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衆國的獨立宣言裡面說的人人平等,後來被很多追捧者說的無限高大上,牽強附會的好像他們參加了那個會議,並且徵求了他們意見似的。”說話的年輕人脣角掛着譏嘲的笑意,繼續跟對面試圖勸他一起離開這個國家的少女說道:“然後他們建立起了一套嚴密的階級體系,鼓勵人格上的平等,工人和老闆唯一的區別就是身份,農民和律師可以享受相同的法律權利,這話說出去,他們自己信嗎?”
他說到這裡忽然頓住,眼睛微閉,正午的陽光照在他略顯蒼白的臉上,陶醉的神情自語道:“何處是樂土?我心安處!”
顧天佑站在門口遙遙相望,看着這個被禁錮了自由,卻依然保持着精神上的高潔與驕傲,看上去神采飛揚的傢伙,緩步走進房間。道:“十年寒窗苦,貨賣帝王家,欲解心頭恨,拔劍斬仇人!”
謝飛白聞聲回頭,看到顧天佑,微微驚訝了一瞬,隨即笑道:“這麼長時間無人問津,沒想到還會遇到故人,這位老兄耍猴都耍到這兒來了。”
“顧天佑。”主動上前自報家門,隨即衝着沙發里正要起身的少女招招手,笑道:“小白姑娘好,能允許我跟你哥哥單獨說幾句話嗎?”
謝小白起身瞧了謝飛白一眼,後者的目光投向樓梯。謝小白抿嘴嘆氣,沒好臉的瞧了顧天佑一眼,一跺腳上樓去了。
謝飛白笑道:“舍妹幼稚,居然還幻想帶我一起出國避難,倒讓顧兄你見笑了。”
顧天佑道:“我時間寶貴,咱們開門見山,聽說有人標價一百億賣自己,所以我過來瞧瞧。”
謝飛白道:“三歲開蒙識字,八歲通讀史記,我沒念過大學,十二歲那年參加過一次高考,之後加入了中科院一個所謂的天才計劃,十八歲的時候我退出了,因爲搞清楚了一個事實,那不是培養天才,而是在把天才變成傻逼,很慶幸我有個當官的老爹才讓我安全上岸,我精通十二種語言,能全文背下資治通鑑,目前無聊之餘在試圖復原永樂大典。”
顧天佑道:“這些對我毫無吸引力,你幹過的唯一吸引我的事情就是扶棺入京告御狀,譁衆取寵,豪言十年再造一個西海會,此舉終於讓元首下了一個很難下的決心,劍膽琴心,可謂是白衣國士。”
謝飛白笑道:“我至少還有一點吸引你的地方,而你似乎還沒什麼值得我關注的地方呢。”
顧天佑道:“我有一百億,並且已經斬下剷除西海會的第一刀。”說着,將層層包裹的秦永清的人頭丟在桌上,道:“這個人叫秦永清,被羅一飛收買後一直替他辦事,我砍下了他的頭。”
謝飛白眯着眼看着,臉色似乎更白了,有想要嘔吐的跡象,但被他強行壓住了,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緩緩說道:“引刀成一快,不過是匹夫之勇,我最多贊你一聲豪傑漢子,週年忌日或許會爲你寫首詩。”
顧天佑哈哈一笑,這小子還真是個妙人。笑道:“匹夫一怒,血濺三尺,天子一怒,天下縞素!我覺着做個匹夫沒啥不好的,你扶棺入京,若非有人暗中保護早死多時,跟我一比,不過是個文匹夫罷了,咱們是毛豆別說大豆。”
謝飛白翻眼瞧了顧天
佑一眼,問道:“你剛纔說你有一百億?”
顧天佑道:“我不只有一百億。”
謝飛白嘆道:“可惜你已經絕了後路。”
顧天佑道:“未必不是置之死地而後生?”
謝飛白淡漠道:“深淵行船而已,何時纔有出頭之日?”
顧天佑道:“自古落井投石多,雪中送炭少,需知道錦上添花不足貴,暗室逢燈才見心。”
謝飛白冷笑:“那也不能眼瞅着是個坑還跟着往下跳,傻逼才幹這事兒。”
顧天佑道:“庸俗。”
謝飛白怒目而視:“你得給我個不庸俗的理由。”
顧天佑道:“那就接你一句詩,不負少年頭!”
謝飛白愣了一會兒,忽然大笑起來,一屁股坐到沙發上,指着顧天佑笑道:“你口才不錯,可惜我已無熱血。”
顧天佑道:“你這嘴皮子也不差,雖然未必真值一百億,但這個價錢我認了,我在蘇黎世有個賬號,裡頭有十億歐元,你妹子在國外讀書,定居,揮霍幾輩子都夠了。”說着,拿出手機打出一串號碼來推到謝飛白麪前,道:“這是賬號和密碼,你現在就可以查詢餘額,然後轉入你妹子在國外的賬戶裡。”
謝飛白低頭看了一眼,接過來如顧天佑所說的試着查詢了一下,然後完成轉賬,最後把手機默默放下。看着顧天佑,肅然道:“士爲知己者死,掉頭不過碗大個疤。”
顧天佑拿回手機,笑道:“不用你掉腦袋,只要你去一趟建鄴,青龍山精神病院裡有個叫樑必達的,你給我把他弄出來帶到泰國去等我。”
謝飛白道:“我得先從這裡出去,你要容我幾天。”
顧天佑道:“從我一腳踏進這道門,你就自由了,但是我得提醒你一句,這個自由是相對的,除非咱們能在泰國再見面,你才能真正得到自由。”
謝飛白微微動容:“這麼說我現在隨時都可以離開了?”顧天佑點點頭。結果這貨立刻起身上樓,不大會兒拉着謝小白下來,手提着行李,看着顧天佑,好奇怪的:“你怎麼還在這兒?”顧天佑暗罵傻逼,惱火的:“我他嗎等着跟你說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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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天佑的車停在路邊,正在向三鞭老妖請教林宏瑾這個人。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對敵人多瞭解一點就多一點把握。
顧天佑最關心的是這個號稱半仙半人的林大師究竟是個什麼玩意兒?
