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龍塘的清晨實在太美好,薄霧環繞在半月山腰,輕紗一般秀着風情。升起的炊煙和雞鳴陣陣讓這個仙境一般美好的地方多了幾分人間煙火氣息。站在青瓦紅磚堆砌起的二層樓上,稍作運動後深呼吸幾口,舒筋活絡養元氣,眺望東方,金陽躍出大海,剎那間就把整個世界點亮,所有的陰霾被一掃而光。
就算全世界都找不到愛你的人,你也應該好好生活下去,哪怕是爲了曾經愛過你的人。
又是不美好的一天。
鍛鍊過後,回到院子裡,第一件事就是把昨夜散放院中的三條萊州紅大狼狗收歸犬舍,然後開始張羅早飯。本着先狗後人的原則,肉泥拌狗糧弄了三大盆,接着輪到屋子裡那張照片,在顧宇飛的音容宛在前點上三炷香。
“老顧同志,向你彙報一個喜訊,我又成功的活過了一天。”
照片裡的顧宇飛面帶笑容,不像記憶中那個總是愁眉苦臉病歪歪的中年男人。
“還記得你走的時候是夏天吧,現在已經是深秋了,今年的雨季又長又潮,所以我得謝謝你給我留了這所房子遮風擋雨,要是沒有這個窩,我還真不知道該去何處容身,對了,還要謝謝你給我準備的那些書,雖然大部分我都不喜歡看,我喜歡偵探和武俠小說,可你準備的多是些政治經濟方面的專業書,這未免太瞧得起我了。”
繼續準備早餐,首先打開冰箱,一隻手伸進去輕而易舉的從裡邊拿出十枚雞蛋,一個個打碎後倒入準備好的大碗中,接着是一條活八爪魚,一大杯鮮牛奶,最後把三樣東西一股腦的倒進榨汁機,打碎攪拌後稍稍加熱,兩升半的玻璃杯滿滿的弄了一大杯。
打開電視機,裡邊出現一健美男士,正熱情洋溢的介紹健美方法。端着杯子,衝着電視那廝舉杯示意,乾杯,一口氣喝個精光。長舒一口氣,顧天佑拿起桌上的摩托車鑰匙,臨出門前又回到照片前。
“本來不打算跟你說的,怕你不高興,不過想一想還是決定告訴你,你留給我的那三百萬老婆本我決定拿去投資了,跟一個姓楊的朋友合作搞了點小生意,我知道這筆錢連同那些書,都是你特意留給我的,書是漁,錢是魚,可惜我對打魚沒興趣,只好用你給我的魚去生小魚。”
“拿了你這麼多,我可真有些不好意思,雖然你是我老爸,但我這個人一向恩仇不忘,欠了人家的就一定要還報,我意已決,就算你託夢勸我放棄,我也會把要做的事情做到底,所以你最好還是在下面保佑我能成功。”
一個人寂寞久了,喜歡自己跟自己說話,這是人的本能行爲,據說可以調節自己的心理健康水平。顧天佑對這個說法抱有懷疑。於是決定跟照片聊天,效仿的是那部民國大戲裡跟戲子照片結婚的白小姐。
摩托車從寬敞的鄉間公路上飛馳而過,古老的秦州城漸漸出現在眼前。
一輛警車停在路旁,中年警察靠在車旁抽着煙。摩托車停到他面前,中年警官轉身打開車門,顧天佑從摩托車上取下一蛇皮袋子丟到車裡,中年警官說了四個字:風調雨順。顧天佑衝他齜牙一樂,回了一句:恭喜發財。摩托車轟鳴一
聲,揚長而去。
兩年後。
煙雨茫茫,江流入海碧波濤濤,將大山分成兩座,人居其間,宛如畫中,偶爾飄過幾點白帆,又爲這畫卷增幾分生動。
坐亭觀山海,不是爲效仿名仕風範,而是被人圍追堵截到此。
顧天佑抻了個懶腰,收回目光,回頭看了看亭子外十幾個全副武裝的少年。正值夕陽斜墜,霞光萬道,映襯在他俊秀不失棱角的臉上,似笑非笑的問道:“你們究竟是來打算教訓我這個野種的?還是來陪我看風景的?”
爲首的少年大約十七八歲的樣子,膚色黝黑,身材高壯,此刻正手執鴨蛋粗的木棍,怒目兇光緊緊盯着顧天佑,左右看了看,似乎從人多勢衆中找到了膽氣,恨聲問道:“你昨天跟方樂兒鑽了油菜花地?”
鑽了油菜花地,一句似乎不能說明什麼的話,在當地卻代表了一種曖昧的意思。
想起那個被全村少年奉若星辰的少女,十八歲的顧天佑禁不住有些心神微蕩。
“關你屁事?”顧天佑脣角掛着譏嘲的笑意,“付先勇,你狗拿耗子也不看看對象,上次揍的你還不夠是吧?”
付先勇麪皮一紅,在顧天佑看向他的時候,下意識的微退了半步,又很快意識到弱了氣勢,想到心中神聖不可侵犯的女神跟面前這聲名狼藉的野種之間傳出的緋聞,便禁不住怒由心生,強自挺胸發狠道:“知道你能打,但你不看看今天我們來了多少人,你小子到處造謠污衊樂兒的名聲,我們今天就是要狠狠教訓你一頓!”
