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佑城,白龍江畔,一座雲樓拔地而起,樓高百米,鋼骨鐵樑,直插雲霄,頂端設一講壇法會,有道門高人蒯復陽在此登壇佈道,廣佈法緣妙解經典。三年如一日,餐風宿露,不辭勞苦,弘揚大道,爲百姓解惑。積累功德不計其數,更爲天佑城帶來偌大名聲。
天高雲淡,清風習習,講壇之上,檀香繚繞。黃梨木桌一張,青浦草雲團兩片,一壺老普洱,散發着淡雅雋永的香氣。蒯復陽正襟危坐在對面,顧天佑目不轉睛的看着他。
“跟我說說什麼是龍皇?你們究竟要做什麼?”顧天佑單刀直入問道。
蒯復陽安坐不動,面色古井不波,淡然反問:“我若不說,顧先生是不是要殺人?”
顧天佑道:“我至少需要知道狄浩然還能不能回來,纔會做這個決定。”
蒯復陽給了個明確篤定的答案:“他很快就會回來的。”又道:“你有什麼要問的就問吧,能說的我一定會據實相告。”
顧天佑問道:“能否告訴我你們是用什麼法子把他捆困住的?”
蒯復陽道:“每個人都有弱點,他那種人寧折不彎,然而鐵漢柔情也有化作繞指柔的時候。”
“原來是女人。”顧天佑點點頭,問道:“龍皇是不是代表了很多人?”
蒯復陽道:“顧先生的聰敏我早已領教,我們的確有很多人。”
顧天佑道:“你們的目標是龍興會,是震旦古地,爲什麼總纏着我不放?”
“大亂將起,我們和龍興會都在尋找這個時代的契機。”蒯復陽淡定的:“你只是人選之一。”
顧天佑有些恍然,道:“多年前有人曾用民國匪帥和玉帥作比,來跟我談論類似的話題,當時不知所云,如今才知道這裡面的水深冷暖。”接着又問:“你們搞出這麼大的亂子來,究竟是想把這個國家民族置於何地?”
蒯復陽道:“毒火不擠不出頭,有些東西憋着比冒出來更傷身。”他舉壺給顧天佑倒了半杯茶,接着道:“他不冒出來並不等於問題不存在,把他引出來才更容易解決。”
顧天佑暗自思忖他這兩句話的意思,從北美爆發生化災難,西疆柳生十兵衛兄弟的無影劍殺人事件,到閩東商會葉少鋼被改造成生化神族體質,包括三仙閣的計劃,一切盡在龍皇掌控之下。現在戰爭如期爆發了,臺島卻出現了統一的曙光。
難道這一切全都只是他們某個關乎整個民族存亡的大計中的一環?
沉吟問道:“你們究竟是什麼人?”
蒯復陽不答反問道:“你可曾聽說過八十年前的逐日計劃?”
“略有耳聞。”顧天佑道:“是陰山狼城狂人楚懷秀的父親,楚人王發起的一個針對日寇的計劃吧?”
蒯復陽道:“是的,當年有很多高人蔘與了那個計劃,到最後,計劃並沒有完全成功,楚人王還被迫進入了震旦古地。”
“你說被迫?”顧天佑不解的問道:“這是什麼意思?”
蒯復陽道:“世人都道神仙好,那震旦古地雖然是比我們更高維度的空間,卻未必如世人所想那麼好,有一些得道高人便不想進入到那裡,只想自己活在這世上逍遙自在。”
“大概楚人王就是這樣的人。”顧天佑又問道:“逐日計劃爲什麼說沒有完全成功?楚人王又是怎麼被迫留在震旦的?”
蒯復陽微微一笑,不答卻反問道:“圓空大師你一定見過吧?”
顧天佑一聽到這個名字便立即心有所悟,點頭道:“在國安十九局的地牢深處見到了,還得他指點才領悟到第一道相拳意,之後還得了禪宗的無量金身似乎也跟他有關。”
蒯復陽含笑道:“你不覺得老禪師跟你很有緣嗎?”又問道:“在北美的時候可曾遇到過泓又師伯?”
顧天佑再點頭,道:“有幾次若非他指點迷津,我怕未必能活着回來。”
蒯復陽道:“圓空老禪師很欣賞你,認爲如果有人能夠抗衡王憲,這個人就一定是你,所以才設置了這麼多考驗。”
顧天佑問道:“你們當中有這麼多高人,爲什麼要選我來對抗王憲?”
蒯復陽道:“我們的力量比起震旦古地來其實還是有點弱的,而且我們實在是太鬆散了,大家湊到一起連志同道合都算不上,比如我師父,他之所以參與進來完全只是爲了傳說中的上古復活術。”
顧天佑總算有些瞭然了,龍皇只是個稱謂,代表的是一羣實力強大的人,這些人爲了各自的目的湊到一起,形成了一股強大的力量,甚至可以與震旦古地抗衡。靈山聖師,白龍和夜拆頌,甚至肖龍閣三兄弟,全都是夠資格後被選入的。
“明王是否也是你們的人?”顧天佑問出了心中最想問的。
蒯復陽搖頭道:“正如你所想,他的確得到過圓空老禪師的指點才領悟到混沌拳意,成就了後來的神道大宗師境界的,但是我們也只做了這麼多,曾經一度我們是希望他能如你這般稱霸一方的,但是最終卻發現他這個人的自我意志太強大,根本不受任何人的影響,非常遺憾,他是個英雄,不具梟雄之姿。”
“胡如夢也是這樣?”