三鞭老妖說,他是什麼人老子不清楚,有一點倒是可以告訴你,這世上根本不存在神仙。
神仙是魏晉時候那幫子高考落榜的秀才閒的沒事兒幹自個兒編出來的!還編了個什麼神仙圖譜。所以,根本不是那麼回事兒。這仙字,就這個字,都是寫詩經那時候纔有的,這仙字是形容人跳舞時候的姿勢的。再上古,壓根兒沒‘仙’這個字眼兒。修道,是修真人,不是修神仙。真人,有皮殼,有元神,有真身。但不是神仙。
林宏瑾是玄門中人,這個玄門來歷甚遠,創教者乃是北宋末年的大煉氣士王重陽。玄門傳下三個道門,其中左道是王重陽得了東漢末年的大方士左慈一系
的秘傳後創下的,因此將左慈奉爲祖師,左道之左正由此而來。
左道中人不以煉丹養魄,也不冥想修神,最擅長的是採陰補陽的房中術,精於馴獸之道,其成就甚至還在八行蠱門的馭蟲術之上。左道人善觀天地異象,四處遊蕩,爲的是看哪裡的風水絕佳生機旺盛,能養出與衆不同的動植物來,好從中尋找天材地寶來養元炁增魂魄。他們喜歡格物鑽研,利用道具製造異象來裝神弄鬼愚弄民衆,古往今來,許多科研發明都是他們琢磨出來的,比如火藥。
左道這幫人,玩好了就是雜學家,玩不好就是一羣妖人。尤其是那馴獸經,整個就是一部捉妖大全。門中有些秘術甚至就是從妖化獸身上學來的。林宏瑾在術士界的聲望很高,從八十年代率先在臺島公然宣講兩地同根,號召民衆返鄉尋祖問根,搞促進和平一統,深得當局之心,回到內地後,他四處講道屢演奇觀而不以神仙自封,只說這是生命科學。
那時候流行個說法叫特異功能。林宏瑾悄然掀起了一股子熱潮,他自己卻並未站到臺前翻雲覆雨,而是秘密調教了幾個學生出來鬧騰。那個時期國內羣魔亂舞,有點道行的江湖術士都妄想借勢而起。林宏瑾卻回到臺島倡議年輕人去內地讀書,美其名曰貼近文化的源頭。結果沒數年就發生了那件震驚世界幾乎動搖國本的大事。
胡三變說到這裡罵了一句,狗咬狗一嘴毛,兩邊都不是什麼好鳥。又接着說,林宏瑾的老師是左道世家嫡傳左絕天,民國年間此人曾妄圖擁立袁大頭稱帝,被高術江湖稱之爲,倒行逆施天理不容!當年此人被高術江湖三位頂尖人物誅殺,彼時,我師父也只是個毛頭小子,林宏瑾這個人我接觸過一次,當時我三十出頭的年紀,神機圓滿大道初成,正打算去內地乘着那股子歪風陪蔣木雲好好再鬧騰一番,臨行前林宏瑾忽然造訪。
顧天佑接了一句:他跟你說了什麼?
胡三變說,什麼也沒說,他是找我鬥法的。聽了我的一曲三變後,被我打了一掌,吐血而走。然後我也受了一點傷,就沒有立刻去內地。後來才知道他是巖裡政男派來殺我的,他們在內地策劃大行動,爲的卻不是反攻大業,而是想在島內搞一場針對統一人士的大清洗。擔心受到內地政府的干擾。
顧天佑恨恨的:這羣王八蛋。
胡三變說,林宏瑾不是神仙,也非妖魔,但他是集古今術士之道於一身而大成的真人,他的盜形幻術是師法狐術而得,可虛化出神佛道祖的法相,你心中但有半分唯心敬神的念頭,便不免爲其所惑。他年少時曾以左道堪輿秘術縱量天下風水,尋天材地寶來養自身,雖然不修體術,卻有不遜宗師的體魄,而且此人老謀深算,善於借勢,這些年在身邊籠絡了許多高手,隱約已有跟龍興會分庭抗禮之勢。
顧天佑聽到這兒,立即說道:您不必說下去了,這個林宏瑾死定了!
胡三變奇道:“你小子是不是想到什麼了?”
顧天佑道:“之前有件事一直沒想通,現在全明白了,還得謝謝你的提醒。”
掛斷電話,看一眼時間,下午兩點半。給丁淮打了個電話,計劃可以開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