曉樓一時感到爲難,沉吟不語,瞥了一眼這個計劃的制定者李雲清教授。
李雲清不愧是刑偵泰斗,心胸寬廣行事務實,道:“計劃雖然是我提出來的,但時間倉促遠談不上週密完善,臥底工作不是簡單明瞭的戰鬥性任務,救人固然是第一位的,臥底探員首先要保證的還是自己的安全,根據具體情況案情發展調整任務方向我認爲很有必要。”
顧天佑話有所指道:“直到現在,我們都不能確定郭茂祥是怎麼暴露的,他到底是失蹤還是由於別的原因失去聯絡?”
這絕不是杞人憂天,當初在秦州監獄,不是沒見過犯錯誤後進去的警察。生死任務面前,把一切可能出現的不利因素都考慮進來,有針對性的研究好對策絕沒有壞處。
戴曉樓介紹道:“郭茂祥身上的袖珍通話器是在當晚八點鐘失去訊號的,在此之前的通話記錄證明與楊賀的接觸一切順利,這之後他隨身攜帶的秘密發射器也失去了訊號,從此徹底失聯。”又道:“據建鄴市局刑警隊的同志介紹,郭茂祥是復轉軍人進入公安系統工作的,政治思想過硬,工作表現積極,這次也是主動擔綱臥底任務的。”
他想了想,又道:“當下的局面這幾種可能性都有,我們不可能不考慮又不可能全部兼顧,作爲行動的總指揮,我授權給你,一旦行動開始,如果有跡象表明曾文強的口供有問題,允許你臨時改變作戰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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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天佑稍作改扮戴了副墨鏡,貼上了假鬍子,然後下了車,跟從另一輛車上下來的李博文走了一路,二人來到紫醉金迷夜總會。在大門口停住腳步,擡頭看了看幾尊神祗,顧天佑對李博文說道:“過江龍就得有過江龍的氣勢,記住你的角色,是來找他們要人的,先動手跟他們鬧起來,然後找管事的說話,之後就看情況發展再看我眼色行事。”
李博文對顧天佑十分欽佩,不僅是槍法好能打,案例分析那一課更讓他意識到自己跟面前這位三零四顧老大之間的差距。祖父李雲清教授在臨出發前也做了叮囑讓他凡事就聽顧天佑的,不得擅做主張。
李博文過去自視極高,總覺着自己的槍法好,出身名門,頭腦聰明,見識不凡,別說在警官學院,就算丟進刑警總隊也敢說比絕大多數的老刑警更強。可自從認識了顧天佑,卻是處處難得意。槍法不如,身手遜色也就罷了,連一向最自得的案例分析水平
都差了一大截兒,這才知道天外有天。他是小馬乍行嫌路窄,此刻心情是興奮又激動,在顧天佑面前卻不願顯露出來,恐怕被小瞧做幼稚的表現。沉聲道:“顧哥放心,我絕不亂來。”
顧天佑笑道:“我就怕你不會亂來,記住了,一開始表現的越兇越亂效果才越好,甭管對方如何反應,都有哥給你託着。”
二人闊步上前,李博文一馬當先走進紫醉金迷。
大包房裡,李博文連打帶砸,吵着嚷着命領班去找老闆來。領班很快找來一自稱是總經理的男人。五十歲左右的樣子,穿的挺利落,脖子上露出個紋身,依稀好像個什麼武器。顧天佑一下子想起門口那尊神祗的手上都拿着傢伙。
不是猛龍不過江,既然是來質問黑吃黑的,要鬧就往大了鬧騰。
李博文完全一副蠻不講理的架勢,三言兩語就跟這位總經理槓上了。
“我有什麼事也跟你說不着。”李博文態度惡劣,目露兇光:“把你老闆叫出來,不然今天這事兒沒完。”
總經理也不是省油的燈,冷笑道:“倆小崽子,想鬧事是吧,來之前你不先打聽打聽這是什麼地方。”說着立刻用對講機叫來幾個年輕人,都穿着黑色作訓服,帶着墨鏡,很有組織的樣子。
李博文看了一眼顧天佑。到目前爲止,紫醉金迷的人所表現出來的都是正常反應。顧天佑微不可察的做了個手槍的手勢。然後忽然起身,拿起個酒瓶子,狠狠砸在總經理的頭上。同時喝罵道:“都是吃粉蒸肉的,你跟我們裝什麼滾糞球子的?”粉蒸肉就是指毒品,滾糞球子的是屎殼郎,說的是上不得檯面的小痞子。
這一下砸的很有分寸,力道位置都控制恰到好處,剛好把總經理的頭砸破又不至於把他砸暈。這老傢伙見了血頓時怒了,正要發飆,卻猛然意識到顧天佑這句黑話的意思,隨即就看見李博文把槍掏了出來。
他忽的一下子冷靜下來,面色一變,叫道:“二位大哥不是來砸場子的?”
李博文沒吭聲,顧天佑道:“好說,不是猛龍不過江,我們過來瞅瞅,究竟是穿堂過道還是碼頭燒香就看你們老闆給不給面子了。”穿堂過道就是要武力解決在人家裡鬧起來,碼頭燒香則是和平解決登門拜佛的意思。
總經理點點頭,道:“這麼說二位登門,是因爲竹筍不出頭?”竹筍不出頭就是有過不去的節,也就是過節。
幾句黑話把李博文聽的雲裡霧裡,根本接不上話。顧天佑一擺手:“老鴰枝頭叫,樹下鼠一窩,哥們兒在當中,往上老鴰拔毛,往下踩死一窩,現在是不上也不下。”老鴰叫指的是麻煩登門不死不休,鼠一窩說的是這個地方,往上老鴰拔毛是說麻煩可以解決看你的態度,後面的就比較容易理解了。
總經理意識到自己位分量不夠不敢搭茬,一抱拳道:“二位請稍等。”說完一招手,滿屋子人走了個乾乾淨淨。
李博文一臉大惑不解看着顧天佑。
顧天佑緩緩搖頭道:“先別提曾文強的事情。”
老闆來了,走在先前那個領班後面,竟是個年輕人,個頭超過一米八,黃金身材比例,穿着時尚,貌若處子,整個一花樣男模。進門就問:“誰要見老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