蒯復陽點頭道:“是的,他們兩個都是不世出的奇才,胡如夢以音律入道,在術法方面的成就也達到了神變的境界,不過他和明萬軍不同之處在於,他並非英雄之輩卻具謀主之才,不管是我們還是龍興會或者是震旦古地,都希望能把他拉過來。”
顧天佑道:“很久以前的某個夜晚,我同時遇到了他們兩個••••••”
“那只是你個人的機緣。”蒯復陽道:“一直試圖操控你命運的人是孫明申,我們跟他之間是合作關係,他這個人成在心機太深,又侷限於心機上,機關算盡反誤了錦繡前程。”
“恕我直言,你的道行比三年前似乎沒有多少進步。”顧天佑道:“如果龍皇代表的是高術江湖最頂尖的一小撮人,我真的很想知道,你是憑什麼進入的?”
“潛質和天賦。”蒯復陽道:“我是先天通靈道體,在斗數演算未卜先知方面具有獨特的才華。”
“圓空大師是不是你們當中最強的?”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蒯復陽道:“人間有大道小道三千條,活着就是在修行,功夫只是其中一條,不管是武道還是術法,修行是沒有盡頭的,無論多強都不是最強的。”
顧天佑又問道:“你們爲什麼要進攻震旦之城?甚至是不惜爲此製造出生化神族這種傷天理的東西來?”
蒯復陽品一口茶,道:“請原諒我現在還不能回答你這個問題,等你有一天能夠壓制王憲時,咱們再談這個問題。”
“最後一個問題。”顧天佑站起身,問道:“你們爲什
麼那樣針對葉少鋼?”
蒯復陽道:“龍興會把他盯死了,我們知道他守不住葉家的產業,所以藉着那場道門和陸子琪小姐之間的那場官司,引來了你參與到葉家的事情當中,目的就是不希望龍興會得到閩浙商會,恩師給葉少鋼生化毒劑之前跟他有過約定,一旦他自知不能把控局面,便咬破毒囊接受轉變,到最後我們會保證葉家不至於落到龍興會之手。”
他頓了一下,又道:“還有一件事要跟你說一聲,季朝恩是我放走的,這個人身殘志堅,在天佑城地牢裡,進化出一些特殊才能足以得到我們的尊重,所以我把他安頓到了魏玄真身邊。”
顧天佑頓住身形,回頭最後問道:“你能否保證他不會挾私憤報復天佑城?”
蒯復陽拿出把扇子,臭屁的揮了揮,道:“且放寬心,他的一身功夫全都被胡如夢給廢了,只剩下一點念動時間的異術在某些情況下還有一點點作用,不過這種奇術固然難得,但要說破壞力,至少由他單獨施展出來是沒多大威力的。”
顧天佑動身往下走,身後蒯復陽問道:“你不是興師問罪來的嗎?怎麼就這樣便走了?”
“不然還能怎樣?”顧天佑回身看着他,道:“打死你毫無意義,把你關起來我又擔心被你們算計報復,搞的天佑城不勝其煩,看着你我還有氣,倒不如眼不見爲淨,我自順着自己的心意做事,若是彼此志同道合,大家就合作一下,若是道不同不相爲謀,那也只好隨便你們折騰去,水裡火里老子陪着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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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龍劍梅吃驚的問道:“你要去陰山狼城?”
顧天佑點頭道:“有些事情很想知道真相,蒯復陽不肯說,我不能強迫他說,只好自己去調查一下。”
之所以有了這個想法,於公講,高術江湖,三足鼎立。沒有陰山狼城的牽制,龍興會早就跟天佑城翻臉了。於私的理由,顧天佑滿腹疑問,迫切的想要一個準確的答案,有一種感覺,自己想要的一切答案都可以在那裡找到。
龍劍梅言不由衷道:“就算要去也不能自己去,我陪你去吧。”
顧天佑搖頭道:“我已經聯絡了你菲菲姐,再加上狄浩然,葉旭輝和力臣,還有耶律明月兄弟和蕭北歸,又不是去登門掐架,這樣的陣容應該足夠了。”
“這些人也就狄浩然和耶律明月還湊合,那個叫窟哥的傻大個子和那個裝神弄鬼的蕭北歸都沒多大用。”龍劍梅道:“不過幸好菲菲姐去了,胡老妖自然也會跟着同行,有他在我就放心了。”
顧天佑叮囑道:“你去半島前線,以你的武道修養,個人安危方面我沒什麼不放心的,只是有些擔心你的脾氣,太任性又不懂政治,很容易吃了大虧還不自知,所以去了以後務必要記住我的話,戰爭是政治的延續,打仗的目的不只是爲了打贏,還要懂得掌握火候,一旦這個度掌握不好,就算是完完全全的勝利都有可能等同於徹底的失敗。”
“知道你的意思啦。”龍劍梅想到馬上就要與八叔公分別,心情大爲不悅,扁着嘴道:“都快要說拜拜了,還在羅裡吧嗦這些沒用的,不就是藉着這場戰爭把半島上那個民族的氣運全部耗乾淨嘛,放心吧,這個火候我懂的。”
劍出匣,霜刃寒雪光,紅綃萬里如血雲,乘風北顧!
何人陣前獻頭?
(本章完)