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這一輩子不瘋一次,狂一回,豈非很遺憾?終生未許狂到老,一時能狂不算狂。李天一曾經評價天下術士,在他眼中狂人楚懷秀根本有些名不副實,所謂的狂人,縱酒狂歌遊戲人間,不過是抱殘守缺的的底線下自我陶醉罷了。還有肖龍閣,看似瀟灑不羈心狠手辣,其實也不過是個只能裝下一國一家的守業奴。其他碌碌之輩不說也罷。
孫京飛說,跟你們說這些,就是要告訴你們,接下來咱們要面對的這個敵人是怎樣的人。這個世界在他眼中不過是一盤棋,每個人都是他的棋子。他要做的是讓天地膜拜的造物主。所以,別指望他對任何人有感情,更不會有同情心。
一行人向着座標顯示方位繼續上路。上山的路越來越難走,草原過後是叢林。從低到高,稀疏到茂密。
低矮的灌木枝條上綴着不盡的綠意,煞是喜人,但又尖又硬的尖刺鋼針般猙獰地張開,隨時都可能把人劃傷。放眼望去,灌木叢就像依附在非洲大地的衛士,一叢叢,一簇簇地延伸開去,漫無邊際,如一張網守護着非洲大地的每一份神秘,每一份真實。在這無邊無際的灌木叢裡生活着無數野生動物,獅子,大象,犀牛,斑馬,鴕鳥,猴子等等,動物世界裡的故事每天都在這裡上演,每時每刻都在演繹着古老非洲叢林裡特有的殘酷和血腥的關於生和死的傳奇。
曾經在警官學院的時候很喜歡海明威。這個舉世聞名的硬漢子是天才的作家,也是傑出的旅行家,他的足跡幾乎遍佈世界各地,算得上名副其實地行走天下!他參加過第一次,第二次世界大戰,到過西班牙看鬥牛,到過古巴釣魚,甚至在抗日戰爭時訪問過華夏。而他一生兩次到非洲的肯尼亞、烏干達等地打獵,也算是他畢生行走世界的極重要組成部分。
合衆國傳記作家貝克著的《海明威傳》中有一段描寫海明威獵殺一頭雄獅後的心情:“他看到那雄獅的傷口上已圍聚着一羣駝蠅,爭相吮吸那流滲出來的鮮血。誠然,當他看到那頭美麗威武的獅子,它那長長的身軀,光滑的皮毛和那在棕褐色的肚皮下面肌肉被電流觸動那樣還在微微抽搐的時候,他內心處涌起一陣強烈的自豪感。但當他看到和想起這個獸中之王不論活着還是死了都不得不同一大羣小小駝蠅做鬥爭時,又感到十分羞辱……”
顧天佑很喜歡這段經典文字,從中可以窺見海明威複雜矛盾的心靈世界,也可以領悟到自然界生死角力時的撲朔迷離。光榮與恥辱,成功與失敗年竟會在一瞬間發生逆轉,無論是人或是動物,在無法抗拒的自然法則面前,都顯得渺小和無奈!
這個世界也許根本不在乎誰在佔據所謂的統治地位,數不盡的歲月中,它見識過太多的物種興衰。一個物種滅亡了,我們深深爲之遺憾,卻沒注意到新的物種隨時誕生。這是生存競爭的選擇,李天一的內心世界裡,也許這個世界只是他生存競賽的一個對手。他要征服的不是一頭獅子,
一個種羣或者一個民族,而是整個世界。
佩蘭之前說這山上發生的一切已經超出人爲的範疇,以李天一的所作所爲的確可以這麼說了。這不是人與人之間的抗衡,而是物種和物種之間的生存競爭。在這個前提下,沒有國家和陣營的區別。
悶熱的天氣讓氣氛越發凝重,在這無邊無際的大自然面前,每個人都感受到巨大的逼仄感撲面而來。在這種氣氛當中,人們更容易被喚醒內心當中的惶恐,進而胡思亂想。就算這幾個人都是精神意志堅定之輩,總是在這樣的氣氛裡行走也終歸不大好,抑鬱的氣積累多了也會影響到神魂的狀態。對於修行有道之人感受尤其明顯。
紫胸佛法僧飛翔在空中,不時落下站在靈山聖師的肩頭。顧天佑有意活躍氣氛,隨口問起這鳥兒的來歷。
這種鳥的唾液可以抵禦屍毒,按照靈山聖師的說法,這鳥兒屬於通靈之蟲,是可以看到靈魂本相的。它們習慣穴居在樹洞或者地洞中,食譜豐富與烏鴉有親緣關係。對屍靈格外敏感。喜歡吃有靈生物死後的腐肉,尤其是人類的。
在這座雪峰上有一個神秘的所在,當地的巫師薩滿感受到天的召喚時候就會去那裡等死。只有紫胸佛法僧知道這個地方的準確位置,也只有它們夠資格送這些偉大的靈魂迴歸天國懷抱。
顧天佑問道:“既然它的唾液可以抵禦屍毒,你爲什麼不想法子多弄點給自己解毒?”