“木棍是夠粗了,打死人都沒問題,可惜拿棍子的人缺了點膽氣。”顧天佑起身,輕蔑一笑,道:“我到臥龍塘也有兩年了,你們應該清楚,我這人一向不喜歡多說,不管那件事我是不是真做了,至少不會滿村子胡嗪,所以我想這些話你們肯定是從別人那裡聽來的,傳這些話的人安了什麼心不必我說,你們要是沒蠢到家就該清楚自己被人利用了。”
微微一頓,接着又道:“我說這些不是因爲怕了你們,而是因爲我很清楚,我現在認慫也沒用,不管你們的腦子能不能轉過這個彎兒,今天這個場面都別想和平解決,多說無益,想怎麼着就麻利兒的過來吧。”
自從十六歲那年來到臥龍塘村定居,顧天佑這個顧家人眼中的野種便幾乎成了全村老少的眼中釘。在有心人刻意煽風點火無事生非的關照下,麻煩總是不斷找到這個貌似孤苦卻強悍異常的少年。今天這一出,只是過往兩年臥龍塘村歲月中的一個縮影。
雖然麻煩不斷,但是仗着從小鍛鍊的一身本領,顧天佑每次都能遊刃有餘的應對。
今天的情況有點特殊。面前這些村中少年們看向自己的目光要比以往更堅決也更兇狠。看來那個傳聞真的觸犯了衆怒。想到那個純真善良的女孩子,顧天佑心中微嘆,自己那會兒或許就不該招惹她?
女人,看着很美很溫柔,翻起臉來卻是最無情不過。所以感情這種東西,千萬不能太當真。在心中對自己說這句話的時候不免又想起了十五六歲那年發生的事情。不免暗罵自己沒出息,怎麼就忘不掉許佳慧?
付先勇拎着木棍第一個衝上來。
顧天佑瞅準他的動作,在他將棍子掄起的瞬間,一個箭步迎上去,劈面一掌按在他的臉上,腳下使了個絆子,付先勇倒飛着出去,重重摔在地上。顧天佑追身過去,一把將他手裡的棍子奪過來,高高舉起作勢要打。付先勇嚇得雙手抱頭,口呼救命!顧天佑哈哈一笑,隨手丟了棍子,轉身就往山下跑。一干少年恍然了數秒才反應過來,轟然一聲,追下山去。
顧天佑一口氣跑回村子,一溜煙似的鑽進顧家老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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臥龍塘自從被樹爲典型之日起,村民們的房舍便被蓋成統一樣式,集中在臥龍潭周圍。老村落的宅子只有顧家老宅被保留下來,單獨立於山口處。背山望海,坐落在臥龍塘村外圍,修着三米高的圍牆。門口處砌起一座比圍牆更高半米的門樓,讓這個宅子格外顯眼。
高高的大鐵門將不忿的少年們阻擋在外,卻擋不住叫罵聲不絕於耳。
“這幫蠢蛋,今兒這是抽了什麼瘋?”顧天佑一邊自言自語着,一邊徑直走到院中犬舍前,迅速的打開鐵門,三條黑影如猛獸出籠般竄出。
顧天佑揚聲喝道:“都聽着點兒,我開門放狗了,哪個膽敢跳進來,被咬壞了我可不負責!”
三條大黑狗都是純種的萊州紅,這種狗體型碩大,性格兇猛,同時具備機敏忠誠的優良品質。顧天佑把它們從幾個月大養到今天,這兩年裡,因爲它們的存在,顧家老宅幾乎成了生人勿近的所在。
牆外的少年們顯然是知道這三條惡犬的厲害。在外頭咋呼的兇狠,卻沒一個人膽敢越雷池半步。
顧天佑搬了把梯子爬上門樓,坐在上面與衆少年對罵。其中一個少年氣不過,從地上拾起塊石頭狠狠砸向天佑,被顧天佑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反丟了回去,正中那少年額頭,登時砸的皮破血流。
臥龍塘民風彪悍,這些年因爲村辦企業的存在,家家戶戶都頗有些積蓄,村中少年們在外讀書時仗着幾個臭錢,向來橫行無忌。一個個好勇鬥狠慣了,流這點血並不能讓他們畏懼。
付先勇大罵道:“好你個臭野種,敢拿石頭傷人!”
顧天佑坐在門樓子上,哈哈笑着反罵道:“滾你孃的蛋,許你們砸我,還不許老子還手了?”
付先勇挑釁道:“有膽子你下來,站在上頭算什麼能耐?”
傻逼纔下去呢!顧天佑心中好笑,故意逗他道:“有本事你上來,在下面耍嘴又算什麼能耐?”
雙方一時僵持不下。
正這時候,村子方向一輛電動車飛速駛來,騎在車上的少女老遠就喊:“付先勇,你又帶頭來欺負天佑,看我不告訴你爺爺,讓付爺爺熊你。”
電動車很快到了近前,車上少女跨步下車,站在場間毫不畏懼的怒視着以付先勇爲首的衆少年。只見她十七八歲的樣子,長得明眸皓齒,瓊鼻檀口,端麗動人,將近一米七的個子,身材婀娜多姿,長髮齊肩,更增幾分俏麗。
顧天佑嘆了口氣,道:“方大小姐,你怎麼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