靈山聖師沒有解釋爲什麼,只嘿嘿一笑說,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這屍毒能害人,也未必全是害處,你看着我的樣子挺慘,其實沒有你們想象的那麼難受。因爲,我現在幾乎感受不到疼痛。
顧天佑又問道:“你知道李天一有一個計算玄陰重水位置的法子,可知道具體的計算過程?”
靈山聖師搖頭道:“這麼重要的秘密他怎麼會告訴我,我之所以知道他懂得計算玄陰重水出現地點的秘法,其實是從陳芝寒那裡聽到的,當時她只告訴我說天一老師推算到當世一共有七處地方能產生玄陰重水,其中一處就在天佑城控制的範圍內,因爲有訓練有素的重兵把守,又有守山靈獸協助,所以很難搞到手,這纔想到要借吳登雲的手除掉你。”
沒想到這種地方居然有七處,顧天佑暗自凜然,靈山聖師後面說的話跟自己所料想的基本一致,看來多半沒有虛言。考慮到李天一是雪嶺派傳承人的身份,或許這秘術是與尋地脈流棺有相通之處的。
孫京飛問道:“你中了屍毒以後,頭腦沒有受到影響嗎?”
靈山聖師道:“怎麼可能會不受影響,只是我的神魂修養和道相天賦都足以剋制這種影響,所以才保留下理智。”
孫京飛看着他破爛恐怖的左臉,嘆了口氣道:“上次一別之後,你有沒有想過楚靈珊跟你說的那些話?”
靈山聖師微微怔了一下,眼神有些恍惚,脣角抽了抽,才道:“楚懷秀是術士
界的奇才,這個世界上真正瞭解他的人很少很少,我恰是其中一個,關於楚靈珊的來歷,我是願意相信那孩子的,但我不能相信楚懷秀。”
孫京飛道:“那個小姑娘很希望你能回狼城看一眼她母親。”
靈山聖師閉上眼,道:“盼能渡過此劫,或許還有再見之日,我這一輩子總之不會做對不起明秀的事情。”
話題有點沉重了,顧天佑主動找佩蘭聊天,隨便問道:“佩蘭先生,你走過最難走的路是什麼地方?”
佩蘭道:“有一次在亞馬遜流域裡,我們坐的船被一條大鱷魚撞破了一個洞,迫不得已進入了一個食人部落的領地,那地方的人崇拜一種體型碩大的森蚺,我們步行在雨林沼澤裡,遭遇了極大的風險,同行的人只活下來三個,如果不是肖先生的弟子阿里漢神勇,我也很難活着從那裡走出去。”
顧天佑問道:“你們去那種鬼地方做什麼?”
佩蘭聳聳肩,道:“還能做什麼,當然是去尋找對我們很重要的事物,難道你真的以爲這世上只有黃金宮殿一座史前遺蹟?天啊,別天真了。”
顧天佑有些感慨的說道:“我當然知道這世界上不只有一處史前文明遺址,這個世界有太多的未知,人們因爲貪婪和好奇而不斷探索,多少偉大的探險家從好奇開始,最終卻被貪婪左右,你們爲了稱霸世界真是有夠瘋狂了。”
靈山聖師似乎談興頗濃:“希特拉在地中海小島上發現了改變世界的力量,從一個末流畫家,小混混,忽然就成爲最能煽動人心的演說家,把整個世界拖入戰火中,成吉思汗用幾萬人就建立了橫貫歐亞大陸的大帝國,從工業革命開始,到現代科技文明,人類用兩三百年的時間就完成過往幾千年都沒能做到的進化成就,你以爲真的是靠聰明才智?”
他又說:“稱霸世界的野心誰沒有?你們華夏人曾經締造那麼輝煌的文明,如果你們沒想過稱霸世界,又怎麼會把突厥人趕到歐洲去?現在又何必搞什麼軍事改革,把軍隊建設向着海洋化天空化發展?”
顧天佑道:“佩蘭先生,我很欣賞你的直率,也很讚賞你的勇敢,作爲副局長級的地區主管,你能親自來執行這個任務,這份勇氣便不一般,拋開國家立場,咱們說不定還能成爲朋友,只可惜現在是兩國競爭,你我各爲其主,這件事之後,若是你我都有幸活下來了,我希望咱們能坐在一起喝一杯。”
佩蘭笑道:“然後再掏槍相互射擊。”
山勢越陡高,參天巨木比比皆是,一眼看不到頂,巨大的樹冠形如華蓋,翠綠翠綠的,扶風搖曳,竟彷彿有靈生物。不愧一樹一世界。走在最前面的龍劍梅忽然一舉手,示意所有人停住腳步,轉回頭悄然說道:“好像到地方了,前面的山谷裡聚集了好多奇怪的東西。”
顧天佑搶步過去,順着她手指方向看過去,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